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三日早上六點多，趙曉楠就醒了，她生怕錯過今天辦理住院的事情。

趙曉楠起床做了會兒運動，又吃了早飯以后出門打車準備去和睦堂醫院，因為到達站的地鐵口離醫院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可能是因為天氣冷的緣故，也可能因為是元旦假期后上班的第一天，她在路邊站了好久都沒打到車。

她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委屈抑或是怕父母等著急，開始在“我愛我家”家庭四人群里“直播”自己的動態，發微信，說：“8點13分等到電梯下樓。6點50分醒，耳朵里是‘咚咚咚’的心跳聲，吃的血管擴張的藥說是還有治療失眠的效果，但晚上還是睡不著。”

趙曉樺給姐姐發了一條私信：“要不你再找個醫生看看吧。”趙曉楠回復說：“沒事兒，我就是想讓老倆口心里稍微有點數兒，別再折騰了。”

過了一會兒，趙曉楠又發微信：“8點48分，我打上車了，外面嘎嘎冷，腿都凍木了。”等到了醫院，她繼續在家庭群里“同步”自己的“足跡”，“9點17分我到醫院了。”

趙曉楠到了發熱門診就開始在心里瘋狂吐槽：哪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她剛進發熱門診就被醫生們“熱情地歡迎”了，一群全副武裝的“大白”出現了，其中一個問趙曉楠：“你是干什么的？”

趙曉楠說：“我要找張醫生。”她把張醫生的全名告訴他們，心里慶幸自己昨晚幸虧把張醫生的全名記下來了。一個“大白”說：“張醫生這會兒不在。”趙曉楠只能說：“我爸昨天和張醫生聯系說今天來這兒住院。”

“大白”和其他“大白”溝通了一下，指著自己右手邊的一個房間對趙曉楠說：“你直接到這個房間問里面的醫生就可以。”

趙曉楠進了那個房間，向里面的醫生說明了自己的來意。里面的醫生也是“全副武裝”，她在了解了一些趙爸爸的基本情況后對趙曉楠說：“那你得讓你爸過來，我還得問一些基本情況。但是我得先跟你說明一下，我們都是感染科的醫生，今天我們的人員剛剛調整，才開始收治陽性病人。病房因為是醫院后面的老樓，所以條件不是特別好，那兒以前是肝炎病人的病房。病人住進去以后就不能和外界聯系了。如果你爸胃不好的話，估計醫院的飯菜也不適合他，家屬還得送飯……”

趙曉楠回家以后就把“收集”到的信息跟趙爸爸和孟子珍女士說了，著重強調了一下“肝炎病房”、“住院以后不能和外界聯系”和“飯菜”三個問題。趙爸爸聽了以后不以為然地說：“我知道，感染科病房就是后面的老樓。沒事的，老婆，你把東西給我收拾一下。”

孟子珍女士開始準備趙爸爸去醫院用的東西，她先在衛生間翻出一個拉鏈已經壞了的黃底白花的塑料洗漱包，洗漱包的封口處是用針腳很大的白線縫的。趙曉楠打開洗漱包一看，包里臟兮兮的，里面還有碎頭發，她只能用消毒濕巾使勁兒地擦。她對孟子珍女士說：“這個洗漱包等我爸住院出來就扔了吧，以后再重新買一個。”

孟子珍女士邊隨口答應，邊繼續往洗漱包里塞牙刷、牙膏、梳子之類的洗漱用品，趙曉楠一看全都是不知道以前從哪個旅館“搜羅”來的。趙曉楠幫著孟子珍女士又把臉盆，棉拖鞋，塑料飯盒和衛生紙等裝了一大袋，水果也裝了一大袋，不一會兒就裝了整整三大環保袋。

看著那三大包東西，趙爸爸很是不耐煩，嘴里嚷嚷著：“少裝點，少裝點。”趙曉楠看到老爸還背了一個隨身的小包，怕他忘記帶東西，就問：“你這個小包里裝的是什么？”趙爸爸一下火了，他怒氣沖沖地說：“里面就是水杯，充電器之類的。還能有啥？！”

趙曉楠不明白這有什么可發火的，只能安撫說：“我意思就是你別忘了東西。好了好了不說了，我們準備走吧。”她拎著三個大袋子和老爸到了發熱門診。醫生先把一個水銀體溫計遞給趙爸爸讓他量一下體溫。

然后醫生就開始問趙爸爸一些常規性問題，比如最高發燒到多少度啊？血氧飽和度是多少啊？有什么基礎疾病啊之類的。醫生又問：“你之前高血壓吃的什么藥啊？”趙爸爸說：“我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吃降壓藥了。”

醫生很詫異，趙曉楠更詫異。醫生問：“你為什么一年多不服藥啊？”趙曉楠心想：那你們一天天的，家里堆了那么多的藥都是干什么的？！都冠狀動脈硬化了為什么還敢不吃降壓藥？！

但趙爸爸對于為什么不吃降壓藥這個問題是顧左右而言他始終沒有正面回答。趙曉楠心想：真的是搞不懂啊！不知道老爸到底是真的沒有吃降壓藥還是有別的什么打算。

醫生讓趙曉楠去外面掛號繳費。繳費窗口設在發熱門診的外墻處。趙曉楠在凌冽的寒風中敲開了繳費窗口的小窗戶。一個工作人員在里面不停地抱怨：“我們今天第一天上班，打印機打印不了，你先等一會兒。”然后她又自顧自地嘟嘟囔囔，“這個打印模塊怎么不打印啊，開機密碼修改了也不說一聲！……”

繳費窗口的工作人員開始打電話求援。趙曉楠蜷縮在繳費窗口那里，幫里面的人堵住了外面的寒風。冷風不停地往她的羽絨服里鉆，冷得就像沒穿衣服一樣，她心想：千萬可別凍感冒了，萬一新冠復陽就糟糕了。

過了一會兒，終于來了一個維修人員，他研究了半天說：“這個我也不知道怎么修呀……”趙曉楠這時候已經凍得發起抖來。繳費窗口的工作人員又繼續給別人打電話求援。

那個維修人員看趙曉楠已經抖得不行了，他對收費的工作人員說：“要不你就先收現金唄，你看她都凍得不行了。”趙曉楠渾身發抖地想：就是啊，就一塊錢，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可是我也沒帶現金啊，這怎么辦？

最后趙曉楠用微信把一塊錢轉給了收費的工作人員，她急忙進去和醫生說明了一下情況，畢竟繳費單據也沒法兒打印。

趙曉楠對醫生說：“大夫，你們收費窗口的打印機壞了，沒辦法打印，我的掛號費已經交了。”醫生表示明白，對趙曉楠說：“你爸媽都要住院，你回家讓你媽媽一起來住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