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悲劇美學思考
應父親好友、緬甸木材商帕博先生的邀請,nipron來到像古代王國一樣的神秘山莊。在客房,遇到神秘女子的引誘,并有了肌膚之親。就在此時聽到令人恐怖的喊叫聲,女子匆匆離開。于是,尚孟與玉帕蒂的悲劇在nipron對thip——帕博的老管家的追問下浮出水面。
尚孟是帕博的侄子、養子,也是其木材家族惟一繼承人,大學畢業后回來幫助管理森林。帕博在為侄子尋找合適妻室的途中遇到玉帕蒂并娶為妻子。玉帕蒂嫁入山寨后愛上年齡相仿的尚孟,尚孟也最終突破倫理道德底線。他們發誓要永遠相伴。為懲罰侄子與妻子的背叛,帕博用特制的鐵鏈將他們“永遠”鎖銬在一起……
知曉尚孟、玉帕蒂故事前因后果之后,nipron選擇盡快離開,并用匍匐禱告尋求寧靜,以拒絕神秘女子的再次誘惑。是什么能夠讓“孝順的侄子跟年輕美艷的嬸嬸通奸”這樣一個“作孽”、亂倫的故事如此直擊人心?對于nipron,也同樣對于觀眾,本文從“和我們自己類似”的主人公、不可調和的矛盾沖突以及“永恒”的“愛的忠告”等方面探討影片的悲劇美學魅力。
一、“和我們自己類似”的主人公
nipron初步了解尚孟與玉帕蒂故本文由論文聯盟
關于此,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早有思考:“不應遭殃而遭殃,才能引起哀憐;遭殃的人和我們自己類似,才能引起恐懼……悲劇的主角并不是壞人,他之所以陷入厄運,并不是他做了壞事,而是犯了過失,他的行為產生了他自己意想不到的結果”。其對悲劇主人公的界定可歸為三點:好人、犯過失、懲罰遠遠大于過失所應承受的。亞氏雖已久遠,對悲劇的美學思考理論之樹卻常青。
以男主人公尚孟為例。年輕、有才華、單純而陽光,無不良嗜好,甚至夢想就是“做個好人”,可以說具備了與我們身邊的“好人”同樣寶貴而又普通的品質。他本應過著平靜的生活,卻因玉帕蒂的到來遭到毀滅,在最美的青春年華開始瘋癲的余生!
尚孟“不應遭殃而遭殃”的悲劇讓人扼腕嘆息!他是“好人”,但不是“完人”。年輕、單純是優點,也可以是弱點。相比于尚孟,玉帕蒂要成熟、開放得多,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尋找一切機會去實現。幾乎由她開始的每一次與尚孟的談話都帶有挑逗意味。尚孟從對嬸嬸的敬愛到感興趣,到愛戀,再到內心倫理道德防線的徹底崩潰,正如玉帕蒂在教尚孟跳華爾茲時一再說的“尚孟,我來引導你”……面對美艷的嬸嬸的挑逗甚至激將,尚孟幾乎毫無抵抗能力!若尚孟有足夠的自制力,不被熟諳男人心理的玉帕蒂的激將法打?。蝗羯忻嫌凶銐虻睦潇o,在thip善意提醒時不是憤怒離開……或許悲劇可以避免。一句話,尚孟不夠成熟!
尚孟因“和我們自己類似”而讓人同情。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好人”,但同時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好人”。既不是“完人”,就不可避免地犯“過失”。悲劇的震撼力在于犯“過失”的“好人”得到的懲罰遠遠大于其所應承受的界限,進而引起觀眾“怕因小錯而得大禍”的恐懼。
單純的尚孟并未意識到已犯下讓叔叔覺得根本不可饒恕的錯誤。直到帕博給他們銬上鐵鏈時還天真地問:“叔叔要把我們鎖多久???”甚至質疑叔叔在“玩什么瘋狂的游戲”。而這種“天真”與接下來“永恒之鎖”帶給尚孟精神上的絕望與折磨相對比,格外凸顯其命運的悲劇性!
尚孟與嬸嬸的戀情固然不合倫理道德,但也罪不至于生不如死!正如玉帕蒂與尚孟跳最后一支舞時所說:“沒有什么錯誤,是愛不可以原諒的?!比襞敛┠芗皶r放下“執念”,尚孟是可以被原諒的,何況他已一次次懺悔所犯下的錯誤!
