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濟學的思維方式(第13版)
- (美)保羅·海恩等
- 3039字
- 2023-06-16 10:58:02
1.4 思想的工具——經濟學家有哪些技能
所謂“經濟學的思維方式”究竟是什么?首先我們應該知道,顧名思義,這是一種“思維方式”:它是一種方法,而不是一組結論。它是一套技術,這套技術能幫助我們思考、分析復雜的周遭世界。
但是,究竟何謂“思考的技術”?想要言簡意賅地說清這個問題并不容易。當你練習用這套技術來思考時,自然會明白它究竟是什么。也許,理解這個概念的最佳方式是將它總結為由一個基本前提推導出來的一系列概念:所有社會現象都產生于個體的行動和相互作用,而個體根據行為給自身帶來的預期收益和預期成本進行選擇。
以上定義似乎過于包羅萬象。所有社會現象?沒錯,就是所有。事實上,我們不妨承認,從經濟學誕生的時候開始,經濟學家便相信他們的理論適用范圍極廣——這些理論不僅能解釋通常被視作“經濟板塊”的領域中的問題,還能解釋許多其他領域中的問題。經濟學不僅關乎金錢和利潤、商業和金融,也不僅研究人們的競爭性行為。事實上,經濟學研究所有類型的選擇,以及這些選擇所產生的意外之果——也就是人們在選擇自己行為時沒有預料到的副作用。我不僅可以用經濟學的思維方式研究上下班高峰時段的交通,還可以用這套思維方式研究國際貿易、非營利組織和以提高社會福利為目標的慈善組織及政府機構。如果能用一套方法解釋沃爾瑪或通用汽車的經營者行為,那我們為什么不能用同一套方法去解釋美國國家稅務局或美國農業部的行為呢?和所有其他社會團體一樣,政府的所有分支和機構也是由個人組成的,這些個人也根據行為給他們自身帶來的預期收益和預期成本來做選擇。難道不是這樣嗎?
請讀者不要誤解我的意思。經濟學理論并不假設所有人都自私、物質主義、短視、不負責任或僅關心經濟利益。人們根據某種行為會給自己帶來的預期收益和預期成本來選擇自己的行為,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必有以上不良品質。一切都取決于人們如何定義收益和成本,以及他們賦予這些收益和成本的相對價值。在現實中,樂善好施、公益精神以及其他美德都非常重要,經濟學理論絕不否認這一點。如果經濟學家們否認這些因素,那他們就太愚蠢了。事實上,除了《國富論》以外,亞當·斯密還寫過一本專門討論美德問題的書!
在實際應用中,經濟學的思維方式主要涉及三個方面:第一個方面涉及“行為”;第二個方面涉及“互動”;第三個方面涉及行為的“結果”,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結果。關注“行為”時,我們強調的是“優化”和“權衡”,或者說取舍。優化行為優化是指,在使用資源時盡量多地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不管想要的是什么。因為資源具有稀缺性,所以優化是必要的。如果某人擁有無限的資源,那么此人就不需要優化。但是我們不要忘記,時間也是一種稀缺資源,至少對壽命有限的凡人而言是這樣的。即使錢多得花不完,也必須懂得怎樣優化。如果決定花一周的時間在猶他州滑雪,那么就不能把這一周的時間花在阿卡普爾科[2]的海灘上,因此,不管經濟收入有多高,你仍然必須取舍。就算是“臉書”(Facebook)的總裁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也必須決定如何利用自己的時間和財富——是用接下來的一個月尋找更多投資機會,還是去某個遙遠的海島上度過一個月的假期?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同時擁有所有東西。即便是他也必須面臨取舍。馬克·扎克伯格又賺了一億美元,他該用這一億美元來做什么?在做這個決策的時候,他就面臨著取舍——是把這一億美元塞在床墊里,還是再投資一家網絡公司?或者像以前一樣把這一億美元捐獻出去,用于改善紐瓦克[3]完全失靈的公立學校系統?他面臨的選擇或許和你面臨的很不一樣,但是他和你一樣必須面對稀缺性。資源的稀缺意味著你必須取舍、必須權衡,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獲得更多你想要的東西。在接下來的章節中我們將會看到:經濟學的思維方式能清晰地解釋優化的過程,即在資源稀缺限制下的選擇行為。
