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改天，卻也僅僅只隔了一天，在白晝調酒時，又聽到了那露西頗具特色的聲音。

“一杯冰可樂。”

“好嘞。”

接過可樂，露西卻比前天憔悴了許多，神情有些倦色，純白的頭發有氣無力的耷拉著。

“這兩天不順？”白晝一邊調酒一邊說到。

露西喝了一大口可樂，趴在吧臺桌上，聲音有些低迷。

“算是吧。”

“聊聊？雖然這地方不是告解室，我也不是專業神父。”

“喂喂喂，我可不是罪人。”露西用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長得這么漂亮又博學真的好么，姐們你還給別人留活路么。”白晝恭維了句。

這年頭知道教堂里有告解室，還知道告解室是干啥的人真不多了。

“你嘴這么甜我也是來這里蹭空調的。”露西勉強笑了笑說到。

白晝把調好的酒放在托盤上交給服務生，看向露西，問到：“怎么了姐們，這兩天碰到什么倒霉事了？”

“被追了八條街，好懸沒被抓住。”露西托著下巴說到。

“運氣不錯。”

“是啊，運氣不錯。”露西舉杯對空氣敬了敬，又喝了一大口可樂，接著說道：“作為信徒的你，不應該是勸我不偷東西么。”

白晝擦著手里的玻璃杯，回答到：“我不是誠懇的信徒。”

“哦？怎么說？”

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抽屜，白晝看了看酒吧里似乎永遠那么熱鬧的場景，想了想，說到：“信，但是只信一部分。”

“不信十誡的教徒？”露西看著他說道。

“哈，您看人真準。沒辦法，這年頭信那玩意要被打死的，我總不能勸姐們你放棄偷東西然后餓死吧。”白晝回答道。

“也對。”

這個時代，這個地方，以小偷作為職業，除了丟人點，沒別的事。

畢竟大部分人都以強盜做職業了。

至于勸對方別偷東西，那勸對方干啥？勸對方去做些把腦袋別在自己褲腰帶上的活？

還是去做把腦袋別在別人褲腰帶上的活？

電視中的節目并不精彩，最起碼在這里沒什么攢勁的節目，兩人閑聊了會，露西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你在這呆了這么久，有認識收貨的渠道么。”

話說的很輕，像是順道問一嘴。

白晝聞言笑出了聲，捂著肚子大笑起來，笑到對方耷拉個臉才收斂，說：“姐們，我以為你是剛來谷地區，大不了是剛來海伍德，沒想到是剛來夜之城。”

他指了指門外，說：“這里的夜晚沒有法律，只要不被當場抓到就是無罪，收貨？你要賣點什么。”

露西放了枚電子芯片在吧臺。

“這個……是什么。”白晝拿起來端詳了下。

“洗干凈的普通芯片，空白的，跟正規商店賣的一樣。”露西解釋道。

“……”白晝沉默了下，把芯片放在吧臺上，露西見狀把芯片重新收了回來。

這玩意在夜之城不好賣么？露西想要問出這句話，卻怕露了怯。

白晝想了想，看了眼露西，說到：“正好最近我也需要點這個，要不賣給我吧。”

“你出多少。”

白晝伸出五根手指。

露西看了白晝一眼，抿了抿嘴，點點頭：“50歐……行吧。”

白晝的手僵在原地，最后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說道：“你忙活的這兩天……還有別的貨么？我看看有我用的沒。”

露西微微搖了下頭，說：“沒了，你想要什么貨？”

白晝把手收回來，仔細端詳了下露西，對方落魄樣子顯露于外，隔著吧臺都能感覺到那股窮酸下的窘迫跟焦急。

還有那股子掩蓋不下的，剛進夜之城的萌新味。

逐夢人亦或者逃難者……但總歸是又一個踏進這地獄的倒霉蛋。

“算了，暫時沒想到。”白晝笑了笑，接著說道：“那就50歐一個吧，你有多少？”

露西從兜里掏出一把芯片放在吧臺上，數了下，一共十一枚。

“550歐，OK，現金還是轉賬？”白晝問道。

“現金。”露西說道。

“呃，我沒帶現金，要不等我下班？或者你明天再來？”

“再來一杯冰可樂，等你下班吧。”露西的意思很明顯。

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白晝重新給對方倒了一杯可樂。

能賣掉芯片讓露西放松了不少，憔悴的臉色也有了幾分神采，顯然是心情不錯，支著腦袋看著吧臺的電視，一會功夫傳來了微弱的鼾聲。

她支著腦袋睡著了。

……

夢境

不斷地奔跑，奔跑，直到再也跑不動，卻也在奔跑。

喧鬧的聲音像是混亂的槍聲，又像是追捕人員的呼喊。

砰！

腦袋磕到桌上的露西驚醒過來，周圍依舊是野狼酒館的場景，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抬頭向吧臺內看去，卻沒看到白晝，剛準備尋向別處，卻聽到旁邊響起白晝熟悉的聲音：“喂喂喂，杰克，你自己竟然偷偷帶酒。”

轉頭看去，露西看到白晝像個小雞崽子一樣扒拉著一個壯漢高高舉起的酒瓶。

“我這是慶祝之酒，有人告訴我說你小子在把一個超正點的妹子，我為了給你慶祝才帶的酒。”

