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爺爺，去世了？上次見到他身子骨還是那么硬朗，怎么就，這么突然？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大腦一片空白，不敢相信這個信息的真實性。可是，我爸都已經(jīng)給我請假了，還能有假？

生死無常，一時竟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爺爺就這么丟了。

“許念一，節(jié)哀。你這兩天好好休息休息吧，學校發(fā)的什么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作業(yè)什么的，要是實在不想寫就不用寫了。你現(xiàn)在就去學校門口等你爸吧，估計也快到了。”班主任安慰道。

我此時對這樣的安慰已經(jīng)無感了，拿著班主任提前給我寫好的請假條行尸走肉般地出了辦公室，教室也沒去，直接往學校門口走，甚至沒跟胡欣說。

我站在保安亭外面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一片片落下，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雪已經(jīng)很大了，地面已經(jīng)有了少于積雪。慢慢的也起風了，地上松散雪被風吹散，試圖回到它出現(xiàn)的地方，可惜風再大它們也回不去了。

“同學，你站在這干什么？”一個保安大爺走到我旁邊問。

“嗯？哦，我爸一會兒來接我。”我平靜地說，順手把請假條遞給他。他看了看沒什么問題后就放進保安亭了，不過他好像并沒有離開的意思，反倒和我攀談起來。

“怎么，今天元旦，班里沒有活動嗎？這么早就回去？”

我一時還沒法接受爺爺已經(jīng)去世的事實，說道：“家里有點事。”

“這樣啊。”他若有所思地說：“同學，幾年級了？”

“高三。”

“高三啊，那也就剩最后半年嘍，時間過得真快啊。”我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這么感慨，也不打算和他繼續(xù)聊下去，他自顧自地說：“想我第一次來一中已經(jīng)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怎么也沒想到，這三十多年怎么就過得這么快哈哈哈。原來他們還叫我小劉，現(xiàn)在啊，都叫我老劉嘍……”

他滔滔不絕地講著，好像并不在意我有沒有在聽。我正覺得心煩意亂的時候，我爸剛好出現(xiàn)在校門口。

“爸。”我喊道，保安看到后開門放我出去了，自始至終我也沒看那個話癆保安一眼，什么樣子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上車后氣氛沉重，我媽摟著安靜的十一，雙目擔憂地望著前方。

“爸，我爺真的去世了？”

“嗯，剛剛你二叔打電話說的，很突然，誰也沒想到。”話音剛落我爸就一腳油門踩下去，往老家趕。

我爸的語氣倒是平淡，似乎毫不關(guān)心這件事，但我總是感覺他那平靜的外表下有一股蓄勢待發(fā)的暗流。

一路上，雖然你沒闖紅燈，但絕對超速了。

到家后家門口已經(jīng)停了很多車，看樣子一些親戚已經(jīng)到了。不過我進屋后看到的更多的是那些基本見不到面的鄰居，他們忙里忙外，操持著各種事。

媽媽雖然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面了，但她看上去還是顯得格格不入，嘴里嘟囔著什么。估計也是知道這是什么情況，所以在極力控制自己。

“哎呀陳英回來啦，來，到這坐。”三嬸拉著我媽往屋里走，我媽恐懼地看著我爸，一步也沒動。

“岳鳳，不用這么麻煩的，我一會兒帶她進屋，這些天還得麻煩你們了。”我爸略帶歉意地說道。

她笑著說：“哎呀瞧你這話說的，這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快進屋吧。”

客廳里停著一口棺材，我爺爺就正安靜地躺在那里。爺爺已經(jīng)換上了壽衣，估計是六爺六奶奶他們幫的忙，那件壽衣很適合他，不像是臨時買的。他雙眼緊閉，臉上的皺紋現(xiàn)在還依稀可見。看上去他好像有一些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我呆呆地現(xiàn)在旁邊看著他，真希望他只是睡去了，可是一切都只是我的希望。

“來，許念一，給你爺磕個頭，燒點紙，快。”一個我叫不上名字的鄰居拉著我在棺材面前跪了下來。

“嗯，嬸嬸，你去忙吧。”我只好叫她嬸嬸緩解尷尬。我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明明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他們卻心甘情愿來幫襯著爺爺?shù)膯适隆Ｎ乙彩呛芫貌琶靼祝@是獨屬于中國農(nóng)村的人情味兒。

“他怎么走的？”我爸拉著二叔問。

“哎，醫(yī)生說突發(fā)腦梗，搶救不及時，所以就……”二叔嘆口氣說，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節(jié)哀順變吧，誰能想到平時那么硬朗的一個老頭子怎么就走的這么突然。你跟我過來一下，有些事還得你親自出面。”

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去干了什么，想必都是一些傳統(tǒng)的規(guī)矩。我向來很討厭那些沿襲了幾代人的規(guī)規(guī)矩矩，感覺就像條條框框一樣把我們?nèi)ζ饋恚搅耸裁磿r候該做什么事，這些都是規(guī)定好的，如果不那么做，就是對祖宗的大不敬，就是忘本。

可是接下來的幾天里，我慢慢明白了，那些我所謂的規(guī)矩，是人走后最后的體面。

院子里已經(jīng)支起了大棚，大鵬中間值由于積雪的原因已經(jīng)略微塌陷了下去。我正擔心這樣下去會不會倒了，一個人直接拿了個竹竿在大棚中間加了起來，動作很熟練，好像這樣的事沒少做。院子旁邊用磚壘起了一個臨時灶臺，由于是冬天，從水田里挖來的黏土還沒有完全凝固，不過好在已經(jīng)開始燒火了，不用擔心會不會塌。

雖然這是我家，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竟然會顯得如此局促，就像個局外人一樣。

“許念一，你這還專門請假回來啊？”三嬸走到我旁邊問道。

“嗯。”

“那會不會耽誤了學習啊，你這高三時間這么緊張？”她憂慮地說。

我知道她這么問事出于好心，但現(xiàn)在我對這樣的話真的很反感，可是她畢竟是長輩，不好做出什么不尊敬的事，只好強忍著怨氣，說：“沒事，反正也快放寒假了，影響不會太大。”

“也是，你可是我們老許家目前學習最好的啊，說不定就是我們老許家第一個九八五大學生呢哈哈哈。”她笑著說，我差點忍不住發(fā)火，好在有人把她喊去幫忙了，要不然我不敢想象那樣的情景。

片刻寧靜后就進屋去找我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