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管。”尹若素回頭瞪了他一眼。
“他有多嬌氣?不吃餓的是他自己,他想餓就餓。”楚將還要再說,被妻子一句話噎住嘴:
“滾滾滾,你個老犟頭滾回你的老人村里頭當(dāng)霸王去!”
楚將扁扁嘴不再說話,歪過頭依舊坐在旁邊。
尹若素拿了兩把勺子,又端過來一碗熱飯。然后不緊不慢把大塊的食物用筷子耐心的分成小塊,排骨上的肉也分離下來方便用勺子吃:
“咱兒不吃剩下的,這是那個老頭砍的排骨,把碎骨頭和肥肉都去掉了。”
尹若素溫暖的眼神撒在他的臉上,拿起一把勺子卻不是要喂他:“延安,你要吃飯。我們一起吃,我還要再吃一碗的。”
她平時晚上都吃兩碗,今天留了一碗要陪楚延安。
尹若素開始拿著勺子吃飯,楚延安也終于慢吞吞的拿起勺子,吃了一口。但吃第二口的時候胃就開始翻江倒海的排斥,明明很餓的。
他捏緊勺子強(qiáng)裝鎮(zhèn)定,不動聲色的把飯咽下去。但還是忍不住劇烈的反嘔了兩次,瞞不過才埋著臉小聲坦白:“奶奶,我吃不下,看著就想吐。”
“沒事沒事,吃不下就不吃,先把臟桌子收了收了。”
尹若素伸手去收他的勺子,但他捏得很緊。
“……可我餓。”他不敢放勺子,他真的很餓。
不是怕,是在莫名其妙的置氣,犯渾。
忽然一股很淡的米香味從廚房里撲過來,是粥的香味,還有咕嘟咕嘟冒泡的聲音。
“粥快煮好了,延安。我再去隨便燙點青菜過來,你先吃清淡一點兒。”
楚延安這才讓尹若素把勺子拿掉,端走面前的那碗飯。
楚將見縫插針的站起來跟著收拾桌子,要端尹若素吃過的那碗飯時被甩了一筷子:“留著,我還要吃!”
兩人很快把吃過的殘羹剩飯收拾干凈,留下了尹若素要吃的飯菜。
楚將手腳麻利的擦干凈桌子,尹若素在焯水切菜的時候他把煮好的粥倒進(jìn)大碗里,放到冷水盆里隔水降溫。
楚延安喝到的粥熱乎乎的,從嘴巴一直暖到肚子里。不用花時間吹涼,配上涼拌素菜和腌蘿卜丁很開胃,正常的巴掌小碗看上去不多也不膩。
兩個人一起吃完晚餐,楚延安喝了一碗半的粥就喝不下了,在旁邊等著尹若素吃完。
許南風(fēng)聽楚將說,楚延安就這樣在他奶奶的陪同下吃了這幾天吃的最多的一頓飯:“服他奶奶哄這點,兄弟倆都一樣,吃軟不吃硬。”
即使理療室內(nèi)有醫(yī)務(wù)人員在巡視看護(hù),老人家還是不放心的探頭進(jìn)去看了一眼。
孩子正歪頭看著窗外,安靜躺著等理療結(jié)束。無力的肌肉群在低頻電流的帶動下,頻率均勻的起伏,連帶著他的手指也在小幅度的伸直、放松、伸直。
“才二十幾歲,都不懶。雖然有時候也會跟小孩子似的置氣,犯渾,可誰沒有點子脾氣在身上?倆小子跟老頭老太太一樣閑不住,非要找點事情做著才安心。”
許南風(fēng)聽得出這是楚將在暗地里夸倆兄弟敬業(yè)。
說到楚延安終于肯自己吃飯,老爺子跟以前聽說孩子考了滿分卷一樣高興。
但他做的有些“光輝事跡”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說,只能憨笑的摸摸頭,借機(jī)又看了孩子一眼。
出院第一天的那頓飯花了很長時間才結(jié)束,肖欣然和婆婆一起在收拾廚房,楚將把楚雄也叫了進(jìn)去。
林景仰坐在楚延安身邊和他講著公司的近況,好讓他做好回工位上班的準(zhǔn)備,不然一直拖下去跟在醫(yī)院里沒兩樣。
與他相處了幾年,楚延安雖然沒有加入到討論當(dāng)中,但林景仰看得出他在好好的聽:“明天你回公司,我就不去那邊了。”
楚延安考慮了一會兒,低下頭:“再等等。”
楚將一行在廚房里,手在到處收拾但始終關(guān)注著楚延安。他走到廚房門口:“景仰你過來,爺爺有話問你。”
林景仰應(yīng)聲進(jìn)去,楚將只說了一句話:“明天開始,你們該上班的上班,別把時間全浪費在他身上。”
尹若素不用顧及丈夫的那張老臉,不滿的說:“什么是浪費時間,照顧你孫子你說浪費時間?你家廚房多大,讓一堆人擠在這里你想干什么?”
