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名統帥
- 血蘆葦
- 拙馬
- 5265字
- 2023-06-15 10:23:32
(……我們的計劃,就是派出一個他們絕對預想不到的人……
——無名統帥)
就在阿毛阿順一行人在回學校時,還有兩人在小鎮另一端爭辯。
“我告訴你,”一個金發碧眼,戴著略泛紅光的眼睛的男人激動地說道,“必須得到血蘆葦,不然怎么可能收服邪道人士?”
這個人極高,身高至少二米零五,肩膀至少寬一點一米。他每說一句,身上結實的肌肉就發出威脅地顫動。
一個略微禿頂,顯得年老些的男人也反擊道;
“你得到也沒用!你知道《奇花御書》的下落嗎?你會用嗎?”
他本來就比較矮,在外國男人面前就像小孩一般。
這是在一個十分陰暗的服裝店里。這家店已經廢棄了十年之久,又處于最蔭蔽的巷子里,平時沒有任何人注意,無一處不聚滿蛛網,積滿灰塵。但有時會有一些人常來,也同樣沒人注意。
在這里的還有五人,大都盯著一個方向,看不清臉面。
一個艷麗卻又充滿殺機的女人,輕輕地為懷中的孩子哼著兒歌,聽到這話后就笑了笑。這個孩子面黃肌瘦,大概只有一歲左右,顯得極為虛弱,似乎一捏就碎。女人用甜甜的語調說道;
“你們兩個,考慮到的,難道統帥就考慮不到嗎?”
禿頂男人轉過頭來,看著女人,說道;“當然能考慮到,但統帥能時時刻刻都處理事務嗎?”
紅眼鏡似乎十分暴躁。低頭看著對方,他的聲音響了起來,用流利但有點變調的漢語說道;
“少給我扯這些!上次和西派發生沖突,統帥不選我卻偏偏選你,你道行高嗎?”
禿頂男人一怔,但似乎很高興紅眼鏡提起這個話題:
“哦,當然不高,但我相信,無論是多么膽小的一個小孩,也不會怕路上遇到的仍何狗,更別說一條小小的香腸犬……”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紅眼鏡的痛處。他威脅著靠近禿頂男人,影子將禿頂男人完全罩住了,唾沫星落向禿頂男人的禿頭。
“你竟敢……如果在你三歲時……”
“沒錯。”禿頂男人漫不經心地說道,唾沫星在他頭頂五厘米處蒸發了,“看來你小時候遭受過心理創傷,可能被狗咬了……
“應該不是什么狼狗,只是一只可愛的香腸犬吧?動物變形屬于中等課程,要不我變出一條送給你?”
紅眼鏡終于受不了了。他隔著桌子,拳頭捏緊,碩實的肌肉小丘般鼓起,一拳居高臨下向禿頂男人打去,有千鈞之勢。
一時間,禿頭男人似乎會無可避免地變成肉餅,甚至被打成血肉相間的粉末。不料禿頂男人也一掌向上接了過來,一道寒氣和熱氣匯在一起,身后的衣架受到鼓動搖晃起來。
對于禿頂男人來說,比他高出四十幾厘米的紅眼鏡壓迫感十足——他的一只手臂比禿頂男人的大腿都粗,完全處于劣勢。
但是,兩個男人相持不下,中間的一塊碎布卻無力地飄落到地上,一半融為灰燼,另一半卻結了層冰。
兩個男人雖然功力應當不相伯仲,但兩個男人接觸時,就像一個巨人和侏儒扳手腕一般,堪稱視覺奇觀。
哐當一聲,一個塑料瓶掉在地上,又以瓶口為圓心轉了一個圈,撞到一個木偶腳邊。
女人懷中的孩子哭了起來,卻顯得十分無力。女人聲音仍然極嗲,但熟悉她的人都能聽出憤怒;
“你們兩個,安靜一點。”
然后,她的手也輕輕一揮,一股無形而又柔和的力,將兩個氣喘吁吁的男人分開了。
“不錯,不錯。”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
店里的所有人一聽道這聲音,便立刻朝著后面站了起來。兩個男人的怒火似乎立刻消了,并和其他人朝著后面一樣低下了頭,輕聲念道;
“統帥。”
衣柜后面,一個用來展示服裝樣式的木偶居然站了起來,并邁著機械的步伐,踩著那個瓶子,朝著兩個男人所在的桌子走了過來。
兩個男人低著頭分開了,似乎想體現出自己的卑微——紅眼鏡做得很不成功——就連女人懷中的孩子也停止了哭泣。
木偶緩慢地走在桌子最遠的一端,又用伸出僵硬的木手。木手沒接觸椅子,椅子卻自動滑了出來。木偶又慢騰騰地坐下,然后才說;
“大家都坐。”
這張桌子邊剛好有八個凳子。八個人隔著木偶遠遠地坐下,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敬畏。
紅眼鏡有些不安,他坐在椅子上,木椅嘎吱一響,發出痛苦的呻吟。
木偶人被這個神秘的統帥操控著轉過頭來,面向剛才正在吵架的二人,說道;
“司徒雄,你是不是為上次行動沒用你而感到不平?”