影片結尾,面對尚孟遞過來的《先知》,nipron真誠地說:“謝謝你,尚孟!”尚孟拍
著手歡快地離開。瘋癲的尚孟是否是從nipron身上看到了自己,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nipron一定從尚孟身上看到了自己。而這種相似性曾深深震撼nipron,也將深深震撼同樣“無法置身于事外”的觀影者!
二、不可調和的矛盾沖突
沒有沖突就沒有悲?。 队篮恪芳畜w現為愛情與倫理的沖突。
悲劇,從玉帕蒂對尚孟有好感時便已開始。在尚孟帶玉帕蒂游覽山林,無意中提到帕博會在重要的宗教節日主持誦經時,玉帕蒂失神,差點摔倒,傘也失落在地!她已意識到將要得到的愛情會遭到宗教的制裁,在愛情與倫理兩方,宗教無疑會選擇主持倫理的正義。但玉帕蒂是聽從內心聲音的人,仍以飛蛾撲火的勇氣追求愛情?!盁o所畏懼”是她的個性,是優點,也是弱點。悲劇,也是其必然結局。
愛情無可厚非,倫理也毋庸置疑。但當愛情與倫理交織時,便都成為“片面的理想”,且不可調和。黑格爾對此有過相似的論述?!熬透髯缘牧鰜砜?,互相沖突的理想既是理想,就都帶有理性或倫理上的普遍性,都是正確的,代表這些理想的人物都有理由把它們實現于行動。但是就當時世界情況整體來看,某一理想的實現就要和它的對立理想發生沖突,破壞它或損害它,那個對立理想的實現也會產生同樣的效果,所以它們又都是片面的,抽象的,不完全符合理性的。”朱光潛這樣闡述黑格爾的悲劇美學思想。
影片中,愛情與倫理處于一種要成全某一方面就必犧牲其對立面的兩難之境。這種沖突最集中地體現在尚孟身上。即便瘋癲后,夜深人靜之時,也逃脫不了極度痛苦的煎熬。
開始時,尚孟真心將玉帕蒂作為嬸嬸來敬愛,但隨著相處,越來越被她的美麗與個性打動。面對與總督女兒的婚事,尚孟開始惆悵,意識到已心系玉帕蒂。而這層倫理道德底線在正洗澡的玉帕蒂的誘惑、挑釁與激將之下被徹底打破。
尚孟沉迷于愛情,忽視叔叔帕博的存在,對thip的善意提醒置若罔聞,甚至與玉帕蒂親近也不再避諱。但在帕博用鐵鏈讓他們真的“每天,每個小時,每個呼吸”都“永遠在一起”時,潛藏內心深處的對叔叔無比的依戀和尊敬越來越強烈浮現。夢中驚醒后,尚孟迫不及待地拖著玉帕蒂去向叔叔懺悔。尚孟的愧疚與懺悔發自肺腑,但始終都沒有得到帕博的原諒。尚孟準備選擇死亡,甚至放棄重新獲得自由的嘗試,在玉帕蒂建議“把鎖鏈射斷”時說“沒有用了”?;蛟S只有尚孟自己明白,他永遠不能重新獲得自由,永遠擺脫不了感覺罪惡的靈魂鞭打。
劇情發展亦如此。尚孟瘋癲后采了怒放的蘭花送給帕博時,不住重復的還是“叔叔,不要丟下尚孟啊”,情狀如其幼時。怒放的蘭花在影片中多次出現,尚孟對玉帕蒂戀情一開始的顯露也正是從采摘蘭花開始的。影片讓被采摘的美麗的卻注定很快會凋謝的蘭花與“叔叔,不要丟下尚孟啊”以聲畫平行方式出現,似乎在暗示觀眾,尚孟心中,玉帕蒂從不曾離去,愛情從不曾走遠,同樣,帕博也無可替代,他一如既往地依戀叔叔。此刻呈現出孩子似表情的尚孟,依然單純,帶給人的卻是撕心裂肺的痛。
與玉帕蒂對愛情的義無反顧相比,尚孟似乎不那么勇敢。但我們卻沒有理由責怪他不夠堅定,也沒有理由責怪他為什么不隨玉帕蒂而去。正如nipron從尚孟叫聲中聽出的,“那是一個
處在極度痛苦煎熬中的人”。他永遠無法說服自己是徹底選擇愛情還是親情,無法承受任何一種單獨的得到或失去。死者與生者,愛情與倫理,他永遠擺脫不了這兩難之境。
無法實現愛情與倫理的調和。或許,瘋癲,是最好的結局。
三、“永恒”的“愛的忠告”
悲劇主角“和我們自己類似”,“才能叫我們同情,也只有這樣,悲劇作品才能成為社會的財富”,“通過尖銳的矛盾斗爭場面,認識到人生世相的深刻方面”,朱光潛在比較亞里士多德與黑格爾悲劇美學理論時如是說。故事敘述者nipron從初到帕博森林領地時的新鮮、好奇到離開時的輕松、舒暢,可以說完成了一次神圣的精神之旅。之于觀眾,同樣如此。《永恒》與其說是愛情的永恒,不如說是“愛的忠告”的永恒!
