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年二月末,還是藉田,不過由于皇帝身體不適,詔命皇太孫代之,這在諸大臣心中已經是很平常的事情了,太孫乃一國儲君,按照皇上現在的身體狀況,登基是遲早的事情,而平日由于公務少了與東宮來往的官員,此時又多了些許在太孫殿下露臉的機會,心里充滿了歡喜。
朱允炆也是一樣滿心歡喜,因為這樣以來,也可以在皇莊內盤桓一些時間,趁機見見小維和楊蝶二人,所以早在幾天前就通知了半山園和皇莊,吩咐其做好準備。
這兩個人也許是重生大明后唯一感覺到有些對不起的人吧,當然,朱允炆沒有那么清高專情,身為穿越人士,而且是皇室中人,更重要的是一國儲君。要是拒絕一夫多妻,別說是禮制上所不允許,而且百官和皇族也不會答應,自己也會怪自己浪費這次穿越的機會。
但是,這兩個本是最早遇到的女子,自己到如今卻是偏偏不能給其名份,這才是他感到煩惱的地方。
藉田儀式完成,朱允炆率領百官巡視了一下皇莊農田,然后吩咐關鍵諸司官員先回衙門辦公,而剩余的則在皇莊內用餐后下午繼續。
近午時許,朱允炆則帶著幾個侍衛出現在皇莊中心的一所庭院,還未走近,便聽見里面傳出“仙嗡、仙嗡”的古琴聲,侍衛們識趣的止住了腳步,任由太孫殿下往里面走去,顯然是早已經在周圍布置好了防衛。
盡管知道在大明的禮教下,自己不需要慚愧,也不需要內疚。朱允炆走的還是很慢,每次想見到,卻又怕見到的那種感覺,是他殘留在腦海中的后世記憶在作怪。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fei去。明月不諳離別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還未進院子,就聽見從廂房中伴隨著琴聲傳來一曲哀怨的江南小調,朱允炆心里有些想笑,是蝶兒,不知道這首《蝶戀花》是不是故意唱給自己聽的。
用手勢止住正要行禮的奴婢,示意讓他們自行離去,然后悄然走近,在窗欞下站定,想仔細欣賞一下楊蝶的歌喉,可是就在此時,突然從里面闖出一個丫鬟,手里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水,正欲往朱允炆這個方向走來,卻冷不防看見一個人,嚇的“啊”了一聲,廂房內的琴聲嘎然而止。
“拜見殿下,奴婢一時不察,請殿下恕罪?!?
那丫鬟仔細看時,卻是太孫殿下,連忙將水盆放在地上跪拜,朱允炆看時,卻見那水中飄著零落的花瓣,有些納悶,聽到房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心知也偷聽不成了,便說了一聲:“起來吧!”就側身走進了房內。
“哦,原來是殿下駕到。屬下見過太孫殿下!”
楊蝶嘴角含著笑,盈盈一禮,眼睛卻瞟向里屋,順著其眼光看去,看見里屋的門簾還在劇烈的晃動著,不由的疑惑的問道:
“小維呢?剛才不是他在彈琴嗎?跑到里面做什么?”朱允炆笑問道。
“殿下原來是來找小維妹妹的啊?”楊蝶促狹的笑道:“妹妹在房間內,殿下是自己進去呢?還是屬下去請呢?……?!?
“不要……進來?。。?!”楊蝶的話還沒有說完,里屋就傳來一陣嬌叱:“蝶姐姐,小心一會我出去撕你的嘴…….?!?
“有本事你就出來?。。?!”楊蝶笑容可掬,身子卻向放在窗下的案幾走去,上面正放著一方古琴。
“殿下要找小維妹妹,可能要稍等一會了。可惜屬下不能為殿下彈奏一曲……?!睏畹χ约嚎帐幨幍淖笮?,有些惆悵的說道。
朱允炆若有所思,不過看著楊蝶好似吃醋的模樣,頓時覺得一暖,這是他在宮中所經歷不到的溫馨,心里頓時覺得有些懊惱起來。
自己雖然貴為皇太孫,又是大明儲君,可以說是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說話如金口玉言??删褪窃谧约旱幕槭律喜荒茏鲋?,現在朱元璋在位,楊蝶由于左臂的殘缺,而小維由于身世,兩個人都是不可能得到允許進入后宮的。
如果自己非要將二人納妃入東宮,估計老朱不是第一個操起屠刀,也會立即將二人賜婚于其他人。那反而是害了二人,不過就算是登基之后呢?難道自己就能順利達成自己的心愿?朱允炆不敢去想,但是他絕對相信那些自命理學宗師的老夫子不會讓自己清閑,而這二人會不會又是藩王借機發難的另一個借口?誰也不好說。
可是,兩人現在都已經十九歲了,在大明,十四歲就可以嫁人,十九歲已經算是大姑娘了,而自己所那的一正三側的四個妃子,如今不過才才十七歲的馬氏已經為自己誕下一子,而楊蝶和小維卻還在這里苦苦等待。
不過不等待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先不說出于自己的私心,楊蝶還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小維所在的皇莊是自己絕佳的休憩消閑之地。朱允炆不愿意放手兩人,而且就算是他愿意放手,誰敢接這燙手的山芋?
