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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午夜密談

【晚上好,今夜月色很美。】

亞修無聲地默念稅單上突兀出現的這句話,鼻尖有些發涼。

他清楚這不是因為夜間溫度太低,而是恐懼的征兆。

為什么稅單無緣無故出現這句話,是教稅局給納稅人的彩蛋?定時刷新的名著導讀或者心靈雞湯?

回想起方才稅單上錯位扭曲的墨跡蠕動軌跡,亞修很難讓自己相信這種可能。

難不成稅單在連接著某個人跟我對話?

像哈利波特中伏地魔的日記本一樣,吸收了墨水就能顯現出魔法文字?

“教稅局知道這種事嗎,或許我該明天找榭茵談談……”

亞修自言自語,但稅單上不僅有令他倍感疑惑的晚安語,還印著自己無意間寫上去的奇怪符號。

如果榭茵看見了,恐怕第一個調查的反而是自己吧。

亞修走近了稅單,那行字仍舊擱淺在紙張邊緣,沒有新的字跡顯現,和方才沒有什么變化。

只有一點。

亞修的眼角肌肉抽搐起來,那點變化針扎一樣刺到了他敏銳的觀察神經。

在“月色很美”的右下角,本來有一個若有似無的頓號,而現在,那個頓號暈染成一片。

就好像是墨水筆在紙上滯留時間過長,而留下的墨點。它蜷縮起來像一只黑色甲蟲,時刻在等待著舒張軀干,化作文字。

亞修重新坐回書桌前,原子筆的筆芯被他按出、彈回、按出、彈回……

“啪”地一聲,原子筆筆尖再一次探出塑料殼。

這一次沒有縮回殼中。它在紙上留下了一個半弧形和一個點。

在寫下一個問號后,亞修彈簧一樣挺起上半身,盡可能地與稅單保留距離。

這恐怕是我寫過最艱難的一個問號。他苦笑道。

我甚至拿不準自己是希望它能有回復,還是希望它別再來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人生中時間的速度是與感受綁定在一起的,方才亞修研究古怪符號時興趣正濃,幾小時如同幾分鐘一樣一晃而過。

現在,被壓縮的時間好像要在這一刻傾數還給他,讓他即使只有幾秒鐘也覺得蕭索漫長。

好在,稅單另一頭的人十分貼心,沒有讓亞修這位聊天對象等待太久。

第二次,墨跡突兀地浮現,在稅單上醞釀,亞修的瞳孔不自覺隨著墨跡的擴大而擴大。

變化停止后,新的維恩文躍然紙上。

【我還以為會等不來回信。】

和晚安問候相同的筆鋒與字體。

果然是有“東西”在和我實時交流!

亞修所有的疑問爭搶著從大腦流淌到筆尖。比如你是人類嗎,你是在哪里看見的月亮,這是什么稅單神秘術之類的嗎,為什么選擇和我交流……

片刻后,他才慢吞吞寫下回復。

而且字跡刻意寫得更潦草了,宛若一種自欺欺人的偽裝。

“你是怎么做到的?”亞修在紙上問道。

寫完后,他焦慮地用食指敲著桌面。

這一次等待的時間有點長。就在亞修懊悔自己是不是問得太單刀直入時,對面傳來了回音。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齒輪永動教會一種古老的三階演繹。在電報和公用電話發明后,就幾乎被淘汰了,只有更古老的秘密會用它傳遞信息。】

齒輪永動教會是教權的一個分支,亞修在原主留下的西威靈大陸旅游手冊《邊緣世界:灰域與跋涉》中讀到過。

西威靈大陸雖然有統一的教權,但由于地理差異過大,發展不均,導致教會在超凡演繹這一領域,不同地區有不同的分支方向。

對方提到教會,教會是超凡的掌控機構,所以這果然是一次超凡干涉的事件沒跑了!而且還是三階演繹。

“三階……我可是四階及以上,雖然我自己都難以置信。”亞修在心里自嘲道。

“不過我竟然也沒有很驚訝,其實想一想也知道,稅單是教稅局的東西,那不就相當于是教會的東西。教會的東西有點超凡之力也不奇怪吧。”

不過對方說這很古老?只用于傳遞更古老的秘密?

他到底是在什么時代,不會真是像伏地魔一樣靈魂被封印在稅單里了吧。

但這稅單的年齡應該才不到兩個月而已。

權衡片刻,亞修提筆,在稅單已經為數不多的空白處寫道:“為什么跟我交談?”想了想又補充道:“以這種方式?”