司徒雄便是紅眼鏡的中文名了。司徒雄怔了一怔,似乎有一種在預料之中的驚訝,說道;
“沒錯。”
木偶的兩只無神的眼睛仍然朝著他,嘴巴沒動,木偶內部卻發聲道;
“天道會的目的,就是想要處理好正道和邪道之間的矛盾,以及處理好正道中西派與東派的恩怨,融合正邪兩派的力量。
“不管和那一方發生矛盾,都不是我們想要的。所以,我們會盡量不動武,力求和平解決。
“司徒鐘,你性子爆烈,和西派談判一定會出事。如果談崩了,便很有可能再度挑起東派和西派的風波,那就不是我們想要的了。”
司徒鐘點了點頭,顯得更為不安了,椅子又發出嘎吱的響聲,隨時都有可能散架。
木偶人又轉過頭來,平視前方。這八個手下雖然沒做什么虧心事,卻仍然不敢看著木偶那雙無神眸子。木偶人說道;
“言歸正傳。最近,我發現了有關手環的線索。”
話音未落,人們就激動起來,相互交換著興奮的目光。
“多年以前,”木偶人的聲音突然顯得有些恐怖,雖然無多大變化,卻能清晰地聽出憤怒,“曹子道那叛徒居然將秘密藏在手環里帶走了,還得我們枉費心機找了十幾年,最后還是我找到了!”
下屬們不安地動了動,他們將其理解為統帥對自己能力的不滿。
坐在最末端的兩個人動了動,他們的臉面這才顯示清楚。
首先露出臉,給人的感覺是兩張蠟白,毫無血色的骷髏。
這兩張臉十分相似,瘦削的臉骨棱角分明,剩余薄薄的肌肉,相交處的紋理十分明顯,淺紫色瞳孔的眼睛深深凹陷,卻有一個巨大的眼袋,幾乎占了臉三分之一的面積。
這兩人伸在寬松的黑袍外的手,如同鷹爪一般,只有薄薄地一層略起褶皺的白皮,將細細的骨頭包裹著。
從他們紅黃相間的頭發,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年齡完全不清楚。
“玄冰二圣,”木偶人停住了,顯然這對夫妻的地位極其不一般,“你們有意見嗎?”
玄冰二圣中的男人,嘴部幾乎不動,他的聲音似乎在冰雪中浸泡過。
“統帥,”他有些很難被聽出的急切,“相信我們吧,那個人一定會加入我們,我們一定能得到血蘆葦。”
“那個人?”木偶人輕聲重復道,“姓王的,那個也擁有蒹葭名單,并借此修煉血蘆葦的人?”
