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奴兒。”

“疼嗎？”男人蹲下來，用銀針撥開她額前垂著的發(fā)：“記住這個感覺，若是日后不聽話，你所承受的痛苦將會是今日的十倍，甚至是百倍。”

女人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話了，她輕輕點頭，咬住了已經(jīng)在滲血的唇瓣。

“那邊，打點好了嗎？”

“回主子的話，已經(jīng)打點好了，咱們隨時可以把人送過去。”

“嗯。”男人點頭：“告訴習(xí)嬤嬤，用心教，我希望送到宮里去的不再是往日那個莽莽撞撞，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會的顏家三小姐，而是一個完美的，聽話的奴兒。”

“主子放心，習(xí)嬤嬤會將她教成主子喜歡的模樣。”

“錯了，不是我喜歡，而是宮里頭的那位喜歡。”男人將食指放在唇邊輕輕噓了聲。

另外一邊，顏素問將美人舌挑揀出來，搗碎了之后喂給了顧云飛帶回來的那只黃狗。過了一夜，那只四肢僵硬的黃狗竟然站了起來。

“這美人舌還真管用啊。”顧云飛盯著那只小狗：“活該你運氣好，被小爺找回來試藥。要不，你叫兩聲讓爺聽聽，小爺就當你是感謝小爺了。”

小狗不屑地掃了顧云飛一眼，轉(zhuǎn)而對著顏素問一臉討好。

顧云飛嘆了口氣，捂著胸口站起來：“天理何在，這天理何在啊，將你帶回來的是我，你卻對著我家夫人獻殷勤。咋著，是嫌棄小爺我長得丑嗎？”

“有可能。”顏素問一邊查看著美人舌，一邊應(yīng)著。

顧云飛做了個捶足頓胸動作，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是賊兮兮的。

“這美人舌既然有用，咱們是不是可以找方抓藥，給那些生病的人吃了。”

“再等一等。”顏素問將藥分做兩份，其中一份，里頭只放了美人舌，另外一份卻獨獨少了美人舌。“在那些患病的人當中，一定有那種極惡不赦之人，你從中選擇兩名，分別給他們服下這兩劑藥方，然后告訴我，他們服藥的結(jié)果。”

“夫人這是……”

“除了這美人舌，方子里其余的藥性我都了解。我懷疑，這個方子里，除了美人舌之外，余下的都是對此次疫癥無效的，但究竟是不是，還需要驗證一下。另外，你找人去顏家，問一問我那大姐姐，看著美人舌她是從哪里得來的。”

“顏家大小姐沒有說嗎？”

“興許，她是忘了吧。”顏素問說著，竟拿起一片美人舌塞到了自己嘴里。

“夫人這是做什么？”

“我還有個懷疑，我懷疑這美人舌既是毒藥，也是解藥。所謂的疫癥，其實就是這美人舌引起的。”顏素問才說完，就覺得喉嚨里熱辣辣的，好像吞了朝天椒一般。又過了會兒，舌根處開始有些發(fā)麻，趁著還能說話，她趕緊對顧云飛道：“我的猜測應(yīng)該是對的，這美人舌既是導(dǎo)致疫癥的罪魁禍首，又是解除疫癥的最為關(guān)鍵的一味藥。我方才吞下了一整片的美人舌，毒素應(yīng)該會蔓延的很快，你去找我大哥哥，請他幫忙記錄下我毒發(fā)時的所有癥狀，待我四肢完全僵化之后，再給我服用美人舌。”

“這怎么行，相爺若是知道，肯定會殺了我的。”顧云飛趕緊拿起一片美人舌遞給顏素問：“夫人趕緊把毒給解了吧。”

“不，我是大夫，我必須要弄清楚這個美人舌的藥性。”顏素問搖頭：“通知相爺，然后去找我大哥哥。”

顏素問剛剛說完，整個人就晃晃悠悠跌靠在了一旁。顧云飛眼瞧著她的臉色越來越紅，越來越紅，使勁一跺腳，轉(zhuǎn)身去找顧長風(fēng)了。

顏素問看著顧云飛消失，努力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趁著腿腳尚能活動，慢慢坐了下來。她閉上眼睛，仔細地感受著身體的每一個細小變化。

舌根處發(fā)燙的感覺似乎消失了，就連麻麻的感覺也都變得很細微，這不是因為毒素減弱了，而恰恰說明，是毒素侵入了她的舌根，讓她失去了管理口腔感覺的探知力。隨著毒素蔓延，她開始感覺渾身乏力，頭暈，且心跳越來越快。

心跳加快，預(yù)示著毒素入侵到了更深一層的地方，且已經(jīng)開始影響她周身的血液供應(yīng)。顧長風(fēng)得到消息趕來時，顏素問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判斷力。

“素問！顏素問！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顧長風(fēng)不敢觸碰她，只蹲在她跟前，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

