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碾過熟悉的街道，明奕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心里卻如亂麻般糾結(jié)。這次退伍回家，他滿心期待能和父母分享自己想加入消防隊的想法，卻也隱隱擔(dān)憂著他們的反應(yīng)。行李箱拉桿被他攥得發(fā)燙。

車還未停穩(wěn)，明奕就迫不及待地將行李箱拉到身前。車窗外，父親正踮著腳尖向里張望，頭頂那撮倔強(qiáng)的白發(fā)在陽光下格外刺眼；母親則攥著手機(jī)，屏幕還亮著相冊，想必是在反復(fù)查看他兒時的照片。她身上那件紅色針織衫袖口已經(jīng)磨得發(fā)白，那是他當(dāng)兵前給母親買的生日禮物。

“咔嚓”，車門打開的瞬間，母親已經(jīng)沖了過來，像護(hù)崽的母雞般將他緊緊抱住，聲音帶著哭腔：“瘦了，黑了，這兩年讓媽心疼死了。”她身上淡淡的中藥味混著洗衣粉的清香，讓明奕眼眶發(fā)酸。父親則站在一旁，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zhuǎn)身默默接過沉重的行李箱，卻偷偷抹了抹眼角。明奕注意到父親工裝褲膝蓋處新打的補(bǔ)丁，針腳歪歪扭扭，想必是父親自己縫的。

一進(jìn)家門，明奕就愣住了。客廳被布置得像個小型展覽館，墻上掛滿了他入伍前的照片，從牙牙學(xué)語到青春年少，每張照片下都貼著母親工整的小字，記錄著他成長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餐桌上，擺滿了他最愛吃的菜，糖醋鯉魚的魚嘴還調(diào)皮地翹著，糖醋汁泛著誘人的光澤；紅燒肉肥瘦相間，顫巍巍地堆在碗里；就連那盤普普通通的拍黃瓜，都被母親切成了可愛的小方塊，撒上了翠綠的香菜。飯桌上還擺著一個相框，里面是他當(dāng)兵走時全家的合照，照片里父母的笑容比現(xiàn)在燦爛許多。

“快坐快坐，嘗嘗媽做的菜，有沒有退步。”母親拉著他的手，將他按在餐桌前，不停地往他碗里夾菜，仿佛要把這三年沒喂給他的飯菜，一下子都補(bǔ)回來。父親則打開了珍藏多年的好酒，給自己和兒子各倒了一杯，手卻微微顫抖著。酒液在杯中搖晃，映出父親臉上新增的皺紋。

“兒子，在部隊苦不苦？”母親的聲音哽咽了，眼神里滿是心疼。

明奕笑著夾起一塊紅燒肉塞進(jìn)母親嘴里：“不苦，部隊的生活可有意思了。我們炊事班的老張，做的紅燒肉比您的還好吃呢！”

“喲，這是嫌棄媽做的菜了？”母親佯裝生氣，卻忍不住笑了出來。眼角的魚尾紋里藏著歲月的痕跡，也藏著對他無盡的牽掛。

“哪敢啊！您做的菜，我做夢都想！”明奕又給父親倒了杯酒，“爸，您和媽在家也要注意身體，別太勞累了。”他瞥見父親粗糙的手掌上布滿了新的傷痕，那是裝修工作留下的印記。

父親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聲音有些沙啞：“只要你平安，我們就放心了。”這句話像一根刺，扎進(jìn)明奕心里。他知道，自己的平安是父母最大的心愿。

飯桌上，氣氛溫馨而平靜。明奕幾次想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卻又把話咽了回去。直到吃完飯，母親開始收拾碗筷，他終于鼓起勇氣：“爸、媽，我想和你們商量個事兒。我……我想去考消防隊。”

廚房里洗碗的聲音戛然而止，父親原本放松的表情瞬間凝固，眉頭緊緊皺起。母親從廚房走出來，手上還滴著水，眼神里滿是擔(dān)憂：“消防隊？不行！那多危險啊！”她的手指因為常年洗碗而有些變形，此刻卻緊緊攥著圍裙。

父親把手里的抹布重重一甩，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你知道消防隊有多危險嗎？每天都要往火里沖！你媽身體剛好，經(jīng)不起嚇，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么辦？”他的聲音在顫抖，眼底滿是恐懼，仿佛已經(jīng)看到兒子置身火海的畫面。

明奕著急地解釋：“爸，我在部隊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我有能力保護(hù)好自己。而且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我覺得特別有意義。”他想起在部隊時，和戰(zhàn)友們一起完成任務(wù)的驕傲與自豪，那些瞬間讓他找到了人生的價值。

母親紅了眼眶，聲音哽咽：“意義？再大的意義能比得上你的安全重要嗎？你知道我這三年每天都在擔(dān)心你，好不容易盼著你退伍回來，你又要去那么危險的地方。”母親拉住他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兒子，聽媽的話，找個安穩(wěn)的工作，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強(qiáng)。”她手腕上戴著的玉鐲有一道裂痕，那是得知他在部隊執(zhí)行危險任務(wù)時，不小心摔碎的。

父親在一旁悶頭抽著煙，煙霧繚繞中，他的聲音低沉而堅決：“我每天在工地干活，雖然辛苦，但至少安全有保障。你要是去消防隊，整天和火災(zāi)、危險打交道，我和你媽晚上都睡不安穩(wěn)。”父親掐滅煙頭，嘆了口氣，“你王叔叔給你介紹了個裝修公司的工作，跟著學(xué)門手藝，以后也能養(yǎng)家糊口。”煙灰落在父親滿是老繭的手上，他卻渾然不覺。

明奕看著父母憔悴的面容，心里像被針扎一樣疼。他知道父母是因為愛他、擔(dān)心他，才會極力反對。可他的內(nèi)心深處，對消防隊的向往如同熊熊烈火，難以熄滅。“爸、媽，我理解你們的擔(dān)心，但是……”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父親打斷。

“別說了！”父親站起身，語氣不容置疑，“這事沒得商量！”說完，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房間，留下明奕和母親面面相覷。房門關(guān)閉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母親拍了拍他的手，眼中滿是無奈：“兒子，別和你爸頂嘴，他也是為你好。”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疲憊和心酸。

夜晚，明奕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聽見隔壁房間父母的低語聲，雖然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但從偶爾傳來的嘆息聲中，他知道父母也在為他的事揪心。月光透過窗戶灑進(jìn)來，照在他床頭的那張部隊合照上，戰(zhàn)友們燦爛的笑容仿佛在鼓勵他堅持自己的夢想。可想到父母的擔(dān)憂和反對，他又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痛苦之中，不知該如何抉擇。窗外的蟬鳴聲此起彼伏，像是在嘲笑他的兩難境地。他盯著天花板，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父母的身影和消防隊里那些英勇的畫面，內(nèi)心的天平在夢想與親情之間不停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