尚孟與玉帕蒂的悲劇足以震撼每個觀影者,引起關于人性,關于愛情和倫理關系的思考。人生中難免會遇到各種矛盾,真的可以如panthip所說“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論在別人眼里是對是錯”嗎?真的能為了追求愛情自由而對倫理情感棄之不顧嗎?影片至少從以下方面予以警示。
首先,怒放的蘭花和《先知》中的箴言。怒放的蘭花象征尚孟與玉帕蒂的愛情,同時也是帕博對尚孟“愛”的告誡。正如帕博叮囑幼時的尚孟:“不要摘啊,尚孟,一旦尚孟摘下它,拿回家,很快它就會凋謝,不要殺了它,就讓它在林間綻放美麗吧。”愛,不是據為己有!玉帕蒂與尚孟的愛情如怒放的蘭花般誘人,卻不適宜“采摘”!盡管想到叔叔的告誡,尚孟還是摘下蘭花,準備送給玉帕蒂!在尚孟拖著玉帕蒂懇求寬恕時,帕博憤怒地踢翻擺在他們面前的蘭花,將裝著手槍的箱子遞給了尚孟?!氨舜苏鍧M了杯,卻不要在同一杯中啜飲;彼此遞贈著面包,卻不要在同一塊上取食;要站在一處,卻不要太親密;因為殿里的柱子,也是分立兩邊;橡樹和松柏也不彼此在樹蔭中生長”,帕博引用紀伯倫《先知》中愛的箴言,再次告誡尚孟。很喜歡尚孟多次讀到的“愛,除自身外無與,除自身外無接受;愛,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因為愛在愛中滿足了”,可惜的是,其時他們并沒有領悟紀伯倫“愛的忠告”……
其次,影片對愛情與倫理兩難之境的悲劇處理。當兩種“片面的理想”相互沖突時,要捍衛愛情的自由,也要捍衛倫理的正義,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悲劇。就愛情自由來看,尚孟與玉帕蒂遭受到的痛苦與懲罰好像很無辜,但就世界整個秩序來看,他們遭受到的痛苦與懲罰又是罪有應得的。愛情悲劇固然讓人痛苦、嘆息,親情悲劇又何嘗不是如此?冷靜地站在“宇宙公理”的角度,觀眾便可在唏噓主人公災難或痛苦時看到其悲劇命運的合理性,從而獲得精神的愉快或振奮。尚孟、玉帕蒂和帕博,個人遭到毀滅,但其代表的愛情或親情理想不會因此毀滅,反而在影片對愛情與倫理兩難之境的悲劇處理中彰顯了正確方向!黑格爾稱悲劇的這種美學效果為“永恒正義的勝利”。
影片結尾,nipron“帶著與初來時,判若兩人的感覺”,“帶著尚孟愛的忠告和輕松舒暢的心,告別了帕博的山寨,帶著離愁別緒和忐忑的心,以一個世俗男子的本性,滿載著生命的希望”。我們也與nipron一樣,是熱愛生命的俗人,都會犯過失,但來自尚孟的悲劇會讓我們警醒!這種愛的警示與忠告可以穿越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