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宸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在失去視覺的情況下，看到公孫明卿的表情變化。

往日里嘻嘻哈哈沒個正行的人，竟然也能露出這般深沉的表情。

公孫明卿的人設崩塌只是一瞬，隨即便恢復了平時那副涉世未深的模樣。

公孫明卿像是對待易碎的花瓶一般，將李令宸扶到室內坐下，關切道，“能寫字嗎？到底怎么回事？”

李令宸接過公孫明卿拿來的紙筆，輕松地寫下一行字。

'腦子燒壞了，暫時不可視物，不可言語。'

李令宸不欲解釋太多，她連那么嚴重的大腦損傷都能修復，哪怕是在公孫明卿看來都會過于駭人聽聞，

“我還有些實驗階段的強效小綠瓶，能有效果嗎？”公孫明卿焦急道。

李令宸點頭，寫道'那感情好，來者不拒。'

她是在說謊，小綠瓶修復皮肉傷確實有效，大腦這種過于精細的器官，很難完全恢復。

公孫明卿作為小綠瓶的研究者之一，怎么會不知道？李令宸是在安撫他而已。

“我去給你拿！”他一溜煙跑去后面的工坊里找藥。

就，待遇還挺好，要不繼續維持這個狀態也行。

李令宸完全沒有什么自怨自艾的情緒，想著小綠瓶可以作為將來她痊愈的借口。

拿到小綠瓶的李令宸沒有立即喝下，現在喝了腦子修不好就麻煩，得找個合適的時機，能不被人注意到靈氣運轉的情況再修腦子。

她在紙上書寫，'你讓機關鳥傳信，何事？'

李令宸知道公孫明卿是有些臭屁，但不至于用專門傳信讓她跑一趟來夸新產品的.......吧？

李令宸自己也有點不確信了，公孫明卿好像真的能做出這種事。

'要是專門找我來看機關鳥的話，下個月研究資金對半砍！'

李令宸最后的“砍”字，寫得是觸目驚心，墨跡幾乎要透過紙張滲透到黃梨花木的桌子上。

“當然不是！”公孫明卿冷汗，就算是他也不敢承認啊！

哪怕李令宸看不到，他臉上依舊帶著對甲方爸爸的敬畏和討好，端的是一副諂媚模樣，“怎么能讓我親愛的小師妹，拖著病體，屈尊降低，就為了來夸我兩句呢？師兄我不是在這樣的人。”

李令宸冷漠，滿臉寫著“我不信”。

“我借著送機關鳥的機會，去了指揮使書房，趁闞青不注意，偷來了這個。”公孫明卿將一封密信遞出來。

李令宸沒有去接，公孫明卿尷尬意識到，她現在好像看不了信。

“咳！”公孫明卿用力咳嗽，他真該死啊！

“我給你總結一下，”公孫明卿愧疚地拆開信，“這是一封御筆。”

也就是說，這是懷光帝親手寫給闞青的密信？

李令宸聽到這，眼皮不自覺地一跳。

公孫明卿可真敢啊，從闞青眼皮子底下偷這么重要的密信！

公孫明卿簡要概況了一下信的內容，“大意是，陛下要闞青將百獸燭從收容所申請出來，交給禮部尚書袁其峰。”

“也就是說，闞青不僅不是內鬼，而且還是奉陛下諭旨行事。”公孫明卿有些不好意思，之前竟然誤會指揮使是內鬼。

李令宸不置可否，陛下諭旨又如何？私自調動詭物，造成惡劣后果，跟詭事司的行事準則沖突，這就是內鬼！

她并不意外懷光帝對詭事司的案件了如指掌，此次詭事是第一次有詭物出現在玉京，看似沒有激起多少波瀾，其實各個世家都在關注。

而且，涉及到了禮部尚書袁其峰的家族，照她今日的經歷來看，格洛弗和鎮北將軍府也牽連其中，詭影出現的背后原因沒有那么簡單。

懷光帝確實在帝王之術上做到了一個帝王的極限，這是李令宸也不得不承認的，他如果全然不知，才是李令宸要感到意料之外的。

她們發現陳子成與袁公子的聯系之前，百獸燭就已經交到了袁夫人手上，不知何原因，甚至已經倒手到了扈娘手中，也就是說，懷光帝比他們還要早一步發現事件的真相。

甚至做下決斷，默許袁夫人用這樣的方式清理痕跡。

李令宸捏了捏發脹的眉心，她不得不從頭理一遍整個事件的經過。

二十年前，袁公子五歲，在棋之一道天資卓越，引起了棋圣陳子成的忌憚。陳子成利用自己和袁夫人的私交，徹底毀掉了這個天才。

時至今日，袁熙被藍眼睛的黑袍人蠱惑，意圖揭開真相。懷光帝先一步知曉真相，命闞青將百獸燭交給袁其峰，實際上是心照不宣地讓袁夫人抹掉曾經的丑聞。

她曾經以為事件的中心是袁公子，現在看來，詭影一案有一明一暗兩條線。

明線的中心，是她曾經不甚在意的棋圣陳子成，袁家的丑聞跟懷光帝沒有任何關系。或者說，世家出現丑聞，懷光帝巴不得事情越鬧越大。能讓他做出這樣的決策，目的只有一個——滅口。

陳子成背后經不起查，只有將他滅口，讓調查停止在袁公子這一層面，才不會暴露他背后的勢力。

陳子成出身寒門，成為棋圣之前根本查無此人，就算是出名之后，也是個沒有任何功名的白身，棋圣的虛名之下，能有什么讓懷光帝都迫不及待要滅口的秘密呢？

而暗線，則是詭影本身，詭影早就將袁熙當做棄子，被激活后就將真正的母體轉移到羅小公子身上。

沒有任何人發現，鎮北將軍府自以為緩解了羅小公子身上的詭物，實際上是以人養詭，用恐懼喂養起來了詭影，直到今天，徹底取代了羅小公子的意識，從木雕中完全解放出來。

她們從袁熙手中拿到的木雕，完全成了廢物。

啊，也不一定是廢物。

李令宸想起格洛弗奇怪的舉動，先是索要木雕，在鎮北將軍府縱容詭影替代羅小公子，而后找她放水，透露些似是而非的信息，讓人完全猜不出他意欲何為。

頭禿，李令宸覺得自己剛修得勉強運轉的大腦，可能又要燒壞了，放在話本里二十章就能走完的劇情，怎么會撒丫子跑偏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