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聲稚嫩又尖銳。

深深扎進了徐雪的心，她轉身沖進了臥室，抱起還在咳嗽的林暖，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企圖用這種方式，幫助她緩解咳嗽。

林陽前后腳跟了進來。

看見咳得小臉漲紅的女兒，心狠狠揪了一下。

“小暖怎么咳得這么嚴重，要不要我帶她去看病。”

徐雪拒絕了林陽過來抱女兒的雙手，恨恨盯著他不說話。

“粑……咳咳粑，沒事，我經常咳的。咳咳……”

咳嗽的時候，林暖還勉強露出笑容，只是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露出些許懼怕。“你，你不要打媽媽。咳咳……”

正說著話。

林暖一個咳嗽沒有接上氣，小臉憋得發紫。

林陽徐雪頓時慌了。

一個手忙腳亂叫著‘小暖’不知道怎么辦。一個跑上前，剛要檢查女兒是怎么回事，一口血痰咳了出來。

血痰吐在了林陽臉上。

小暖的臉色從發紫緩緩變回了蒼白，見到林陽臉上血痰的時候，她神色懼怕的縮進徐雪懷里。

顯然是害怕被打。

徐雪同樣后退了一步，緊緊盯著林陽。

母女兩對他充滿了戒備。

林陽摸了把臉上痰，剛想撇掉，就看到了滿手刺眼的紅色。

‘血！’

小暖為什么會咳血？

楞了一下的林陽看向母女兩。

“徐雪，小暖她怎么了？為什么會咳血。”

“怎么了？”徐雪慘笑，臉上帶著是絕望和無助吼道：“小暖她得了絕癥。先前那三十塊，就是給小暖治病的！”

林陽的心突然緊緊被捏了一下。

隨即狂跳了起來。

“絕，絕癥？”

林陽語氣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一股恐慌，驚懼的情緒立即讓他雙腿發軟。

難道老天剛讓他重新擁有女兒，就又要將她奪走嗎！林陽迫切想要知道怎么回事，又恐懼知道真相。

“小暖，到底……怎么了。”

“小暖早就查出來得了肺結核，我跪下來求了整個村子，才湊到三十塊錢，你一晚上就輸光了！”

徐雪悲憤卻沒哭。

她早已經哭得沒有眼淚。

如今再面對林陽，她不再害怕，僅剩的念頭就是‘治好女兒，讓女兒開心健康的活下去。’

肺結核。

林陽聽到這三個字，提著的心猛然輕松了下來。

一股巨大的狂喜充滿了全身。

“太好了！”

前世肺結核做為華國死亡率排名第二的傳染疾病，林陽也接觸過。甚至華國對肺結核的免費治療的政策，還是他率先提出了想法。

經過華國審核落實后，他更是出資上百億，鼎力相助。

免費政策實施后，受惠的群眾不知幾百萬。

因此林陽對肺結核了解頗深。

肺結核這種病，在80年代確實不好治，周期長，花費也大，可絕對不是絕癥。

只要用藥得當，治愈率達到百分90%。

只是在這個年代，絕大部分家庭承擔不起費用，加上民間關于‘肺癆’的傳說，也就形成了‘絕癥’的印象。

同時林陽也徹底明白過來。

前世就是他輸光給女兒治病的三十塊錢，成為壓死徐雪的最后一根稻草，才導致悲劇發生。

太好了？

徐雪聽見林陽的話，，絕望無助的臉上多了絲厭惡。

她算是再次刷新了對林陽的認知。

女兒得了絕癥，他還能叫好？

原來世界上還有這種人渣。

抱著女兒走出臥室，迎面徐雪便撞上了一個亮麗的少女和蒼老的老人。

少女差不多1米63只比徐雪矮了一點，頭上綁著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口上，顯得十分活潑。

老人一身深藍色破舊T恤，臉上著歉意的笑。

“三嫂。”

“萃萃，爸。”

徐雪麻木的臉上，多了絲笑容。

老人是林陽的父親，林青山。

少女則是林陽的四妹林翠。

從徐雪剛到岐山大隊的時候，林翠便和她成了好姐妹，后面嫁給林陽后，徐雪的日子過的不好。

林翠心疼徐雪，兩人來往的更加密切。

而林陽的父母也沒少幫她。

“小暖暖，想四姑了沒。”

林翠說著捏了捏林暖的小臉蛋，小暖直接伸出手，傾斜著身體要對方抱，等到了林翠懷里，小暖這才暖糯糯的說話。

“想了，想了好多次。”

“小暖暖，你可稀罕死四姑了。”

說著林翠抱著小暖，將頭在她身上不蹭著，弄得小暖咯咯笑了起來。只是在笑聲中，還有幾聲稚嫩的咳嗽聲。

“萃萃，別鬧小暖，她還病著。”

