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祥猛然想到什么,急問吳素衣。
“吳姑娘,此間有見到水生兄弟嗎?”
“沒有啊,水生哥他也跟你們一起來尋我了嗎?”
“不好,水生兄弟有危險!”沒直接回答的方天祥先是一怔,繼而發出驚呼來,而吳素衣也瞬間明白了為何方天祥會大驚失色。
水生在迷迷糊糊之中慢慢睜開眼睛,才想活動活動身體,發覺自己雙手被繩索緊緊縛住,口中亦被塞了一塊白毛巾,言語不得。
他記得自己下午隨大隊進山,因為心里記掛著吳素衣的安危,腳下不由自主呼呼生風,漸漸把大隊人馬甩在身后。這大嶼山他已來過無數次,知道這里地形復雜,況且還有未知的野獸,尋常人極易迷路,他心心念念的素衣妹妹頭一回進山,進去時容易,卻找不到來路回返也在大概率之中。
他火急火燎走到一處僻靜位置,正待凝神觀察四周有沒有人經行過的痕跡,猛不丁被人用掃堂腿掃倒,再被套上個麻袋,挨了一記悶棍,之后就完全不省人事。說到底還是心神為萬般焦慮所擾,否則身手已然可輕松對付三兩蟊賊的他,絕不會這么輕易被制服。
兩丈之外,悉悉索索地耳聽得有人在低語,細聽之下應該是有兩個人在交談,盡管他們把聲音壓得很低,然而由于是在這寂靜黑夜的關系,還是能夠聽得到。
水生仔細聽著,可聽了沒一會兒,愣是沒聽懂這二人在說什么,自己的腦袋瓜子里盡是嘰里呱啦的鳥語,他感到大惑不解。
交談聲持續了一會兒突然停住,本能感覺有道陰鷙目光向這邊逼視的水生,立刻裝作還在昏迷中的情狀。
一片如墨的黑暗之中,腳步聲迫向水生所在方位。山風起,將幾縷人聲再次傳入被綁縛之人的耳蝸,不過這一次水生把它聽得真真切切,并且是讓他震驚不已的話語。
“……情報我們已經拿到,怎樣送回我國是現在最為緊迫的……這座山太大,原本是想抓個平民逼問下山的路,怎奈抓了個兵勇,帶著他始終是個累贅。秋田君,我的意思是把他做了,我們另外再找下山的路!”一個低沉的聲音隨風而至,話語中盡透著冷血和窮兇極惡。
“筱原君,雖然我不想節外生枝,總之帝國的任務為重……好吧,就按照你所說的辦吧。”另外一個聲音對同伴的提議表示贊同。
水生下意識低頭瞧了瞧身上絳色的,紋有“勇”字的衣衫,那原是為了彼此間好辨認,臨出發進山之前,方天祥吩咐馬忠給水生也拿了一件他們營里的號服穿上,這應該就是那兩人將自己錯認為是兵丁的緣故。
眼睜睜望著對方從腰間嚯地抽出明晃晃的匕首,朝著自己一步一步逼近,依舊渾身動彈不得的草甸村民趙水生眼底的絕望越來越濃。他想喊卻呼喊不出,腦海里饒是百轉千回。
還沒有風風光光把素衣娶進門,難道自己今天就要折在這里了嗎?
“喂中國人,要怪就怪你自己運氣不好碰到我們,我會很快,不會讓你有太多痛苦……”
只見對方把匕首反握,朝著地上被捆得嚴嚴實實之人的心口直直刺過去。
水生帶著了然的神情緩緩閉上眼睛。
然而意料中的殺人事件沒有發生。
“啊……”殺人未遂的東洋人怪叫一聲,翻倒下去。個矮卻更狠厲的筱原四郎痛苦地倒在地上,頓感手腕火辣地疼,剛才正是他握著冰冷匕首想要結果水生的性命。筱原四郎低眉急看,手腕上血流如注,地上躺著一支飛鏢模樣的東西,晶亮亮的。剛剛這東西在他意欲行兇的當口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打掉了東洋人手中利器,順帶劃傷他的手腕,掠過沾染灌木叢的枝葉上星星點點的皆是血跡。
“筱原君,不好,有人來了!”個子更高一頭的秋田真之攙扶起還倒在地上呻吟的筱原四郎,抬頭間隙望見從半山腰位置快速移動而來的火龍,目測怎么也得有百十來號人。矮個兒的筱原簡單包扎過后,兩名奸細只得撇下剛才一只腳已邁入鬼門關的水生,舉目匆忙間找了一條他們自以為安全的退路,倉皇逃遁而去。
在他們剛剛駐留的半空中,一只似幽靈般的天外之物悄無聲息出現,源于特殊的構造和其內部的紅外夜視裝置,對于它來說,置身于這樣一片如漆的夜幕就等同于白晝無二。它能夠異常輕松地將四周的狀況看在眼中,并且將實時圖像傳送出去。
此刻,它正密切注視著那兩個日本間諜的動向,這東西的背上裝置有四片螺旋槳,為它本身提供升力,它上面的藍牙指示燈忽閃忽閃。
兩個東洋蟊賊,偷摸竊取他國軍事機密姑且這么稱呼之,一口氣跑出五六里地,才撲通癱坐在地下想要休息一下。氣息稍稍平復后,負傷尚心有余悸的筱原四郎面朝還在大口喘著粗氣的同伴,以命令的口吻說道,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兩人小組的組長。
“馬上查看一下情報,無論如何要確保它的安全,假若情報丟失,我們回去只能剖腹謝罪!”
個高的秋田真之立刻脫下外衣,在衣服的襯里找到一處口袋,用刀拆開口袋的縫線,取出兩張疊得渾似豆腐塊的紙來。展開來紙上空無一字,那是用密寫法寫就的,他再拿出一小瓶隨身攜帶的碘酒,小心翼翼涂抹在紙上,霎時顯出字跡和圖畫,儼然是威海衛此地的布防情況的細致情報。
筱原舒了口氣,又想起什么,接著問道:“剛才究竟是什么東西打傷了我,秋田君看清楚了嗎?”
秋田真之露出認真思索的神情想了會兒,無奈搖搖頭,然而隨后他又這樣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筱原君,我怎么覺得有什么一直跟著我們?或許它和剛才打傷你的很有關聯……”或許是間諜的職業性使然,對四周但凡一點風吹草動都異常敏感。
大山深處,似乎只有獵獵山風在山間回響。
“秋田君,不得不說,你的直覺從前曾經給我留下過深刻的印象……夜長夢多,我們還是盡快離開這里。”筱原四郎沉思片刻,顧不得身上傷痛和疲憊起身,之后兩人稍事整理行裝,準備再次啟程。
“我說兩位,你們要上哪兒去啊?”一聲暴喝如同寒夜里于無聲處的驚雷炸響在兩個鬼鬼祟祟之人的耳邊。
隨著話音落下,近處墨色的山巖背后轉出一名彪形大漢,手里攥著無人機遙控器,他的身后現出另一個精壯的漢子,如劍的目光射過來煞是攝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