玄冰二圣點了點頭。
“我相信我們已經取得了他的信任,如果他歸附我們,他得到的那部分《奇花御書》也將屬于我們。”
玄冰二圣中的女人說著,聲音如同寒風刮著冰雪一般。
“沒錯。”木偶人冷峻地說,“但也不能說明問題。那姓王的人,我想過用點星術來會會他,但他可能以《奇花御書》的內容建立了某種防御,所以我沒見過他。
“但通過你們的情報,我卻覺得,那人逐漸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極有可能不服于我。
“我嘗試過用點星術操控一只鳥,飛過墓陣上空,那個距離在他的防護范圍外。我的觀察結果和他所描述過的大致相同,一部分血蘆葦早已達到標準十年,但他們居然沒有用過,看來還是不知道還如何使用。
“那人說自己擁有《奇花御書》不假,但他根本不將我們放在眼里,甚至還懷有異心。他的話大有吹噓成分,極不可信。”
玄冰二圣聽出了木偶人的意思,知道自己該不說話了,于是那兩張臉又隱回了黑袍里。
木偶人獨自說話了:
“手環仍然是唯一已知關于血蘆葦的各種使用方式。雖然我們還未得到血蘆葦,但血蘆葦的使用方式同樣不明,這就使得血蘆葦的用法格外重要了。
“記載著血蘆葦使用方式的有兩個事物,一個是《奇花御書》,另一個是手環。在《奇花御書》中,記載著有關血蘆葦的一切信息,而和血蘆葦一樣強大的許多法術,也都記載在這本書里。
“這本書的上卷下落不明,而其下卷,在再被分裂之前,一直都在華安大師處保管,而華安大師早已仙逝,這本書當然在他的弟子手中,而他的弟子也同樣難以對付。這就需要長久考慮了。
“日持上人,你知道附近有關華安派子弟的消息嗎?”
另一個日本人站了起來。他相貌溫和,只有耳邊有點全白的銀發。他畢恭畢敬地說道:
“屬下早已探明,所有華安派及東派子弟,仍然只有華安派掌門龍克裘一人。”
“很好,很好。”木偶人拍了拍僵硬的木手,“你坐下吧。”
日持上人鞠了個躬,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木偶人看著自己的下屬們,說道:
“華安山是東派最有名望的一支,自從華安大師仙逝后,門徒已經發展到數萬。
“華安派人才迭出,且不說可能有許多修得極高神功而不伸張的人,就是華安一輩的徒弟,龍克裘,孫逸等都極難對付。”
木偶人站了起來,繞著六個人緩緩轉圈,其他人則仍然坐著。木偶人面無表情,聲音卻顯得若有所思。
“《奇花御書》是華安派的寶物,不一定在龍克裘手中。即使是在他手中,也不要強取。
“天道會還在發展,仍然需要暗中聯絡各派人士,想想吧,如果能再說服華安派哪怕是其中一支,對我們的幫助是有多大……”
日持上人和女人都用會意的眼神看著井上明,司徒雄卻頑固地看著破碎的窗戶。
“還是有些難,那龍克裘對正邪之分,以及東西兩派十分死板,可能連東派中一支較偏的門派都排斥,難難難……”
木偶人的木腿敲在積滿灰塵的木板地上噠噠作響,已經繞在了司徒雄身后。
“比起半本《奇花御書》,一直完整的手環則比較容易得到了。我們這次只來了八個人,比起組織的暗藏的千軍萬馬遠遠不夠,但也能輕易完成。司徒鐘!井上明!”
剛才吵架的兩人似乎知道木偶人要叫他們,應聲而起。木偶人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只看得兩人冷汗淋漓,才說;
“你們都是忠誠的人。當年對付東藏喇嘛,你們都付出了汗馬功勞,這點我能理解。
“但是,”木偶人的聲音一沉,“這是你們第六次擅自動手打架,不利于維持組織的團結。這是最后一次機會了。
“我請你們說說,天道會成員的第三條準則。”
司徒雄不安地向下看著井上明。井上明沒有看他,聲音止不住地顫抖,說道:
“天道會成員相互之間不得以任何方式斗毆,相互辱罵或以其他形式破壞團結,違者應受窟刑……”
其他六人顯得坐立不安。木偶沒有搭理他們,只是繼續說道:
“你們都知道,我們的目的是為了消除玄門三派的矛盾,使玄門聯合起來以改變玄門衰落的命運。
“我們會里的成員,都曾經是玄門三派中的一些,難免有些恩仇舊怨未能化解,所以團結對我們的意義比其他任何門派都大,失去了團結,天島會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司徒雄,井上明,你們都可認罪?”
