李令宸從蠶蛹釋放的那一刻就清醒過來，輕巧落地，看到新娘和陸安就猜到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們相識不過短短一日，這是什么品種的傻子，能為了根本不熟的同僚放棄逃跑機會而死？

“呵，憨批！”李令宸緊握住拳頭。

丙字二十六號詭物，蓬頭鬼！

李令宸的頭發掙脫發簪的束縛，迅速延長然后向新娘刺去，細密的頭發像是針尖那樣銳利，新娘見狀也從身后飛出綢布，柔軟的綢布對上針尖自然是以卵擊石。

詭事司收容詭物按污染性以天干排序，序號則是收容的順序，詭物之間的強弱跟污染性和序號都沒有關系，只看如何利用。

比如現在，蓬頭鬼的發針幾乎可以媲美江湖傳說的暗器“暴雨梨花針”，正好克制新娘的綢布，丙字對上乙字，卻占盡上風。

以其人之道還能治其人之身，李令宸的頭發緊緊纏住新娘，她沒有留給新娘翻盤的機會，頭發收緊直接將她絞殺在當場。

然而，新娘的軀體沒有在絞殺下流出血液，竟是崩解開來，變成無數黑黃色的水蛭，濕潤的表皮閃爍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蠕動著散開，將恐懼和邪惡詮釋的淋漓盡致。

比他們更可怖的自然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令宸。她腳下向水蛭踏了一步，就將它們嚇得如潮水般退去。

李令宸有被惡心到，這頭發不能要了。她隨意用短匕切斷頭發，感謝蓬頭鬼的副作用，伸長的頭發本來就收不回來。

李令宸蹲下將陸安的上半身扶起，她確實因為其他計劃不想要暴露能力，但這不是眼睜睜看著一個無辜且一腔赤子之心的人為她犧牲的理由。

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瓶，打開來里面是綠色的粘稠藥汁。

這是丁字五十六號詭物，石龍子，也就是——蜥蜴，他具有近乎生死人肉白骨的再生能力，醫官們以此為原料研制了這款在詭事司內部稱為“小綠瓶”的珍貴藥汁。

李令宸手里也僅有這一瓶，她將整瓶藥汁倒進陸安腹部的血洞，被挖開的血肉竟然生出了肉芽，生長、交纏、合攏。

指揮著一根頭發將陸安的傷口分合起來，李令宸這才松了口氣，這就算是完成了緊急處理，命肯定是保住了。

李令宸這才有心思考慮新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靈感比陸安要高，方才的經歷也多了不少的細節，她知道新娘真正的死法是淹死的。

她可能就是第一任的河神新娘，按常理來說，應當是此次詭事的源頭，可她只是一具空殼，甚至還是水蛭構成的。

李令宸仰頭看向天上的眼睛，結界已經消散，還好他們現在還是室內，避開了詭秘的注視。

河神雕像、眼睛、水蛭，還有新娘，詭秘背后究竟是怎么樣的故事？

方才消耗了太多精力，李令宸一去深思詭秘背后的故事，思維就有些渙散，眼前出現了無數炫彩的光點。

這里不得不提到詭事司悲劇一般的命運，觀察使不深入了解詭秘的存在，就沒有辦法解決詭事，然而太過深入，又會陷入迷失和瘋狂。觀察使只能自己把握其中的度，用理智去交換詭事的結局。

所以，觀察使是一個折損率相當高的職業，其中死于詭秘和詭物之手的只占三成，剩下七成都是因為接觸詭事過多，永久地瘋狂了。

李令宸頭疼欲裂，不得不打斷自己的思考。

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接近破曉，詭秘沒有注視他們太長時間，不得不遺憾地落下了西山。

陸安也才緩緩醒轉，感受到光線，立刻把手擋在自己臉前。

“不不不，我現在是鬼了，我不能見陽光。”

李令宸嗤笑，“你還挺謹慎啊。”

陸安震驚回過頭，“你也死了？！”

“我最后還是沒能救下你。”陸安可惜嘆氣。

李令宸徑直走向陽光，沒有給他一個眼神，“你還沒死，走了。”

陸安驚訝地圍在李令宸身邊大呼小叫，“我沒死？你也沒死？”

“不愧是地級以上的大佬，你怎么扛過那個鬼新娘的？”

“地級？”李令宸疑惑，“誰說的？我是黃級啊，咱倆令牌都一樣，你認不出來嗎？”

“黃級？！”陸安不敢相信，“你會符篆，還能扛過鬼新娘那種級別的詭物，這才是黃級？”

陸安面條淚，如果李令宸才是黃級，那我簡直就是一個假的黃級。

“哦，”李令宸無語解釋道，“我真的只會一種符篆，鬼新娘的話，天亮了她自己跑了。”

陸安還是崇拜得五體投地，“能扛到天亮就很強了，大佬你遲早能到地級的！”

“誒？！！”陸安后知后覺，才反應過來，“我肚子上的洞呢？”

李令宸死魚眼，“唯一的小綠瓶給你用上了，回去記得還積分。”

“小綠瓶？”陸安自然是聽說過，“那不是石龍子做的嗎？”

陸安表情微妙地看著腹部曾經有個血洞的位置，“還真有人會用積分兌小綠瓶？詭物做的藥，不會有什么副作用吧？”

李令宸無所謂道，“如果詭變擁有了再生能力，豈不是更好？”

“概率也太低了吧！”陸安吐槽。

陸安默默祈禱，自己不會變得綠油油的，也不會長出鱗片或者尾巴。

兩人走出繡坊，白天的小壩村寧靜祥和，清晨的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香甜，跟夜晚那個詭異邪惡的樣子完全是兩個極端。

“你們怎么跑這里來了？快要吃早飯了。”來人正是昨夜已經變成非人怪物的張阿公。

現在這個普通小老頭的形象，完全看不出他晚上會尖嘯到掀開自己半個頭，陸安難以克制地想看向張阿公的頸后，也不知道他白天會不會也有一個眼睛藏在衣領下面。

偷偷確認過白天的張阿公脖頸后面沒有眼睛，李令宸和陸安跟在身后回到他家。

白天顯然就是小壩村的安全時間了，去河邊探查什么的，還是白天去吧，晚上他們根本走不到河邊。

簡單用過早飯后，兩人商量著出門，他們沒有看到的是，張阿公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從嘴巴，從鼻子，從耳朵，從身體每一個縫隙中，爬出黑黃色的水蛭。

他們蠕動著爬出張阿公的身體，跟上李令宸和陸安的步伐，失去了水蛭的支撐，張阿公像柔軟的布料一樣攤在地上，無意識地張合著嘴巴，似乎在呢喃著什么邪惡的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