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有人這是嫌我關中不夠亂啊?!?
其實,用不著賈詡來提醒,郭汜也能知曉馬、韓二人的來意,不僅如此,他還知道究竟是誰出面去邀請二人的,甚至背后的真正主謀,他也同樣清楚。
問題是事涉自身的核心機密,卻是不能宣之于口。
“主公英明,此正是礙難之處,若不能安頓周詳,久后必有大亂,只是,二將千里來投,若不予重用,卻恐傷了主公的名聲?!?
月余的相處下來,賈詡早就發現郭汜才智絕高,對這等一言道破核心根本的事兒,早習以為常了。
“這,確實是個問題,到時候再看吧?!?
馬、韓兩部兵馬雖不多,可要想穩妥安置,卻并沒那么簡單——朝中肯定有人會上躥下跳,為安定計,這事情還真就急不得,只能到時候隨機應變了。
“主公,詡還有一事要稟,經數日磋商,京中趙、錢、南宮、陳等四大商賈都有意承接畜牧貿易?!?
“只是,他們對我大將軍府所提出的利益分成并不感興趣,皆言愿棄厚利,只希望族中子弟能得以入仕,此事干系重大,詡不敢擅專,還請主公明示。”
見得郭汜不想多談馬、韓聯軍的問題,賈詡也就沒再就此多言。
“此事斷不可行,不過,只要他們肯真心為國,可以給他們皇商的身份,若商貿有成,封關內侯也自無不可之說,兩、三代養移體居移氣后,子孫若有才,自可入仕?!?
無論哪個朝代,哪怕是到了政治相對清明的后世,也絕對不會容許巨賈的直系后裔在仕途上有所發展。
概因那太容易形成官商勾結了,妥妥就是腐敗的溫床。
“這……,只恐主公會惹來不少罵名?!?
商賈,在漢朝的地位極低,素來被世人所瞧不起,如今郭汜居然有意給他們封侯,賈詡實在難以認同。
“郭某身背的罵名多了,關東那幫雜碎不是一直在罵郭某是大漢逆賊么?再多上一條唯利是圖又能如何?但消能穩住關中三年,那就一切盡在掌握。”
商貿關系到最要命的生存問題,區區罵名算個毬,郭汜那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主公英明,詡這就去跟幾家商賈商議一二?!?
郭汜的話都已說到了這么個份上,賈詡盡管還是覺得不太值得,可也不好再多言,就此告辭而去了……
果然不出郭汜所料,四大商賈對他所提的交換條件都很感興趣——關內侯雖說只是虛封,并無食邑,可不管怎么著,那也算是一舉晉升成公卿之家了。
不過,空口白牙顯然不行,四大商賈都提出了一致的要求——光是大將軍府的背書還不夠,得有陛下的詔令方可。
消息傳出后,朝野一派嘩然,關中還好些,在西涼軍的赫赫威勢面前,不滿者也就只敢在私下里亂議上幾句而已,可關外那些割據的所謂英杰罵得可就兇了。
袁術說:“郭汜,豎子也,嗜殺貪鄙,朽木不可雕。”
袁紹說:“郭家小兒,敗壞朝綱,人人得而誅之!”
曹操說:“郭汜竊據高位,不思報效朝廷,卻行亂政,是為漢賊。”
陶謙說:“郭汜亂政,已成天下公敵,當聚兵討之。”
……
唯有劉表比較客氣:“商賈卑賤,不可列朝堂之高,當慎行,望大將軍收回成命。”
罵人的事兒,又不止是關東群雄能干,郭汜同樣也很拿手——他直接就讓漢獻帝下了明詔。
公開呵斥二袁、曹操等人為叛賊,直言關東群雄口口聲聲尊崇漢室,實則卻是割據亂漢,拒交應繳之稅賦,以至于朝堂運轉艱難。
又毫不客氣地指出十常侍之亂時,二袁、曹操等人擅自縱兵入皇宮,燒殺擄掠,無惡不作,豈是人臣所應為之事,直接就免去了三人的所有本兼諸職。
關東群雄當然不肯認賬,紛紛宣稱詔書是矯詔,怒斥郭汜專權誤國云云。
問題是嘴多沒用,大義名分可都在郭汜這一頭,在人心思漢的潮流下,關東群雄,尤其是二袁與曹操無疑很是被動,醞釀著要另立朝廷,奈何,分贓不均,最終不了了之。
更要命的是自洛陽內訌之后,各路諸侯已經徹底撕破了臉,都在摩拳擦掌地準備彼此吞并,再無聯合起來討伐關中之可能。
楊彪等人秘密派出的使者牽來扯去地瞎忙乎半個來月,最終也就只是光聽雷在響,就是不見雨落下,關東群雄們那紙老虎的本質就此暴露無遺。
這就沒轍了,一幫朝中大佬們不得不暫時偃旗息鼓,郭汜的提議最終得以在朝會上順利通過。
四大商賈家族在接到了圣旨后,全都瘋狂了,各自整頓隊伍,帶上絲綢等交易貨物,浩浩蕩蕩地直奔涼州、河套等各牛羊馬匹的主要產地,不求利益,就只求為家族搏個出身。
與此同時,原本一直在雍城(今之寶雞)一帶遷延不進的馬、韓二將則是匆匆南下,進抵槐里(今之興平市)。
郭汜快速調動徐晃、胡軫等各部兵馬十二萬之眾對馬韓聯軍形成了鉗制彈壓之勢,并令馬、韓二人即刻帶校尉以上的將領到大將軍行營報到,若不然,以叛亂論處。
馬、韓二將萬萬沒想到郭汜的反應會是如此強橫,心懼之下,有心要退回西涼,奈何,后路已被王方率兩萬大軍給堵住了。
三萬雜兵對十四萬訓練有素的西涼勁旅,這仗,根本沒法打,馬、韓二將惶恐不安,趕忙派使者到郭汜軍中表示愿意聽從調遣。
只是,人卻沒來,反倒是楊彪、皇甫嵩、馬日磾這三位就先到了郭汜的中軍大營。
“營中簡陋,招待不周,還請三位老大人多多包涵。”
對三老的來意,郭汜心中洞若觀火,無外乎是來為馬、韓二將說情的,指望的便是保存二將的兵馬,以對他郭汜形成牽制。
但,即便如此,郭汜也不打算說破,概因他目下的根基還遠談不上穩固,為確保朝廷的正常運轉,短時間里,還真就不能跟這幫老家伙徹底撕破臉。
“大將軍明鑒,馬、韓二將心系朝廷,不遠千里來投,其忠心應是可嘉,若輕啟戰端,卻恐寒了天下人之心,竊以為殊有不妥?!?
果不其然,三老落了座之后,馬日磾徑直便挑出了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