“不是，你拿這話騙自己，你自己信不信？”

杰克撓了撓自己的小辮子，轉頭沖著旁邊的V說到。

“那我換一個？慶祝V成功升職，在公司g…呃，公司獵犬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謝了，不用替我慶祝，不是什么好事。”V端著杯純伏特加，撇嘴說道。

她可不想一直待在反情報部，升職純粹就是套繩，這次升完職，再不站隊就要出問題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杰克只能耍賴了，他護著自己的酒瓶子，討饒的說：“喝一口，就喝一口，你也不想我在別的酒吧喝的爛醉，然后被清道夫帶走，接著同時出現在海伍德各地吧？”

話說到這里了，白晝無奈的放下與杰克爭搶酒瓶的胳膊，還沒走回吧臺，就看到露西低著腦袋在發抖。

“你沒事吧？”白晝湊過去問道，沒得到任何回應。

露西低著頭，視網膜上一片紅，讀取器連加載V的資料都加載不出，這獨屬于荒坂公司高級特工的抗讀取裝置，她再熟悉不過。

這種級別的公司特工，為什么會在這里……

她縮著腦袋，像個鵪鶉一樣。

露西的異樣引起了杰克跟V的注意，而V只能說不愧是能在公司步步高升的人，就算剛才樂呵呵看著杰克跟白晝的鬧劇，也依舊發揮了她那敏銳，遠超常人的觀察力。

只見V指了指露西，說：“她好像很怕我，從你說我是公司狗后。”

杰克撓了撓自己的小辮，給自己爭辯道：“我說的是公司獵犬。”

“都一樣吧，狗也好，獵犬也好，都是別人的刀。”V站起來，向露西走近一步，自說道：“讓我看看是個什么人，怎么怕成這樣。”

V的義眼中有微光亮起，準備開始掃描對方。

身穿酒保服的白晝站在V的身前，滿臉堆笑：“V姐，都是客人，她就是個小偷而已。”

白晝還是決定拉一手露西，一個傻到偷普通芯片去賣的萌新，剛來夜之城的倒霉蛋，不至于有什么大錯。

對于萌新，他一向愿意拉一手，比起那些明知是深淵還要跳進去的人……這些萌新才是有可能被簡單的一次幫助從而脫離這片深淵的人。

舉手之勞幫一次，若是能讓人因此而遠離深淵，那再賺不過了。

“哦，小偷？偷公司的東西了？所以才害怕公司的人？”V的語氣帶著輕佻。

縮著腦袋聽到這話的露西顫抖的更加厲害。

“沒有，哪能啊，偷普通芯片的，連個牌子貨都沒，不可能有公司的芯片。抖這么厲害估計是以前見過公司的手段，嚇壞了。”白晝后退一步，從毫無反抗的露西兜里掏出那些芯片，手掌攤開伸到V的面前。

最普通的芯片，公司的機密不會出現在這種芯片上，無論是安全度還是儲存空間亦或者讀取速度，都不會采用這種普通芯片。

甚至在公司上班的前臺都不會用這種芯片，太廉價與劣質了。

V看了一眼便沒了興趣，她坐回座位上，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跟杰克碰了碰杯，飲了一口。

松了口氣，白晝把芯片裝回露西的口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感覺到有人拍自己，露西像是受驚的小鳥一樣，差點從高腳椅上摔下來，白晝往前走了一步扶住了她，說到：“沒事的，V姐是個好人。”

最起碼看在杰克的份上，是個好人。

露西依舊縮著腦袋沒有說話。

見對方不搭理自己，白晝也沒再管，看露西能扶著桌子坐好后，他就回到吧臺里了。

過了一會，等待身體顫抖的不那么厲害了，露西一言不發的縮著腦袋站起來，轉身向酒吧外走去。

看杰克投來詢問的目光，白晝聳聳肩表示自己不清楚。

“什么情況？”杰克問到。

“剛進夜之城的菜鳥，可憐的逐夢人或者逃難者吧。”白晝嘆了口氣，怎么會有人向往來夜之城這鬼地方。

“抖的那么厲害，我還以為要變賽博瘋子。”杰克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酒。

“應該是被公司追緝過的人，我見過類似的。”V開口說道，坐在凳子上轉身看了看門外，又轉回來，接著說道：“不過不是我手里的活。”

“V姐大人大量。”白晝恭維了下。

“純粹是懶的管，是個小事，能給我加業績的事都掛著自動檢索，不能給我加業績的事，誰特么沒事加班啊。”V伸著懶腰說。

說完，V挑挑眉，看了一眼白晝，打趣道：“長得不錯，看樣子以后她是不敢來這里了。我是不是壞了小信徒的好事了。”

“V姐說笑了，我只是順手想幫她一把，幫不上的話就算了，沒別的意圖。”白晝擺手道。

V盯著白晝看了片刻，以他對白晝的了解，倒也知道對方說的誠懇。

她本就是隨口一說開個玩笑，但白晝這回答反而讓她不知道如何接這話了。

只好舉了舉手里的酒，說：“你啊……真特么不該活在這個世道，這杯敬你了。”

話語間頗為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