不想活了嗎?明知道她們是皇太孫的人,誰去找這不痛快,估計真的有人不識相,不用朱允炆出面,單憑那些想拍馬屁的人表現忠心,那也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想到這兒,才覺得自己有些跑神,連忙穩住并笑問道:“方才所唱是否晏殊的《蝶戀花》?”
“殿下大才,正是晏殊的《蝶戀花》。”
楊蝶欠身答道,聽著腔調明顯的是對剛才朱允炆進房間先問小維的動向而感到不滿,朱允炆心里暗笑,遂做一副心思深沉的模樣,道:
“唉,晏殊之詞雖可表達心境,但一樣的景色,杜安世的《端正好》卻更能唱出了心中傷感…….。”
“殿下如何竟然想到了杜詞……?!毙乃悸敾鄣臈畹惑@,馬上問道:“杜安世的《端正好》卻過于憂傷了,莫非殿下有什么難解之事?”
心中暗笑,朱允炆十分感嘆星爺的教誨,但是表面上卻不露聲色,接著說:“晏殊的“檻菊愁煙蘭泣露”與杜安世的“檻菊愁煙沾秋露”僅一二字之差卻意境大相徑庭了!”
“是的!然而晏殊的“羅幕輕寒,燕子雙fei去”與杜安世的“天微冷,雙燕辭去”相差就更大了!用詞不同,蓋因詞人心境不同所致呵!”博覽群書的楊蝶馬上被朱允炆帶進了思緒中,接著又說:
“還有,晏殊的‘昨夜西風凋碧樹’與杜安世的‘夜來西風凋寒樹’也是一二字之差,卻是兩重境界,后者盡顯悲涼之意。嗯…….。“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與杜安世的“憑欄望,迢迢長路”也是風景迥異呀?!?
“蝶兒所言甚是……。”朱允炆忍著笑,徐徐說道:“但不知蝶兒方才在唱詞中惆悵什么?”
愣了半晌,才明白皇太孫繞了半天,是在調笑自己,不由臉頰緋紅,翠足一頓,將身子扭了過去,雙肩竟然有些微微的顫動,顯然是心情有些緊張。
朱允炆豈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上前一步,剛想說些別的,就聽見門簾一響,轉過身去,看見小維頭上濕漉漉的走了出來,身上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小夾襖,下面配的是藍色的棉裙,顯然是剛剛換過的,發梢上的水滴落在衣衫上,瞬間就顯出點點水漬,才明白小維剛剛洗過頭,估計自己進來之前還是衣衫不整,聽到外面的聲音才跑進去換的衣服。
心里有些奇怪剛才是誰在撫琴,不過看到小維不知是被熱氣熏蒸,還是因為匆忙而出所以才紅撲撲的臉頰,雖是素面朝天,但卻少了以往那種小太妹似得刁蠻,紅紅的嘴唇,翹起的鼻梁,襯托著正在順著發梢下滴的水珠,竟然構成一幅絕美的天使魔鬼圖。
再看小維那深深的酒窩,朱允炆不由喉嚨動了一下,“咯噔”咽了一口,差點沒有把自己憋的滿臉通紅,此時又傳來楊蝶在一側的那夸張的輕笑,才猛然回過神來。不由有些尷尬。
這小妮子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要過來,偏偏在這個時候洗頭,朱允炆這樣想著,嘴里卻笑道:“小維,怎么頭發不干就出來了,初春峭寒,小心不要著涼了?!?
“太孫殿下有禮……”
小維將身子低了低,卻沒有一絲行禮的意思,徑直走了過來,道:“方才聽見殿下和蝶姐姐在談什么*、夜西風什么的,小維想過來學習一下?!?
“莫不是小維妹妹學成琴技,想在殿下面前邀功吧!”雖然剛才還微有醋意,但此時小維出來時,楊蝶已經恢復正常,看到小維頭發還未擦干就跑了出來,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乖巧的她于是就將小維最得意的事情說了出來,以緩解現場的形勢。
“原來剛才真的是小維撫琴啊…….。”朱允炆裝作一臉驚訝,逗小維道:“此音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孤王初聽,驚為天籟之音。還納悶怎么宮中的琴師被你們姐妹請來,孤王怎么不知道呢?”
“才不是呢?剛才是…….?!?
“維妹妹,你看你的頭發還滴水呢?”楊蝶搶著攔住小維的話頭,遂道:“外面風大,不要著涼了,要是你真的想讓殿下聽你彈琴,不如在內房撫琴,讓殿下指點一下?!?
說著,邊走向前朝小維擠眉弄眼,后者則恍然大悟狀,忙連連點頭稱是,朱允炆納悶的看了看院內,風和日麗,時值正午,那里來的風,但看著小維前后的轉變,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貓膩,但也不揭破,任由二女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