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

蕭紅衣大喊。

那凄慘聲足以讓神佛嘆息，那絕望的眼神，足以讓世間動容。

卻無一人聽到，看到。

時隔不知多少年，她終于又見到了江辰，真真實實的江辰。明明心中有千言萬語，明明她還沒來得及好好道歉，好好懺悔。

可等來的，卻是如此讓人心碎的場景。

她跪在地面，想將江辰抱起，做不到。

她伸出雙手，想將那黑刀拔出，依舊做不到。

她不停擦拭江辰身上的血漬，同樣做不到。

就連想陪江辰一起死，她也做不到。

她用最惡毒的語言辱罵他人，直到聲嘶力竭后，才趴在江辰的身體上，聲淚俱下：

“江辰，你醒醒。”

“我不要你向善了，我不要你走正道了?！?

“我們回家好嗎？回到那個只有你我的家，回到那個與世隔絕的家?！?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明明錯的，根本不是你??！”

“明明該死的，也不是你！！”

突然，江辰被人抱了起來。

“徒兒，是師尊沒有教好你……”來人哭得聲音沙啞。

來人又很快被拉開。

江辰嘴唇張合，似要說些什么，蕭紅衣連忙湊近傾聽。

“放過她們……”

她們？她們是誰？

此時，蕭紅衣以為自己已足夠了解真相，卻仍舊聽到了不明所以的話。

但她并未深究，因為她能感覺得到。

她的大徒弟，那個支撐她軟弱，陪伴她十余年的徒弟，不在了……

她憤聲怒吼，美眸中滿是戾氣。

她沖向林風，沖向自己，沖向同樣是徒弟的其他人。

她想幫江辰報仇，卻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撲個空，摔在地上。

霎時間，火焰沖天，將江辰的尸體包裹。

她嬌軀顫抖，踉蹌上前，爬入那熊熊火焰。

明明置身于火焰中，可她卻感受不到任何灼燒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江辰的身體被火焰逐漸吞噬，逐漸消散。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如此殘忍？！”她昂首質問蒼天。

回答她的，唯有烈火聲。

“為什么，為什么你好壞不分，善惡不論。為什么我的徒弟，要遭受你如此不公？！”她又問。

仍舊只有烈火聲。

她絕望了，不再言語。

心口疼痛的已近乎麻木，這是凰血徹底噬心的預兆。

她不在乎，甚至沒有抵抗。

因為在江辰生機徹底消逝的那刻，她也“死”了。

而此刻那似千刀萬剮的心痛，也根本比不上江辰所經歷的絲毫。

霎時間，劇痛消失。

她不再哭泣，不再嘶吼，那淡漠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麻木。

此刻在她眼中。

世間萬物已成黑白，唯有江辰火焰中身影，彩色依舊。

整個世界也宛如死寂，唯有那焚燒江辰身體的火焰，正在“滋滋”作響。

她就這么呆滯的站著，腦海里全是江辰曾經的話語。

“師尊，你別挺了，你的身材一直很不錯。”

“師尊，你怎么來了？”

“師尊，你信命嗎？”

“師尊……”

“師尊……”

直至火焰褪去后，地上只剩殘灰后。

她才蹲下身體，伸出雙手，想幫自己的徒弟收尸。

仍舊做不到……

此刻，這世間唯一的色彩，也消失不見。

她站起身來，如同木偶般仰望天空。

依舊是那般絕世容顏，卻只剩下一具沒有靈魂，空蕩蕩的軀體。

不知過了多久。

畫面轉換，她又再次回到了那險峰頂，而那靈潭旁，又多了一物，從外觀來看，應該是一座墳。

而墳碑旁，有一女子常伴，時間持續百年。

畫面再轉，她看見了自己，看到了姜憐月等人，全死在林風的屠刀下。

如此情形，讓她想起了紅閣前，江辰飄然而去的身影。

“師尊，我不怕死，但我怕你死?！?

她想起了面壁碑前，被江辰緊緊抱住的場面。

“師尊，無論百年、千年！無論將來發生何事，無論你對我如何失望?！?

“我只想說……”

“若有一日，我已不存于這個世上?！?

“若有一日，你發現自己是孑然一身?！?

“若有一日，你從悲憤中醒來?！?

“請你一定要想起徒兒的這句話……”

“我不會讓你死的！絕不！哪怕你會因此恨我！”

她想起了，臨死前江辰的那句話。

“放過她們……”

這一刻，她明白了所有。

原來，江辰一直想救她。

原來，江辰之所以不愿留在紅閣，與她相伴到老，是因為知道林風會殺女證道，逃不掉。

原來，她的這個徒弟，一直在考慮所有人，卻唯獨沒考慮自己。

“咔——”

世界突然關閉，黑暗虛無籠罩。

她依舊保持站立的姿勢，美眸空洞，無絲毫波動。

很快，陽光驅散黑暗，她又回到了熟悉的地點，見到了熟悉的場景。

險峰頂，徒弟垂桿而釣，師傅立于背后。

她看了眼蒼穹。

【第二世】

這原本應是金色的大字，卻與眼前的世界相同，依舊灰白。

她的表情仍舊麻木，冷漠。

不會笑，不會哭，甚至不會言語。

突然，她瞳孔一縮，發現了道道色彩，正聚集在那潭邊垂釣的少年身上。

“師尊，你信命嗎？”白衣少年仍舊問道。

女子仍舊不知如何回話。

可這次，少年也只是嘆息，并未再說出豪言壯語。

他甚至也沒詢問其他問題，只是看著靈潭邊的空地發呆。

蕭紅衣記得。

上一世結局時，那里有座墳。

雖依舊感覺不到情感，但她卻強撐著身體向前，在少年的身邊坐下。

“噗通、噗通?！?

她看著少年發呆，又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

她抬手撫摸少年的側顏，那空洞的眼神中，閃過一道靈光。

而后，她突然嫣然一笑。

隨著這一笑，少年身上的色彩朝四周彌漫，頃刻間便覆蓋這個世界。

她，又活了過來。

“徒兒，這一世，為自己活著吧。為師也不怕死，但怕你死?！彼p聲勸說道。

“……”

少年自然沒有回應。

“求你了……”她又道。

少年依舊沉默。

良久后，少年突然扭頭，朝后方的紅衣女子問道：“師尊，若有一日，我死了你會怎么辦？”

“你若無罪，我不會讓你死，可若你有罪……”一旁的女子皺眉深思。

“有罪又如何？”

“為師沒想好?！?

“師尊雖沒想好，但我知道你會怎么辦！”

“哦？那你說說。”

“你會為我守墓百年！”

“……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