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業忽然感覺到空前的壓抑。耳邊是人們不斷的吵鬧聲,嘰嘰喳喳他根本聽不進去他們是在叫喊什么,他目光在四周盤旋,只見到這些人滿臉是笑,嘴巴撅成鳥嘴狀,一張一合。
“嘿,小鬼,要么你來?”
耳朵忽然一下聽真了,“還開不開呀?”
師家和目光盯在守業身上,他在等待著答案。
“師少爺,您見好就收吧!”竇二哥在一旁說了句話,他目光一直盯著邋遢男子,是希望他不要再硬著頭皮上了。
結果換來師家和一陣嘲諷,他說:“竇把把式,我的竇大哥呀,我也想贏了錢拍拍屁股走人,可這不是不行么?你行,要么你來幫我勸勸他!”
只見那人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起來,他目光如炬,甩手給了少年一個耳光,嘴里罵道:“你他娘的還是不是老子的種?”
誰知那少年一狠心就把色盅拿在了手里,守業吃了一驚,忽然之間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一巴掌也讓圍觀的人們閉住了嘴。他們目瞪口呆,只有師家和不屑的笑了笑,他搖搖頭,說:“這才是英雄好漢,上陣父子兵,我都賭你們贏!”
少年看著父親,然后就把色盅端起來開始搖了。“刺啦刺啦”色子在里面響著,終于“啪”的一聲,色盅倒扣在了桌面上。
“一點!”剛落地,師家和就說了。
邋遢男子抬頭看了看師家和,接著目光又轉向了兒子,剛才鐵青惱怒的臉慢慢有了笑容。“猜大,六點!”他說。
兩人截然相反的答案,對于師家和而言,輸了無非就是破財,但對于這父子倆而言就是在拿自己的命運做賭注了。
少年與父親四目相對,然后慢慢把色盅拿了起來,就在色子露面那一刻,人群又成了一堵墻壓了過來。
守業護住憐兒,但還是盯著色盅里的色子。
是一點紅星。師家和也不怎么激動,他好像早已知道了答案,就像是一頭埋伏著的餓狼,等著獵物自己進了自己的嘴巴!
少年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一下哭了,“爹!”他趴在邋遢男子懷里哭了起來。當爹的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反常,但人們眼里看到的是一個人命運巔峰低谷的轉變,也有一些人受不了這氣氛,暗暗抹了幾下眼睛。
“路生,爹對不住你了。下輩子投個好胎!”說完男子猛然站了起來,眼睛腥紅。
“不要啊,爹……”少年哭坐在地上,兩只胳膊緊緊抱著邋遢男人大腿。
“唉,都說了不想贏!這顯得……”師家和裝出一副同情無奈的樣子說道。“但也沒辦法,賭有賭的規矩,不能講情分!”師家和話說到這里,忽然從袖口掏出來把匕首“咣當”一聲丟在了桌子上面。
寒光閃閃劍氣逼人,憐兒有些害怕,一下把頭扎在了守業懷里。守業抬頭看了看竇二哥,只見竇二哥面無表情,不知什么又把煙桿含在了嘴里,不過沒有壓煙絲,煙鍋黑黢黢的。
守業目光又轉向那把匕首,忽然聯想到了自己的父親。祖母曾經給他說過,父親就是被這師家和設計在賭桌上害死的,這么多年的隱忍,他就是為了讓師家和把自己當成一個不懂事的孩童,但此刻他忽然有種沖動,他真想把那把刀子現在就刺進殺父仇人的胸膛!
竇二哥依舊沒行動,在總目睽睽之下,邋遢男子手慢慢探向了刀子,就在他準備拿起刀子的哪一瞬間,忽然師家和把刀子奪了過去。
“是條漢子!”他沒毛的嘴上下動了一下。說完他從袖口掏出刀鞘來,把匕首插了回去,然后收進了自己的袖口。
完了他側過頭看了一眼守業,只見守業和那些看熱鬧的一樣,目光里也是不解。師家和忽然大聲笑了幾下,完后說道:“是人都說我師家和沒人性,但這么多年了,我大大小小賭了不下幾百場,可真曾要過誰的性命?當年不過一句玩笑話而已,誰想那康家二爺真撞死了,這怎么能怪我!如今他的后人也在這里,我當大家的面給他道歉磕頭了!”
說完,他真跪在了守業面前,開始磕起頭來。
一個、兩個,連著磕了十一個才停下。
“大家伙可能不知道,我讓這個孩子沒了十一年的父親,這十一個頭,我就是欠他的,往后只要這康家一年不原諒我,我就多磕一個頭,哪怕一輩子了都行!”
師家和一番話,把他自己都感動哭了。他兩眼淚汪汪的望著守業,等著守業的回復。
畢竟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守業被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弄的有點不知所措。腦袋里開始各種畫面閃過,祖母的叮囑、羅老先生的之乎者也,以及得饒人處且饒人的等等語句,在他腦海里炸開了鍋。
“啊!我不想聽了!”守業喊道,憐兒見守業跑了,也趕緊追了出去。
現在人們就開始議論起來,從這一刻開始,或許人們要對師家和另眼相看了。
師家和站起身來過去把少年扶起,說道:“你莫要哭了,我只是于你父親開個玩笑而已!”說完,他從桌子上拿了幾錠銀子給他塞在手里,又說:“往后就不要再賭了!”
事情真是變化的太突然了,剛才還咄咄逼人在要人性命轉眼就變成了勸人從良的大好人了,竇二哥確實不信。
但邋遢男子卻拉著兒子跪在地下,說道:“路生,給恩人磕頭!”
師家和趕緊扶起他們!那個男人卻又說道:“早聽說師少爺身邊無子,今日老漢斗膽相求,讓犬子拜您為義父,不知師少爺可否愿意?”
“這……”師家和假裝推辭。
“師公子,就認了吧!”
“就是,這也是緣分。”
“好,既然大家一致勸說,那我也就不再推脫,這兒子我認了!”
“好!”接著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的吶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