顏素問聽到了，但嘗試了很多次，才勉強把眼睛給睜開。

“云飛，美人舌。”顧長風(fēng)伸手，顧云飛趕緊將美人舌放到了他的手里：“你確認這個東西是解藥嗎？”

“夫人說的，應(yīng)該沒錯。”

顧長風(fēng)將美人舌送到顏素問的唇邊，“我說過，你是我的夫人，沒有我的允許，不能隨隨便便拿自己的性命冒險。聽話，先將這個吃了。顏煒林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了。”

顏素問本想告訴顧長風(fēng)，等顏煒林來了她再吃。她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再撐幾個時辰也是可以的。可她動不了，連眨眼，抬手這樣簡單的動作她都不能自主完成。

顧長風(fēng)輕輕掰開她的嘴巴，將美人舌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給她喂進去。

醒來，是在相府她與顧長風(fēng)共同居住的臥房里，除了顧長風(fēng)外，還有顏煒林。眼睛才睜開，就聽見了顏煒林訓(xùn)斥她的聲音。

“顏素問，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要試藥，也是我來試藥，你一個婦道人家，搶這個功做什么。難不成，你還想進太醫(yī)院，做我大魏立朝以來第一個女太醫(yī)。是，你不是我的親妹妹。若你是，我還就不管了。可你不是，你只是我的堂妹，是我叔叔嬸嬸的女兒。他們把你送到鄴城，送到顏家，是讓你乖乖嫁人，好好相夫教子，不是讓你來充什么女英雄的。笑，你還笑，你信不信我敢當著顧相的面打你。”

“大哥哥才不舍得動手呢。再說了，您也不敢動手。”顏素問眨了下眼睛，眼皮仍有些發(fā)沉的感覺，但做睜眼，閉眼這樣的動作已經(jīng)無礙了。“妹妹知道，大哥哥是急了，是擔心妹妹出事。”

顏煒林無奈地嘆了口氣，俯身詢問道：“如何，可還有什么地方是不舒服的？”

“我的感知力都回來了，腿腳，胳膊也都能活動自如了。”顏素問說著捏了下自己的喉嚨：“這是最先接觸美人舌的地方，說話的時候，會有明顯的被東西梗住的感覺，用手觸摸也有發(fā)硬的癥狀。大哥哥放心，我會留心記下這里的每一處變化，然后拿給大哥哥做參考用。”

“在大哥哥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顏煒林想要得到關(guān)于疫癥的所有記錄，但如果這些東西是用自己妹妹的性命換來的，他寧可不要。

“他們的試藥結(jié)果如何？”

“如你所料，缺少了美人舌的那劑藥根本沒用。”

“只吃了美人舌的那個人，是不是病情好轉(zhuǎn)了。”

“嗯。”

“真的是美人舌。”顏素問與顏煒林對視了片刻：“大哥哥應(yīng)該知道了吧？這方子是大姐姐送到宮里呈給皇上的。大姐姐說這方子是從顏家的古籍里尋來的，且這美人舌也是她依著方子找回來的。”

“我自幼學(xué)醫(yī)，最先閱讀的便是顏家的那些藏書。不管是父親的，還是祖母的，亦或者是顏家宗親府里的，我都閱覽過，但我遍尋腦海，都找不出與這美人舌有關(guān)的記載。我也去見過父親，問過他有關(guān)于美人舌的事情，父親也不知。”

“這就奇怪了。我回到府里的日子也不短，從未見過大姐姐研讀醫(yī)書，這美人舌的事情，她是從哪里聽來的，那方子又是從何處得來的，美人舌又是誰給她的呢。”

“答應(yīng)大哥哥一件事，方子的事情，不要說出去。沐蕓再怎么不爭氣，始終都是咱們顏家的人，一旦被皇上得知，這就是欺君，是可以誅了顏氏滿門的大罪。美人舌的事情，我這就回府去問她，她若是不說，我就將余下的這片美人舌給她吃了。”

“大哥哥——”顏素問不知該說什么好，因為她從未見過這么生氣的顏煒林。

“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回顏府去。”顏煒林也是個說做就做的爽快性子，“相爺，下官這就告退了。煩請相爺仔細照料我家二妹妹，若有什么，讓顧小將軍去顏府喚我就是。”

“本相的夫人，本相自是會妥善照顧的。”

顏煒林拱手，沒再說什么，快著腳步走了出去。

待顏煒林走后，顧長風(fēng)這才到了床邊，坐下，一動不動，就那么十分嚴肅的盯著顏素問看。

“我知道錯了。”

顏素問低頭，先承認自己的錯誤。見對方依舊沒有要動的意思，輕輕抬眼，試探著將手伸了過去。

“好了，不要生氣了，我發(fā)誓，我保證，我以后都不會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了好不好。”

“顏素問！”

她都厚著臉皮撒嬌了，他卻像是比剛剛更加生氣了一般，連叫她的名字，都是那種冷冰冰的語調(diào)。

“相爺若還是生氣，就用相府的家法來懲罰奴家好了。”顏素問故意扁了扁嘴：“要打要罵，都由著相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