【不是我先開始的談話。】

亞修盯著新出現的回復,有些不明就里。墨跡還在浮現,下一句接踵而至。

【而是你親手開啟的故事。】

屋外,鐘樓敲響了午夜的鐘聲。

十二響。

亞修有些呆滯,他心中隱隱有了猜測,關于對方指控是自己開啟了夜談。

如果稅單可以用這種方式傳遞消息的話,那稅單上的第一句話確實不是對方寫下的。

而是自己,無意間用復寫紙印上去的,從月歷背面看到的詭秘符號的草稿和整理。

可還沒等他提問,另一邊就聊起了另一件事。

【九點的鐘聲響了。我想我們不要荒廢月色,讓我闡明我的來意。】

九點?亞修眉頭一皺。

“你在哪里?”他打斷對方。

一定和自己不在一個時區。

甚至不在一個時代都有可能。

墨水又開始蔓延,像伸出了十幾只小手小腿,可幾秒鐘后又萎縮回墨團。

顯然,因為亞修的突然發問,打斷了那一邊原本想說的臺詞。

【我在的地方,稅單從這里飛散到西威靈各個角落。】

【都會,總教稅司。】

亞修手指飛快從書桌上的書脊背依次點過,準確抽出一本《西威靈脈動》,按著目錄索引跳到大陸地圖與時區版塊。

王都沙荔柯,與白石灣隸屬的謝菲勒城,時差三小時。

亞修稍微吐了口氣,知道和自己聊天的對象是世界上真實的存在讓他放心不少。

而且還是總教稅司的人。

亞修無聲地念叨道:

“教稅局搞的道具還挺多。難道我欠了一個月的稅,值得這么大費周章,除了榭茵,還要從稅單上圍追堵截。

“可是真的是因為欠稅的糾葛嗎?榭茵并沒因欠稅對我施加太多壓力。

“而且地方上還沒行動,總教稅司就要越級管理?”

亞修凝視著稅單,等待它出現下一次的文字。

很快,墨跡從亞修留下的古怪符號行文間滲透出來,宛若符號的注腳一般。

【讓我解釋一下我的行動。在此之前,我請求你對我們之間接下來的一切言談保密。亞修?西科萊特先生。】

直呼其名有時可以視作一種威脅。

考慮到自己的稅單由對方頒發,而自己還欠了一大筆錢在對方手里,亞修沒有拒絕的權利。

“一切聽從稅官大人指示。”他帶著幾分諷刺寫下這句話。

【和總教稅司無關。我的上司們不知道,我會在每一張經手的稅單上,用古老的傳訊奧術,偷偷留下對話的接口。】

【我習慣于用這種隱秘的手段與我的朋友們交流彼此的研究,為了掩人耳目。】

【我們的對話不能發生在白天,不能流通在空氣或者電話線中,只有在這里才能大膽分享我們的知識,討論未探明的真理。】

【我也沒有想到今晚會在紙上偶然遇見你。通常除了簽名,不會有人在稅單上隨意涂畫。】

其實我也只是筆誤……亞修無奈地想到。而后在“研究”和“掩人耳目”上畫了個圈,又在一旁打了問號。

研究什么,又為何要掩人耳目?我真是每看他說一句就有一大堆問題。亞修腹誹。

【研究超凡演繹。】

哦。亞修愣了一下。

【不被公開允許的那種。】

嘶,對方的誠懇讓亞修有點措手不及。

超凡演繹在西威靈算是灰色地帶,比較淺薄的能力有時能促進社會的生產與進步,會被教會按需教授給申請人。

教會也有專門的研究人員嘗試新的演繹。這一切都由教會來評判。

但大部分的演繹都是伴隨著危險,所以教會不鼓勵民間演繹,并伴以高額的稅款,等同于給自主演繹加上了一道鎖。

至于更極端的演繹,則是被歷史和經驗確認過了危險,或者是教會官方迄今未涉及到的無人區。這一類是被明確禁止了的。

榭茵之前警告過我的也是這種。

亞修回想起榭茵,仿佛又聽到對方用粗礫的聲音質問自己做了什么演繹,還勸自己“記得迷途知返”。

你真應該多盯盯你的同事!

