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朱允文回到家之后,司禮監太監王忠第一時間沖了過來。
“陛下!您可算回來啦!快快快,好多奏章等著你批閱呢!”
原來,朱允文這一去微服私訪不要緊,朝中的奏章卻是迅速堆積如山,王忠哪敢自作主張,只好一邊勉強應付百官,一邊催促皇帝盡快回來處理。
朱允文頓時蛋疼了,批閱奏章?
好像皇帝的本職工作就是這個……
可我不會啊!
且不說這些奏章寫得文縐縐的,讓人看不懂,就算看懂了,朱允文也沒有這個本事作出正確的批閱?
要知道,他這朱筆一下不要緊,所關系的是天下百姓的生死!
但沒辦法,朱允文只好硬著頭皮上了,便在王忠的幫助下,費了兩個時辰才批閱了幾份無關緊要的奏章,已經累趴下了。
“去!叫四叔來幫忙!!!”
朱允文不干了,順手丟掉朱筆。這種壓力實在太大,他又不會,胡亂搞豈不是害死百姓?人在做天在看,他可不愿意承受這種因果。
王忠覺得這樣不妥,非常不妥,批閱奏章乃帝皇之專權,豈可假手他人……不過看朱允文連朱筆都丟了,只好心中暗嘆一聲,乖乖去尋朱棣了。
朱棣正好也睡不著,正在練武來著,一聽有這等好事,立即丟下大刀,屁顛屁顛的就來了。
剛開始,朱棣還假模假樣的站得遠遠的,只是有問必答,見朱允文不似作偽準備坑他,便逐漸上手,拿過朱筆代勞了!
朱允文呢,其實也沒有偷懶,朱棣批閱每份奏章,他都會問為何如此批閱等等。而朱棣樂此不疲,對朱允文也是傾囊相授——他在北平那會兒可是上馬治軍下馬牧民的,對于這些事務還是頗有心得。
當王艮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君臣相得益彰的畫面,只是在王艮看來,這完完全全是燕賊膽大包天,竟敢巧言令色蒙蔽主上,以下犯上妄動神器!
于是,一根筋的王艮瞬間就忍不了了,提著繡春刀就沖了過去:
“燕賊受死!!!”
他這一聲怒吼當真是如雷貫耳,晴天霹靂,嚇得朱允文和朱棣齊齊一抖!
朱允文一臉懵逼,只見一個年輕人拎著刀就沖過來了,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朱棣的反應則略勝一籌,慌亂之間下意識躲在朱允文身后,還將朱允文往前一推!心中則驚疑不定,眼前這丑比是誰?!為何沖著我朱棣來?!
朱棣還想質問來者是誰,卻聽到一聲聲恐怖!
咯吱!咯吱!咯吱……
只見暴怒的王艮竟然把自己的牙齒都咬碎了,心中怒火萬丈,使得他須發皆張,滿目通紅:
“燕賊!你竟敢挾持陛下!我王敬止誓殺你不可!”
可王艮心中還有一絲清明,皇帝已經被挾持,使得他投鼠忌器,要不然他早就沖過去一刀砍死朱棣這個老王八蛋了。
朱棣暗自心驚,他就算身經百戰,也看得出來眼前這丑比快要瘋了!如此亡命之徒,委實不能輕易招惹,聞言連忙放開朱允文,退后半步:
“你胡說!誰挾持陛下了!明明是你在御前持刀行兇!!!”
“呀呀呀……”
王艮氣得暴跳如雷哇哇大叫,對朱棣怒道:
“燕賊!你站出來!有本事別站陛下身后!”
朱棣哪敢啊,倒不是怕了這丑比,他有信心將王敬止拿下,但又何必?若是在朱允文面前鬧出流血事,搞不好外朝百官就會借機興風作浪!
王艮見朱棣縮著頭不肯出來,又怒噴道:
“可笑可笑!堂堂燕王,少長習兵,也曾征戰沙場,難道連一個讀書人都怕了!”
這家伙還是有點東西的,竟然在盛怒之下還懂得用激將法!
奈何論兵法朱棣能甩他八條街,心道俺又不傻,出去又如何?打死你俺要遭罪,打不死你俺還要遭罪!又何苦來哉?
朱棣是打定主意不吭聲了,反正是皇帝侄子喚俺來幫忙批閱奏章的,關俺屁事!
這時,朱允文總算回過神來,連忙對王艮道:
“你就是江西解元王艮王敬止吧?朕等你很久了!這都是誤會!你先放下刀好不好?”
見朱允文發話,王艮的臉色好看了一丟丟,還是怒道:
“對!我就是王艮!請陛下恕罪,刀不能放下,我要先殺了這燕賊!這老王八蛋算什么東西!竟敢批閱奏章!”
王艮的話真是一點顏面余地都不留了,要不是當著皇帝的面,他能罵得更難聽!
朱棣臉色鐵青,他活了半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當著面罵他!忍不住爭辯道:
“你胡說八道什么!那是陛下請本王來的!本王實在推辭不過,只好勉為其難!!!”
聞言,朱允文也幫忙解釋:
“對對對,確實是朕請四叔來的!王忠可以作證!這是因為朕不知政事,想著有四叔幫忙看著,不致于犯下大錯而已!”
“陛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嗚嗚……”
王艮淚流滿面,手中的繡春刀卻越握越緊,對朱棣怒道:
“亂臣賊子!難道陛下讓你幫忙,你就能幫的嗎!你這老王八蛋,我王敬止定要殺你以安天下!!!”
朱棣被罵得直接抬不起頭來,其實他也知道此舉很不妥,他算什么?若是以皇太叔之類的身份幫皇帝分擔奏章倒也說得過去,奈何他的身份只是親王!至于太傅工部尚書什么的,就更不值一提了。
奈何朱棣也心存僥幸,心想著外朝又不可能知道,俺先過過皇帝的癮怎么了?沒想到遇上這么一位比他還莽的莽夫!
朱允文也很蛋疼,剛才他突然想起將基礎教育這等大計,交給那個一心往上爬卻不太愿意腳踏實地做事的解縉實在有點不妥,便想起了解縉的好友,同為江西人的王艮!
這個王艮在歷史上其實聲名不顯,但他是個大大的忠臣!原本,王艮應該是建文元年的狀元,只因長得丑了點,為朱允文前身不喜而屈居榜眼。就算這樣,當朱棣入主京師朝廷大勢已去時,王艮仍然舍生取義,在家自盡殉國……
朱允文正是覺得王艮是個可造之材,起碼人家不會三心二意不是,所以才打算召他來托付重任,卻沒想到王艮的性子竟然如此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