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葆琪如約趕了過來,見顧欣琪的情況已經穩定,懸著的心才終于放了下來。只是顧欣琪仍舊在睡著,偶爾還輕輕念叨著“小熊……”,似乎是夢到了什么,看到這一幕,她的心里還是不免有些焦慮。
之后,顧葆琪跟郝希夢和吳冕見了面。郝希夢向顧葆琪轉述了醫生對顧欣琪病癥的診斷和注意事項,吳冕也表達了社區的關注和慰問。顧葆琪的心里稍稍安慰了些,將醫療費轉給了郝希夢,又對一直照顧妹妹的兩人表示了感謝。
吳冕熱忱地回應了,只是神情還有些躊躇。他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忍不住提起了顧欣琪在餐館里的表現,以及在小區里瘋狂尋找小熊玩偶的事。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探尋的意味,但并不是出于滿足好奇的興趣,而是作為社區網格員對居民的一種責任和關心。
顧葆琪見吳冕很真誠,也就不再保留,講出了他們家的情況。她們的父母十年前離了婚,她跟著父親,把跟著母親的機會讓給了妹妹。她原本以為這樣顧欣琪就會得到更多的照顧,但沒想到母親沒過兩年就因病去世了。
當時顧葆琪和父親都在外地,沒有第一時間得到消息。而顧欣琪也因為上高中補習班,沒來得及趕上母親的最后一面,只在病床前看到了那個小熊玩偶。此后顧欣琪靠著父親的撫養費度過了高中,倔強地獨自生活著。后來她考上了大學,就幾乎不和他們聯系了。
顧欣琪從小就熱愛畫畫,在藝術方面有些天分,尤其是在作品上有一種超乎尋常的想象力,可以和現實世界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只是她異常敏感,對生活中的際遇過于執著,時常患得患失。母親也察覺到她的這種性格不適合在藝術圈中生存,希望她不要往純藝術的道路發展。
后來顧欣琪也的確遵照母親的遺愿,高中畢業后報考了平面設計專業,大學畢業后成為了一名設計師。聽說她的生活過得還不錯,顧葆琪也放了心,只是沒想到妹妹的日子其實過得很糟糕。
她雖然進入了設計行業,但并沒有完全放棄繪畫,業余時間若有靈感,也會把自己的想法畫下來,夢想著將來有機會可以舉辦一場自己的畫展。然而一次意外車禍令她的右手受傷,雖然經過了手術,日常生活都沒問題,但卻再也無法拿起畫筆。
之后,她開始進入機械式的生活,每天用電腦做設計方案,面對屏幕上毫無感情的設計圖,生活仿佛徹底失去了方向,只和母親留下的小熊玩偶為伴。那個玩偶已經有些破損了,但仿佛一個希冀一般,仍舊每天被她帶在身邊……
顧葆琪講到這兒,又補充了一句:“這個小熊是父母在五歲那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那時他們還沒有離婚,我們全家一起出去郊游,吃飯,可以說是我們童年最快樂的一次時光。只是過了沒多久,他們就開始不斷吵架……”
話語戛然而止,郝希夢和吳冕聽后,都明白了玩偶對顧欣琪的意義所在。這時,顧欣琪又醒了過來。她這次沒再吵鬧,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似乎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只是神情十分落寞,眼神也顯得很空洞。
在場的人看到后,心里都覺得不忍。顧葆琪坐到床邊,雖然在極力克制,但臉上還是有些哀愁。她拍了拍顧欣琪的手,輕聲說道:“小欣啊,人生并非事事如意,其實那個小熊玩偶……”
“其實玩偶已經找到了!”這時,郝希夢也走到床邊,突然把話接了下去。
顧葆琪轉身,掃了郝希夢一眼,神情有些愕然,但并沒有開口糾正。
“你是誰?”顧欣琪聽后,立即轉過頭,眼神瞬間亮了起來,“玩偶在哪兒呢?快給我看看!”
“我是咱們社區新來的社工郝希夢,玩偶是我同事幫忙找到的,現在放在了社區辦公室里。顧小姐,你先好好休息,等明天我來看你的時候,再把小熊帶來。”郝希夢從容自若地說出了這番話,但心里卻十分慌亂。她打定主意,回去后一定要把玩偶找到,同時努力對自己暗示,她現在說的話都是未來會發生的事,所以并不算說謊。
“是啊,是啊……”吳冕附和地點點頭,但臉上卻有些不安,忍不住偷偷瞥向郝希夢。
顧欣琪觀察三人的反應,似乎發現了什么,臉上的神采又暗淡了下去,疑惑地看向顧葆琪:“姐,你剛說‘并非事事如意’又是什么意思?”
“呃……我的意思是……”顧葆琪說著話,眼神又瞟向了郝希夢。
“是因為小熊有些損壞,不過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把玩偶弄好的。”郝希夢接到顧葆琪的求救信號,又把話圓上了。
顧欣琪將信將疑,但又不得不暫時相信,只點了下頭:“嗯……那我明天等著你來!”
“好,我這就回去看看玩偶。”郝希夢也鄭重點了下頭,說完就走出了病房。
吳冕見了,急忙跟上去,追到走廊,才開口問道:“希希,玩偶真的找到了?”
“怎么可能,我們現在就回去找!”郝希夢說著話,已經快步走出了住院部。
吳冕佩服地輕點兩下頭:“看你剛才那么鎮定,還以為是真事呢,你這忽悠的buff又增強了!”
“什么忽悠,這叫情感代入!”出了醫院,郝希夢攔下一輛出租車,帶著吳冕,快速趕回了社區。現在剛下午3點,抓緊時間的話,在天黑前應該就能找到玩偶。
他們一回去,就找鐘小蕊打聽顧欣琪尋找玩偶的路線,然后將那條路上的監控都調了出來,挨個查看丟玩偶的時間段,果然看到顧欣琪將玩偶掉在了花壇邊。不過她走后,玩偶就被一輛路過的汽車軋了過去,又被小區里做衛生的大爺撿起帶走了。
找到出處就好辦了,兩人立即給那個大爺打電話,講明情況,要回了玩偶。大爺拿走玩偶是給自己的寵物貓做玩具的,等他們拿回來后,發現玩偶損壞得很厲害,不僅渾身臟兮兮的,四肢開線,眼睛還掉了一只。
此刻,吳冕對郝希夢更加佩服了,不禁感嘆道:“希希,你還真是金口玉言,連玩偶損壞都預料到了!”
“別說風涼話了!”郝希夢翻了吳冕一眼,立刻把玩偶帶回家去洗干凈。
然而洗過后,玩偶是干凈了,但也因此變了形,原本圓滾滾的身體變得方方正正,四肢也縮水變細,還長短不一,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棕色的海綿寶寶。
郝希夢驚呆了,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小熊弄成這樣,顧欣琪能認得出來才怪呢!看時間還不到5點,于是她又拿著玩偶,趕回辦公室,請大家幫忙。
這次連蘇主任都被驚動了。幾個人集思廣益,想盡各種辦法,又拉又拽,又用吹風機吹,但都無濟于事。最后吳冕上網,找到了渡城一家名為“玩偶診所”的網紅店,開店的是一個玩偶廠的退休大爺,自稱玩偶修復師,專門替人拾回失去的童年,已經修復過上百個玩偶了。
看來他們這幫凡夫俗子是無力回天,只能去尋求專業人士的幫助了。此時正好下班,吳冕拿起玩偶,即刻就要去那家店里。既然這個玩偶保存著顧欣琪珍貴的童年記憶,那他們就一定要想辦法留存住這份記憶,打開她的心結,至少也要讓這份記憶盡量靠近原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