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陸安醒來的時候,就見李令宸已經收拾好了,靜坐在他房間正中央的椅子上。
“大佬你不會又一夜沒睡吧?”能熬夜也不是這么熬的,詭影還沒收容,人就要先沒了啊喂!
李令宸搖頭,“睡了,醒得早而已。”
這不是虛話,她拿到舍利佛珠后,心安神定了許多,竟是一夜無夢。而且有佛珠的庇護,她暫時不會遭受認知修改的影響。
“立即啟程,回玉京找陳子成。”李令宸催促道,這三日她幾乎是趕場子一樣,跟詭影的成長爭分奪秒。
“陳子成?”陸安想不明白為什么方向會轉到陳子成那里。
李令宸不知如何跟他解釋,明廣大師已經圓寂,以這種形式出現自然是專門來送情報的,情報中自然不會出現多余的角色。
“你看了這么多話本,棋圣這種角色就像是遲早被新秀推翻的障礙,如果新秀離奇隕落,他是不是嫌疑最大的?”李令宸強行說服道。
“雖然但是好像是這么個理兒,會不會有些太兒戲了?”陸安沒想到大佬行事也會參考話本的邏輯。
李令宸直接岔開話題,回避這個問題,“既然醒了,趕緊洗漱,時不待我!”
兩人出寶華寺的時候,惠知大師前來相送,陸安奇怪,“明廣大師不在嗎?我還想有機會的話,跟大師求個平安符什么的。”
“師父他老人家已經回禪林清修了,平安符的話,施主身邊已經有足夠可靠的了。”惠知大師若有所指。
李令宸無奈,惠知大師大師身為明廣大師的弟子,怎會不知自己的師父已經圓寂,不過是配合他們罷了。
陸安傻乎乎地從脖子里拉出母親給他的平安符,“是這個嗎?母親給我的,從小一直帶在身上。”
惠知大師若有似無地看了李令宸一眼,兩人的因果線縱橫交錯在一起,身行險路,幸得此友相伴。
惠知大師淡淡一笑,“親緣的守護自然是足夠可靠的平安符。”
兩人跨在馬上,向山下行去,惠知大師在他們身后,恭敬又懷念地向李令宸鞠了一躬。
李令宸恰好回頭,看到了這一幕,她摸摸纏在手腕上的舍利佛珠,她知道,這禮其實是給明廣大師的。
兩人離開寶華寺,直奔陳子成家中,并沒有費多少口舌,就見到了棋圣。
陳子成已經四十五歲了,至今仍然保持著“棋圣”的名號,華陽乃至整個中州大陸當之無愧的圍棋第一人。多年浸淫棋局,陳子成過得很是純粹,藏起鋒芒,溫潤如玉,從二十多年前便迷倒萬千少女,歲月只是讓他的氣質更加沉淀,多了幾分歷盡世事的成熟魅力。
“棋圣可聽說過'圍棋神童'袁冀?”李令宸上來就開門見山地問道。
陳子成惋惜,“自然是聽說過的,如此天才,可惜英年早逝。”
“越到中年,越是感受到沒有人繼承衣缽的凄涼,如果能重來,我一定提前找到他,將自己的全部技藝傳授于他。
“若是能如此,現在他應該已經能從我手里接過'棋圣'的旗號。”
陳子成越想越哀嘆,“一門雙圣,合該是一樁美談。”
“是嗎......”李令宸隨聲附和道。
她緩緩摘下自己的皂紗帷帽,放到了桌子上,抬眸直視陳子成。
李令宸接著開口道,話語中帶著些誘導的意味,“詭事司目前的一樁案件中,有人稱看到了袁公子的身影,額頭帶傷,渾身都濕透了。”
“也不知是不是袁公子的鬼魂歸來,報復那些害死他的人。”
陳子成有些不安地錯開了視線,“觀察使大人為何跟在下說這些?”
李令宸心里嘖舌,對視時間還沒湊夠呢,面上卻是遺憾地笑了一下,“本以為這樣驚才艷艷的圍棋天才,不說引為知己,多少也會有些私交,棋圣竟然沒有見過袁公子。”
李令宸對著陳子成羞澀地笑了笑,盡顯小女兒家的情態,“上峰想要了解袁公子的生平為人,這才派我到處走訪,我敬佩棋圣能維持巔峰二十余年,出于私心想要得見一面。”
“沒想到竟是鬧了笑話。”李令宸不太好意思,愧疚地看著陳子成。
一旁陪同的陸安眼睛都要嚇掉了,今日太陽是從西邊蹦著迪出來的嗎?崩人設了啊!
陳子成卻是看呆了,李令宸是皇家御用供養出來的好顏色,面容清冷,難得一笑自然是令人舍不得錯目。
一、二、三、四——五!
李令宸站起身,向陳子成低頭告辭,“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啊——哦,好,在下送兩位觀察使......”陳子成愣住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滿臉驚恐。
“鬼啊!是鬼!!!”陳子成不顧風度尖叫哭喊起來。
陸安見勢趕緊上前,按住陳子成,“陳先生?”
他是知道看到詭影所需要的條件有一,是跟另一早就能看到詭影的人對視,李令宸先前說條件不止一條,有失敗的可能,沒想到對陳子成,竟然第一次就成功了。
李令宸蹲在陳子成身邊,關切,“棋圣大人怎么了?莫非,您也看到了袁公子的詭影。”
“袁公子?對,是他!”結合李令宸的話,陳子成才將詭影的形象與他們方才談論過的袁冀結合在一起,“是袁冀!不要來找我,不是我害死你的啊!”
李令宸抬眼看向發生了新的變化的詭影,祂兩頰鼓起,獰笑著張開了嘴,那塞滿了祂嘴的赫然是一把黑白棋子!
詭影反應的是人內心的恐懼,李令宸方才特意將詭影描述為袁公子的鬼魂,誘導陳子成將自己恐懼的形象向袁公子靠齊。
也就是說,陳子成害怕的是袁冀嘴里塞滿棋子,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聯想?
又或者說,她的誘導其實失敗了,塞滿棋子其實只是他內心最恐懼的,與袁冀無關?
李令宸故作驚訝,“棋圣怎么會看到袁公子?不是說,他只在有仇恨的人面前出現嗎?”
“難道說,陳先生認識袁公子?”陸安跟李令宸一唱一和道。
陳子成抗拒,但又寄望于求兩人能救他,吞吞吐吐,“我們確實見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