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做什么？”趙青檀被周新璋帶到他住的偏院，人還沒坐下呢，轉頭卻發現身邊的人那總是亮閃閃的，充滿自信的雙眼，流露出沮喪失落。

字字如刀，周新璋感覺身上有十六個窟窿眼，可他豈是這么容易被打敗的？

滿腹韜略，他肚子里的鬼主意還少嗎？

胸懷抱負，他可是要娶趙青檀的男人，這還不夠勵志？

才智卓絕，他三歲也會識字誦詩，若不是家里變故又逢災年，那必然也能成為遠近聞名的才子，這被耽誤了能怪他嗎？

舉世無雙，他兩年不到從無名小卒到屢立戰功的大將軍，他顯擺過嗎？

越想越覺得這般好的自己，趙青檀不嫁他，那就是她巨大的損失！

那王漾有什么好的，哼……周新璋重拾信心，雄赳赳氣昂昂的往前大步走，指著院中的石桌道，“你先坐下吧，我給你展示展示什么叫真正的才智卓絕。”

趙青檀一聽這話瞬間明白了，敢情這人偷聽了她和趙鈺的談話，她回想著自己說過的話，再聯想對方剛才的神情，心下好笑，雙眼水潤含光染著笑意，不說話的往桌邊坐下。

周新璋把一直提著不放的竹簍子放下了，然后取出里頭的東西。

一只，兩只，三只……一共七只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烏龜。

趙青檀端詳著它們，而周新璋把這些烏龜放在桌子上后，又從袖中拿出了一個比巴掌大一些的木質鼓，在她好奇的目光下，手腕翻轉間一只小木頭棒子就出現了，然后對著鼓面輕輕一敲。

鼓聲一起，那七只烏龜里最大的一只就慢慢騰騰的爬起來，從邊沿爬到桌子中心趴定，第二大的接著跟過去，爬到了最大烏龜的背上，第三只，第四只……按著大小一個接一個的登上去，直到最小的那只爬上第六只的背上，然后鼓聲一震，它就把身子倒立起來，尾巴朝上，七只烏龜好像一座小寶塔。

周新璋看著趙青檀亮晶晶的雙眼：“這出禽戲叫烏龜疊塔。”

和人唱戲為生一樣，有些人專門訓練各種禽類，用它們的表演取悅觀看者，這就是禽戲。

趙青檀作為京城首屈一指的貴女，哪里會沒看過禽戲，這出烏龜疊塔非常有趣味，但尚未到驚艷人的地步，“一出禽戲可把你能的，這算什么才智？”

“這怎么不算，你看的高興嗎？”周新璋伸手把最小的烏龜拿下來，然后徒手拆塔，全都丟回了竹簍里。

趙青檀矜持的收起下巴，“嗯。”

“高興就好。”周新璋在她對面坐下來，問她，“我的聰明才智就是用來讓你高興的不好嗎？”

趙青檀仿佛沒有看到他的期待，“那是你的事，我可沒有沒有叫你整天做傻里傻氣的事。”

又是草編蝴蝶螞蚱，又是禽戲……還送她龜大仙，比公主鸚鵡都還難養，養了這么久只會曬太陽。

“阿檀，我現在要跟你說一件嚴肅的事情。”

趙青檀看他突然嚴肅的樣子，也不自覺的認真起來，“什么事情？”

“我想過了，從全天下所有的適齡男兒都找不出一個配得上你的人，你這么可愛的小仙女，又如此聰明伶俐，誰配得上你呢？”周新璋厚顏無恥道，“我想啊，想啊……既然沒有人配得上，那與其讓你孤獨終老，不如我自己親自來。”

趙青檀：“……”

“你覺得我這個提議怎么樣？”周新璋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趙青檀氣笑了，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來，她垂眸遮掩，故作思考的模樣，低聲道：“甚好。”

“……”周新璋愣一下，猝爾激動的站了起來，雙手撐在石桌上，“真的？你——你答應了？”

然后不等趙青檀抬頭，就一下子抓住她的手，捏了捏，“我不管，我聽見了，你說好……你就是答應了！”

近距離的面對周新璋滿是喜悅的臉，趙青檀懵了，她驟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玩笑開大了，她心虛又懊惱的收回了手，“你是傻子嗎？當然是逗你玩的……誰叫你厚顏無恥的說這樣的話，要是正經說的話我也不會……”

周新璋已經反應過來她是在戲耍自己，瞬間轉喜為悲，可憐巴巴：“你明明說好的……”

仿佛她欺負的太狠，他已經要哭了。

趙青檀慌忙轉開視線，站起來，“我……我有事，先走了——”

她轉身小跑了兩步，回頭一看，周新璋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地，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眼神也十分受傷。

趙青檀的良心有一點點痛，幾乎是落荒而逃。

周新璋瞧著她離去的背影，站直了身子，兩只占了便宜的手握攏又松開，重復了幾下，忽然就笑出聲來。

……

心懷愧疚的趙青檀躲了周新璋整整三天，他這下笑不出來了。

這個冬天陰雨霏霏了好些日子后，這一日難得天晴，陽光格外的明媚。

王漾終于能勉強起身到院里活動，他客居在鎮北王府，外頭沒人敢來找他，秦管事親自選了兩位侍女貼身伺候他，被他推辭掉了，便又找了兩個伶俐的小書童去照顧他，這次他沒有拒絕。

秦管事在前頭引路，趙青檀領著雪茶和剪春邁進院子時，王漾背著手正在看天。

他還是初見時的那副樣子，人如冷玉不茍言笑，到底是境遇不同，現在的王漾更加內斂深沉，他望著天也不知道想著什么，眼神都透著冷。

秦管事高聲提醒：“王大人，我們郡主過來看你了。”

王漾怔了怔，轉頭就看見了尚在院門口的趙青檀。

窈窕美貌的少女不再如記憶里那樣張揚明媚，卻又多了幾分蘊藏的美，依然動人。

王漾瘦了太多，臉色也蒼白，卻襯的眉目愈發的冷峻，看到她后，慢慢的露出了一點笑意，連眼神都褪去了冷意，變得柔和。

趙青檀移開目光，等著他走近，向自己見禮，然后才說出自己的來意：“本郡主曾經說過，你若再登門，必定親領你游園賞景，不如就今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