亞修在心里對榭茵說:你們這幫教稅局的家伙才真的是膽大妄為的迷途羔羊。

話說回來,我到現在也還不明白原主嘗試的演繹屬于哪一種。

能被評判四階已經是極度危險了,不可能是正規渠道向教會申請的,我也沒那種地位。

是從民間因緣巧合得到的偏方?還是那種被禁止的……

此時,稅單上繼續傳來文字。

【就和你在研究的一樣。】

【這些失落的符號。】

稅單的墨水不斷凝結游走,似乎是對方正在書寫新的內容。

可墨跡在跟紙上亞修留下的古怪符號接觸到后,即刻融合消失不見。

亞修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在干什么。

他在描。

描我寫下的解讀不了的文字。

描他所謂的失落的符號。

他在暗示:我寫的這些東西也是被禁止的內容。

和他研究的一樣。

難怪會如此詭異,難怪完全讀不懂。

這樣看來,果然原主搞的是危險的禁術!

亞修沒意識,他的心臟在對方寫下那句話后就跳動得更快了。

好像每一個血液分子都在為這個消息奔騰。所有的紅細胞都反應過來了一件事:

如果對方能從自己的筆記里看出這是被禁止的超凡演繹,也就代表對方也研究過它,甚至能教亞修重現這種演繹!

他急迫地在稅單上寫道:“你了解我所寫的研究嗎?”

……

……

【我乃朽木。】

【請君賜教下文。】

亞修忍不住失望地哀嘆了一聲。

“所以他只是個超凡狂熱分子,碰巧看到我整理的筆記,才試著在稅單上跟我連線。”

亞修扶額嘟囔。賭氣一般,他在稅單上用大寫的維恩字體來表達他的心情:“我不知道”。

稅單另一頭顯然不愿意就這么放過亞修。

【嗯,知識向來昂貴。】

【如果您能就符號邏輯和對應的演繹指點一二,我愿意為此付出代價。】

亞修沉默地讀著對方的請求,覺得有些荒謬可笑:讓自己遭禍的研究卻能令他人趨之若鶩。

隨后,他抓起原子筆,像是自暴自棄一般,在稅單上寫下:

“我不知道,這個超凡演繹我可能成功了或者失敗了,反正結果是我忘記了一切。

“我沒法指點任何人。我花了兩天才學會怎么讀寫維恩語,花了一個星期才想起我是什么人,花了一個月才搞明白如何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

“但是關于這些‘失落的符號’,我什么也想不起來。就是這樣。”

把這些傾訴出來后,亞修長舒了一口氣,心里好受了許多。

反正對方也是個在犯罪邊緣游走的潛在禁術研究者,自己也算有對方的把柄。

可能只有面對這種互相揭露了底褲的人,亞修才敢吐露一點心聲。

對方似乎也在消化亞修的真情流露,隔了好一會兒才有新的文字出現。

【我剛才太冒昧了,請你見諒。超凡演繹確實常伴隨古怪的后遺癥。】

【尤其是你記錄下的符號。】

【即使只有只言片語,我也能體會到它的偉大。】

亞修苦笑一聲,但愿這副軀殼的原主能聽到對方的贊美。

如果原主的靈魂有知,大概會感動得直呼知音,迫不及待加入對方的秘密研究會吧。

他玩笑一般在稅單上寫下:

“贊美亞修?西科萊特!”

對教會和神明有些不尊重,但亞修才不在意這個。

令他沒想到的是,稅單那一端傳來的墨水將這幾個字描得更深了。

對方描著亞修的字跡同樣寫下了一句“贊美亞修?西科萊特!”。

亞修心情好了不少,即使對破局沒有什么幫助,他仍然覺得今晚發生的小插曲還算愉快。

正當他打算以一個體面的問候來結束夜談時,對方傳來的新訊息讓他愣了一愣。

【西科萊特先生,不如我們重新來過?】

【換句話說,從頭學習。讓舊日爬蟲腦重回腦權王座。】

【如果你的逆行性遺忘也是舊日爬蟲腦在作亂,它一定不會自我清除得干干凈凈。】

【吞噬細胞是沒辦法把自己也吞噬的。】

【總會留下些記憶的碎片,只有當重新進入那種境界后才回想得起。】

【所以要重新學習,回到過去的高度。】

墨水在稅單上流淌。歷史在時間中醞釀。

【一百種。】

【我給你一百種舊約解構。】

【重新演繹超凡吧,亞修。】

亞修立在稅單前,靜止得像一座教堂的石像。

稅單的一角輕輕飄起,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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