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紅衣很快就察覺。

這雖是第二世，但江辰并似乎沒有放棄的打算。而從江辰那依舊閃耀光芒的眼神中，她甚至有種感覺，這第二世恐怕不是最后一世。

如她所料。

第二世的劇情，依舊在往相同的方向發(fā)展。

相比第一世而言，江辰的反抗更加劇烈，更竭盡全力。

但他的反抗越強(qiáng)，受到的壓制也就越強(qiáng)。

他嘗試過避免第一世中的各類誤解、巧合，但許多劇情，避無可避。就算他成功避過一些不重要的誤解，但也會有新的巧合和惡行出現(xiàn)。

他甚至想說出這個世界的真相，可話到嘴邊，他就如同觸犯了什么禁忌般，瞬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這一世，他依舊被廢去元丹，逐出宗門。曾懶在那紅玉閣樓中養(yǎng)傷，最終同樣又死在了林風(fēng)的刀下。

【第三世】

【第四世】

【第五世】

……

【第八世】

相同的結(jié)局，一遍又一遍的重演。

這一世，江辰眼中的光芒已開始黯淡，笑容也變得極為勉強(qiáng)。

與此同時，他也變得急躁起來。

這一世，他已不再指望能改變周邊人的看法，而是打算利用江家的力量，一舉將林風(fēng)滅殺在拜師九衍宗前。

但……

林風(fēng)即將身死的那刻，皇朝降臨。目的沒達(dá)到，卻加快了江家被滅。

也是從這一世開始，這老天似乎失態(tài)了。

每當(dāng)江辰犯下大錯，被懲處時，總會有天降暴雨，漫天雷光。而在他死去的那刻，靈雨在火焰的襯托下，更是如同血雨。

那老天似乎在咆哮，似乎在抓狂。似在不解，質(zhì)問：

“你這個螻蟻，為何要反抗天命？”

江辰迎來結(jié)局時。

蕭紅衣依舊站在江辰死去的位置，仍是只有軀殼。

這幾世，她一遍又一遍的乞求，乞求江辰放棄，乞求江辰能做個壞人。

可哪怕心已是千瘡百孔，哪怕每一世都會墜入相同的深淵，江辰仍舊沒有放棄。

這幾世，她仍舊一直在尋找江辰的路上，卻不再出現(xiàn)幻覺這種救命稻草。

更加寂寞，飽受折磨。

她能更清晰的感受到心痛、愧疚、自責(zé)，以及濃濃的思戀……

每一世的最后，她都會被凰血徹底噬心，世界變?yōu)楹诎住５恳皇赖拈_始，只要見到江辰，她的世界又會再次恢復(fù)光彩。

周而復(fù)始，不知盡頭。

蕭紅衣自己也記不清，究竟崩潰了多少回，又有多少次心痛得已然麻木。

但她很清楚。

與江辰所招遭受的痛楚相比，她不及萬一。

“這個世界，應(yīng)該毀滅。”

第八世結(jié)束時，蕭紅衣站在江辰的墳碑旁，面無表情的呢喃。

明明此刻的她，已被凰血徹底噬心，應(yīng)該也已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但她依舊沒有任何停頓，說出了這話。

【第九世】

仍舊是險峰頂，紅玉閣樓前。

仍舊是少年徒弟垂釣，紅衣女子立于身后。

那白衣少年，依然是蕭紅衣眼中唯一的色彩，她本能的來到江辰身邊，就如在冰冷寒冬中，尋找那唯一的溫暖。

可這一次。

她的世界，卻沒隨著江辰的出現(xiàn)，再次恢復(fù)色彩。

因?yàn)檠矍暗哪前滓律倌辏咽遣谎圆徽Z。那干凈的笑容，已差不多完全褪去，只剩滄桑和無奈。

“江辰，是何事在困擾你？”少年身后的女子問道。

“……”

少年沉默。

“若遇到難處，不妨說出來。”女子又道。

“……師尊。”少年終于呼喊。

“嗯？”

“我不走正道，不向善行嗎？我感覺自己快要堅(jiān)持不住了，也想……認(rèn)命了。”

說這話時，少年埋著腦袋。

他語氣不甘、苦澀。

他身體顫抖，牙關(guān)緊咬。

他那雙黑眸中，已有明顯的淚光。

少年想克制，卻克制不住。

終于。

眼淚奪眶而出，數(shù)世的委屈、無奈、苦澀，在這一刻全部傾泄出來。

如此情形入眼，蕭紅衣同樣失聲痛哭。

她想將江辰牢牢抱住，卻做不到。

她想擦拭江辰臉頰上的淚漬，仍舊做不到。

她只能蹲在江辰身邊，聲淚俱下，接連道：

“徒兒，是師尊不好。”

“我不該讓你向善，不該讓你行正道。”

“你不用再堅(jiān)持，你可以認(rèn)命，你可以當(dāng)一個壞人。”

“無論你是好是壞，無論是順天逆天，無論你是向正還是入魔，你都是我蕭紅衣的徒弟，你我?guī)熗揭恍模浑x不棄……”

雖心疼，但她也有些開心。

因?yàn)槿艚秸娴姆艞墸蔷筒粫偃绱送纯唷Ｈ暨@一切都是向善的代價，那她寧愿自己的徒弟，永遠(yuǎn)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可……

后方女子上前，抱住了正在哭泣的江辰，一臉心疼道：“江辰，向善之心不可丟。沒有誰是天生的壞人，你再堅(jiān)持一下，為師相信你一定能洗心革面。”

此言一出，少年再次沉默。

蕭紅衣美眸睜大，眼中出現(xiàn)滔天戾氣！

她沖向畫面中的自己，張牙舞爪，表情如同噬人。

她瘋癲至極，不斷朝自己嘶吼：

“蕭紅衣，你不配為師，不配為人！”

“為什么，為什么你對向善如此執(zhí)著？就因?yàn)檫@是爺爺?shù)慕陶d，是老祖教導(dǎo)嗎？”

“爺爺要向善，你讓他自己去啊！老祖要行正道，你讓他從棺材里爬出來，自己走啊！”

“你難道就沒一點(diǎn)腦子，沒一點(diǎn)自己的想法？”

“你睜開眼看看，你懷中的徒弟，已被折磨成什么樣了？！”

“為什么，為什么你如此愚蠢！”

“為什么，為什么我如此愚蠢……”

“……”

聲音越來越低，聲嘶力竭后，蕭紅衣已是癱坐在地，埋頭痛哭。

她自幼在這險峰長大。

爺爺常來，告訴她唯有向善，才能受人敬愛，才不會孑然一身。

老祖常傳音與她聊天，吹噓自己如何掃清異魔，又如何擊敗他方世界的入侵，守護(hù)這方世界的蕓蕓眾生。

“紅衣，蕭家是正道大家族，九衍宗是正道大宗，你老祖我更是正道楷模！你長大后，可不能讓老祖我丟臉。”老祖的話至今記憶猶新。

曾經(jīng)，蕭紅衣一直用這句話激勵自己。

可此刻。

她卻仰天怒吼，直接咒罵：“老祖！你怎么不去死？！就你還正道楷模？躲在棺材里等死的楷模嗎？！！”

？？？？

此言一出，天上似乎滿是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