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成和公館,受梁先生之邀,沈長宜代父親出席展會,和幾位長輩寒暄之后,便找了安靜的地方等結束,小姑娘白色旗袍加身,皮膚白皙,長發及腰,身形勻稱,妝容加持的小臉更加精致,明麗動人。
展會剛進行到一半,公館的燈突然熄滅,她被一股很大的力量牽制,隨后便是一陣眩暈,再然后意識全無,等到再睜開眼,周圍塵土味極重,她雙手被反綁在椅子上,四肢無力,面前是幾個黑色衣服的男人,她試著動了動,無濟于事。
那些人見她醒了,徑直到她跟前,“沈小姐睡得可還好?”她不答,反問,“綁架?想要錢,我可以給你們。”
那些人相視笑了笑,“你爸的貨一夜之間全炸了,欠我們堂主的錢拿什么還?只能用你抵一陣了,這合情合理啊,五萬兩白銀,先委屈委屈你。”
沈長宜去參加展會的時候穿的白色修身旗袍,此時滿是污漬,看起來狼狽不堪。
破曉時分,倉庫里依舊寂靜,幾個男人看了看時間,起身拽起沈長宜,白皙的手臂通紅一片,沈長宜計劃著掙開繩子,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倉庫大門被“嘭”的一聲踹開。
“朱雀堂主這事做的不地道啊!”傅慎初散漫的聲音傳了進來,“兩幫會相爭,關人家小姑娘什么事?”那些人認得他,忌憚了幾分。
為首那個男人頓了一會兒,沖傅慎初喊道,“傅探長怎么有時間過來?”他抬眼看他,“路過,救人。”
那男人冷笑一聲,“這是我們堂主吩咐下來的,青龍會會長沈海的女兒,傅探長若是插手,怕是不太合適吧?”傅慎初一如平常隨意的笑,“就當給我個面子,別給人嚇著,以后在租界里,我讓著,把人放了,錢慢慢還。”
那幾個男的相視不語,眼前這個人,不能惹,可放了人,堂主那邊必定不好交代,最后,還是給沈長宜松了綁,沈長宜回頭看了一眼,向大門口走過去,就在傅慎初伸手那一瞬你,身后的人突然開槍,他臉色驟變,猛地沖過去牽住她胳膊,帶她轉過身子躲過那槍,子彈擦著他小臂過去,鮮紅的血液把她旗袍也染上了紅色,轉身的那一瞬,傅慎初掏出了槍。
沈長宜抬頭視線正好與他下頜線齊平,他膚色偏白,睫毛密長,薄唇弧度完美,瞳孔幽深,發散著淡淡的光,“今天我算是領教過朱雀堂的江湖道義了。”他聲音里帶著慍色,那些人深知傅慎初的身手,自然不敢再加以阻攔,剛才那一槍,也不過是為了給堂主一個交代,他們只得放下槍。
傅慎初低下頭,盡量放緩聲線,“嚇到了?”
沈長宜搖搖頭,他又說,“那回家。”話畢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抱起她離開。
沈長宜的母親與父親離異多年,此時遠在大洋彼岸,父親忙于幫會之事很少關心她,她并非嬌生養大,很快便從驚嚇中回過神,查看他的傷口,傅慎初不把這傷當回事,反倒指著她的衣服,“這個,臟掉了,回去之后我賠給你一件。”她伸手擦去傷口流出的血,“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成和會館出事故,巡捕房是要被問責的,先前令尊在碼頭被炸掉的那批貨是與朱雀堂的買賣,想來也是他們做的。”她又問,“那你為什要來救我,我們之前不是……”
“如果我跟一個小朋友還要斤斤計較,怎么做探長?小先生,外界傳我心狠手辣,我承認,你可以信,可若說我賣國,你不能信,明白嗎?”
她沒說話,他看著她問,“你這般年紀,不在學堂里讀書,喜歡資本之事,覺得好玩?”
她放下他的胳膊,“學校里不安生,三天兩頭的罷課游行,老師也總是莫名其妙的失蹤,學不到什么,小時候總是聽教書先生一套一套的說教,救亡圖存,現在世道混亂,哪有幾個真正能救國的。”
“救亡圖存,那是你們小孩子的說法,對于成年人來說,想要救國,先得活著,租界里,招搖撞騙的有,慘死街頭的有,只有在這片是非之地活下去,才有資格管別人的生死。”沈長宜第一次見他這么認真的講話,她似乎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誤會他了。
傅慎初說完便又恢復平時不很正經的樣子,車緩緩駛進城內,他吩咐司機送她回家,她抬起頭看他,“你的傷,不去醫院看看?”
“不必。”傅慎初搖搖頭,臨近目的地,他像是斟酌了很久才開口,“小先生,我這個人吧,不好,但是也沒那么壞,以后見著了,不躲著我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