話音未落,剩下的六人已經明白木偶要做什么,大吃一驚,叫道;
“統帥!”
司徒雄和井上明的神色都黯淡下來。司徒雄露出苦笑,說道;
“沒錯,這是我的錯。只希望不要用刑太過,這樣,當我恢復后還能繼續為組織效忠。”
井上明說;“也希望我還能為尋找血蘆葦作出貢獻。”
抱著孩子的女人和日持上人都用十分悲哀的眼神盯著他們,卻也沒有辦法,只是默默地為他么沖動的行為感到惋惜。玄冰二圣的心情則捉摸不定。
女人懷中的孩子又無力地哭了起來。
木偶人卻哈哈大笑,這笑聲就像從鼓里傳出來的。抱著孩子的女人和日持上人交換著驚奇的目光,實在不知道統帥到底想干什么,但司徒雄和井上明心應該沒多大風險了。
果不其然,木偶人說道;
“好,我們的計劃,就是派出一個他們絕對預想不到的人。我想過這點,最終就只有你們兩個符合。
“我就給你們兩個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但是,”木偶人木質的臉仍然面無表情(也很難做出表情),聲音卻嚴厲了十倍,“如果你們再相互針對,那就不是懲罰的問題了,整個計劃都要受阻。
“所以,你們兩個關系必須搞好。你們兩個握握手,向對方道歉!”
司徒雄和井上明猶豫了一下,但統帥下的是十分直接的命令,于是都遲疑地伸出右手,司徒雄向下伸出的手幾乎比井上明向上伸出的手大兩倍。
“握吧。不要偷偷使出真氣比試,我會知道的!”
司徒雄和井上明極不情愿地握住了對方的手,眼神卻希望對方不得好死。司徒雄的手將井上明的完全包裹住了。
“好,現在道歉。”統帥嚴厲地看著握著的手。
司徒雄低著頭看著井上明,井上明也毫不畏懼地抬頭看著他,似乎希望能通過眼神,偷偷傳遞內力比試,二人都像得了牙關緊閉癥一般。
“沒人道歉?司徒雄,你先來。”
司徒雄用通過自己嘴部肌肉將嘴巴撬開,用最大的毅力咽下泉水般的唾沫,雞蛋般的喉結噼啪一響,才遏制住了將痰吐在對方印堂上的沖動。
“額……祝上帝……嗯,好好保佑你。”
井上明則溫和得多。他開口說道:
“好,祝你長命百歲。”
雙方的眼神似乎都希望對方受到上帝的詛咒,立刻死在對方面前。
司徒雄瞪著井上明,雙方趕忙縮手,似乎對方的手是塊正在融化的鐵。
木偶人似乎有些無語了:
“好,不錯,這樣子也暫時令人滿意了。司徒雄,你負責手環。”
木偶人將手指向一個水缸,水缸里的水面波動起來,浮現出了一個十分瘦小的人臉是一個少年。
這少年看上去相貌平常,應該在讀初中,手腕上戴著一個稀疏平常的手環。
“就是這玩意兒?”司徒雄驚訝地問到,似乎十分失望,顯然一樣自己的對手是一條幾頓重的惡龍。
“我試過,沒錯。”木偶人答到。司徒雄低下頭,鏡片更紅了。
木偶人又說:
“關于他,我會給你更多的信息。對付一個小孩,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么難事。
“不過,你必須控制住自己的性格了。你的大哥塔克星和你一樣,功力等各方面都比你好出很多,他都不會像你那樣沖動。”
司徒鐘說道;“是,接受使命。”說完忍不住露出了有些羞愧但又十分高興的笑容。
“關于《奇花御書》,我們也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來完成。你,井上明,”木偶人指向井上明,“會知道該怎么做的,利用你最大優勢。”
井上明面向木偶人,理了理衣服。鄭重地說道;
“我會盡力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