楚將沉默的好像在等什么。
直到衛(wèi)生間的方向傳來楚延新焦躁的喊叫和剁腳聲,眾人才發(fā)現(xiàn)他進(jìn)去一直沒出來,而楚將的架勢就是在堵門不讓人出去。
很快傳來楚延安的聲音:“爸,媽,平平在衛(wèi)生間里,你們?nèi)タ纯丛趺椿厥拢俊?
弟弟是他最大的軟肋,但他現(xiàn)在只能杵在原地聽著這個孩子煩躁無助的嘶喊。
楚延新不會用言語說出自己遇到什么麻煩,也不會尋求別人的幫助,只會喊叫。
“平平在衛(wèi)生間里喊,爺爺,奶奶,平平在喊!景仰!”
有人回應(yīng),但是楚將不讓他們出來。平平聽到外界的聲音越大,他喊的越大聲,好似自己的聲音要蓋過外界的一切雜音他才覺得安全。
楚延安沒時間想太多,試圖把弟弟喊出來:“平平,沒關(guān)系不要害怕,出來到哥哥這里!”
“平平,出來,找哥哥!”楚延安放慢語速,把自己的每個指令用最簡短的詞語表達(dá)出來,讓弟弟聽清每一個字。
“平平,找哥哥!”
楚延新啪嗒啪嗒的跑出來站在哥哥面前,急切的跺腳喊“哥哥哥哥”。
“平平出什么事了?”
楚延安壓著性子,平靜的詢問。換來的是楚延新更瘋狂的喊,他是要找哥哥幫忙,但是不知道怎么把需求說出來。
“平平要說話,把問題告訴哥哥,哥哥才能幫你。”
“啊啊!啊!”
楚延新還是喊,聽得每個人都心慌起來。
楚延安仔細(xì)的把他打量一遍,才發(fā)現(xiàn)弟弟褲腰上穿在松緊繩里的那根帶子拴住了,他煩躁的抓著繩結(jié)想把它抓下來。
“平平要上廁所?”
“上廁所上廁所!”
“好,哥哥知道平平的意思了。”楚延安伸手去解那個繩結(jié),應(yīng)該是被楚延新試圖解開過,結(jié)果越扯越亂栓成一團(tuán)。
“媽,平平要上廁所!”單手解不開,用牙咬也無濟(jì)于事,質(zhì)量又好到扯不斷。
“奶奶!平平急著上廁所。”
楚延新著急要上廁所又喊又蹦,褲子又扯不下。那群人就在旁邊也不出來,楚延安被惹毛了,又氣又急:“誰讓你穿這種褲子的,站著別動!”
“平平的褲子拴住了,我一只手解不開!出來個人!”
尹若素的眼睛已經(jīng)把直接靠在門上擋路楚將活剮了幾道:“你讓開!”
“誰也不準(zhǔn)出去,就脫個褲子上廁所的事情,讓他們兄弟倆自己解決。”
“我再說一遍,明天開始你們該上班上班該休息休息。這個家還輪不到延安頂梁,最壞的結(jié)果,他一輩子都這樣,我跟他奶奶陪平平一樣陪他,不耽誤你們大人的事。我們兩把老骨頭不敢保久,至少還有二十年時間。”
隨后他看向孩子的父母:“你們當(dāng)家長的要有當(dāng)家長的樣子,要給孩子立生活的榜樣,而不是孩子病了全家都跟著病了!跟無頭蒼蠅似的亂竄,好好生活工作治孩子才是正事。
如果治不好,能給他們留下什么就留什么,錢也好房也好,活著的志氣也好,孩子的一輩子可比你們的命長。”
“延安和延新是兄弟,不是誰是誰的責(zé)任,誰是誰的負(fù)擔(dān)。當(dāng)父母的要接受自己的孩子教育自己的孩子,就算平平要倚占哥哥養(yǎng)老,但延安以后要先成自己的家立自己的業(yè),要先過好自己的日子。
怎么,你們當(dāng)家長的就準(zhǔn)備不讓延安有自己的人生啦?把養(yǎng)平平的責(zé)任全推他哥哥頭上,家長是干什么吃的?”
“什么叫治不好?你當(dāng)爺爺?shù)脑趺茨苓@么咒孩子?”尹若素噙著眼淚就朝他的大嘴巴甩了兩巴掌,“你個老古董管過孩子幾天,什么都不懂就在這兒瞎指揮!”
楚將不肯讓步,一句話把臉皮徹底撕破:“如果我們哪天都死球了,就剩他們兩個沒人管怎么辦?送福利院嫌大,送養(yǎng)老院嫌小的,他們要怎么活?!”
“不說以后,就說明天!如果是明天,明天他倆還這樣怎么活?!”
隨后他看向這里最年輕的:“兄弟倆都靠景仰嗎?要人家不成家立業(yè),來當(dāng)你們孩子的爹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