除此之外,經濟學的思維方式能澄清另一個重要卻令人迷惑的領域——互動。如果說,經濟行為要解決的核心問題是資源的稀缺性,那么經濟互動的核心問題就是:不同個體會同時執行大量的、多樣的甚至互相沖突的個人計劃。資源稀缺的問題可以通過優化來解決,但我們還需要和成千上萬的他人合作,而我們甚至根本不認識他們——這個問題怎么解決呢?可以通過參與社會協作過程來解決。城市的交通問題就同時展示了經濟學的以上兩個方面。開車的人需要計劃自己的路線;需要決定是否換道;當交通燈變黃時,他們需要決定自己究竟該加速還是減速——做出這些決策時,司機就在進行優化行為,他們做出了選擇——根據當前情況,選擇自認為對自己最有利的行動。但是,司機們的行為并不只是簡單疊加在一起,而是通過一種過程互相協作。這個充滿大量互動的過程不由某一位司機控制(也不由一位中央交通規劃員控制!),然而,這過程卻神奇地把所有個人決策協調了起來。雖然它并不完美,但大部分人都能成功地驅車到達目的地。
這就要求我們考慮“意外之果”的概念。在交通系統中,每一位司機都希望到達自己的目的地,每一位司機在行程中都會自行做出決策,并與其他司機保持互動。然而,整體的交通流并不是某個人刻意計劃的結果。任何一位司機都不可能獨立控制交通流,也沒有一位虛構的中央交通規劃員在事無巨細地指揮大家如何行動從而保持有序。復雜的交通狀況是自發產生的,所有司機“只負責開車”,而他們的行為共同導致了這個“意外之果”。當人們并沒有共同目標,只分別追求自身利益時,究竟如何產生有序的結果?——這個問題非常重要,對它的思考在很大程度上催生出經濟學的思維方式。
在現代工業社會,人們的優化行為發生在程度極高的專業化環境中。專業化也就是亞當·斯密所說的“分工”。在過去的幾個世紀中,經濟產出增長并帶來“國家財富”擴張,而專業化是促成這種變化的必要條件之一。但是,如果缺乏協作,專業化便無法帶來財富,而只會導致混亂。千萬人各有目的,基于自己的資源和能力各行其是;但個體選擇的成敗又取決于他人的協作,同時我們對他人的目的、資源、能力幾乎一無所知。在這種情況下,協作究竟是如何完成的?
若想回答這個問題,若想解釋亞當·斯密所說的“商業社會”的神秘運行機制,就得讓經濟學理論大顯身手。亞當·斯密很早就在《國富論》中提出了這樣的看法:
社會分工一經確立,個人的勞動生產物便只能滿足自己需求的極小部分,其他部分的需求須用自己的剩余勞動生產物與他人交換獲取。于是,所有人都要依賴交換而生活,都成為一定程度的商人,而社會本身也就轉化為商業社會。[4]
亞當·斯密定義的商業社會。
在這樣的社會中,人人靠專業分工與交換為生,良好的社會協作是一項極為復雜的任務。互動:交換想想吧,為了你能享用今天的早餐,需要多少精確的協作。在你的麥片或吐司擺上餐桌前,首先必須完成生產、處理、運輸、分銷的過程。這些過程至少離不開農民、卡車司機、建筑工人、銀行工作人員和超市收銀員的貢獻,而參與勞動的人恐怕遠遠不止上述這些。(實際的過程更加奇妙:礦工從地下開采鐵礦,工人用鐵礦冶煉出的鋼鐵生產出卡車,司機用卡車運送磚塊來修建生產拖拉機的工廠,農民再用這些拖拉機收割麥子。光是造出農民用的拖拉機就需要無數組織和個人的協作,就算是專門寫本書,也無法把他們一一列出。)是什么機制在誘導這么多人于正確的時間和地點準確地完成正確的任務?經濟學理論之所以得以起源和發展,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為了回答這個問題。雖然近年來經濟學的研究范圍如帝國主義般大幅擴張,但其大部分有用的成果仍集中在解釋商業社會的運轉機制上。提到“經濟”一詞時,大部分人想到的都是亞當·斯密所說的“商業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