林青山打斷了林翠的玩鬧。

從背后拿出了幾個雞蛋，還有三十多斤田螺，有點不好意思的放在了徐雪面前。

“家里值錢的都給你，讓你去給小暖治病去了。也沒什么其他值錢的東西，就撿了點田螺，炒一炒還能配米飯。”

對方尷尬，覺得不值錢。

可徐雪卻感覺異常的溫暖，要不是還有公公婆婆和林翠關心她，這五年她早就熬不過來了。

“謝謝爸。”

徐雪深深一鞠躬。

這反倒搞的林青山更加不好意思了，老人也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趕忙上去把徐雪扶了起來。

見徐雪掉眼眼淚，馬上跳腳怒吼。

“是不是那薄涼心（沒良心）的又欺負你了！！！”

說著林青山抄起扁擔，看見在臥室里失神盯著三人的林陽，就要沖過去。

“爸，他沒欺負我。”

徐雪攔住了林青山，她心里已經對林陽徹底失望，根本不期望他能改變，所以也就不存在教訓。

哀莫大于心死。

“爸，四妹。”

林陽強忍著淚水，聲音哽咽。

“再見到你們，真好，真好。”

前世徐雪死后，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林翠的老死不相往來，父母的失望透頂，還有大哥，二哥的相繼離世。

都是他內心無法化解的刺。

重活一世，他一定要改變前世的悲劇。

尤其是四妹林翠，這一世一定要讓她嫁給自己想嫁的人，不要因為自己而委屈了她一輩子，最后落了個含怨而死。

“爸，四妹。晚飯你們留下吃飯，我去炒菜。”

說著，林陽接過雞蛋和田螺，走進了廚房。

留下的林萃和林青山，臉上頓時露出驚奇和怪異，炒菜，這是林陽說出來的話？

兩人同時都看向了徐雪。

徐雪則是看向林陽背影的眼眸，滿是警惕。在她心里，林陽炒菜做飯，就是在獻殷勤。

古語說的好。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天色漸漸變晚，晚風帶著遠方的暖意和蟲鳴蛙叫，吹進了昏暗的廚房。林陽在昏暗的廚房內，將米飯舀起，放在了碗里。

又將燒焦的部分，獨自放在另一個碗里。

將鍋清洗之后，他把花了一個小時砸掉尾巴田螺，又洗了一遍。

隨后把在院子里種的蔥姜蒜切成細末。燒火等鍋熱了以后，倒入僅剩的半碗豬油，緊接著就放進了切成細末的蔥姜蒜。

‘呲’的一聲。

裊裊煙霧從鍋里升起，蔥姜蒜的香味立馬彌漫開來。

林陽不敢耽擱，急忙將父親前些日子拿來的白糖，倒了進去，隨后開始不斷攪動，直到鍋里的醬汁變得均勻，才把田螺倒進鐵鍋翻炒。

大約炒了十來分鐘。

林陽才倒進徐雪做好的‘川省油辣椒’。

炒田螺的香味，引來了抱著小暖的四妹張萃。

兩人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在熏得烏黑的灶臺前忙活，簡直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小暖貼著張萃耳朵，小聲又小聲。

“四姑，四姑。這是我粑粑嗎？做飯飯好香啊。”

“我，我怎么知道。”

張萃也是一臉茫然。

這還是那個被父親一直罵做‘薄涼心’的三哥嗎？

晚飯很快便做好了。

吃飯的老舊四方桌上，擺著一盤韭菜炒雞蛋，一盤辣炒田螺，一分野菜湯。其他的便是昨天剩下的腌菜。

“這真是我那薄涼心的三兒子做的？”

林青山坐在長板凳上，望著桌上的菜，黝黑，粗糙的臉上帶著別扭。

他心里止不住的怪異。

老是覺得，這不可能是他三兒子林陽。

在岐山大隊里，上到八十歲老人，下到三歲小孩子，誰不知道林陽是個好吃懶做、薄涼心的混蛋？

說他炒菜做飯。

誰不會丟出一句，‘豬曉醒’（你瘋了）。

心里止不住懷疑，可現實就擺在眼前，因此林青山臉上止不住的怪異，就連抱著小暖的林萃，也露出了同樣的神色。

“吃飯啊，臉怎么那么怪？”

林陽將米飯端了出來，想要接過小暖。

小暖露出恐懼，嚇得往林萃懷里躲了躲。林陽心中失落，想要讓孩子親近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剛起身準備再去廚房端飯。

就見徐雪手里端著那碗燒焦的米飯，走了出來。

米飯上有兩片腌菜，沒有其他的配菜，見到林陽的時候，她很識趣的蹲在自己平時吃飯的角落。

“徐雪。”

這副模樣，讓林陽心中疼了一下。

徐雪抬頭。

卻被林陽拿走了手里燒焦的米飯。

“薄涼心！你這是要干嘛，餓死你媳婦嗎！！！”

林青山掌拍桌子，立馬站起來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