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操縱的人
- 血蘆葦
- 拙馬
- 3512字
- 2023-06-14 17:25:53
(……這時,他的四肢突然僵硬了。其實,僵硬并不準確,他仍然在動,但身體仿佛不屬于自己。“被操控了?”他只能這樣想。……)
(正文)
杜老人的白發在微風下搖晃,一灑陽光罩在他的頭上,映出的白色灰塵如同蒼蠅般盤旋在他的頭頂,做著毫無規則的運動,就像是一副描繪圣人的畫,是哪一副呢……
“阿毛!”
一個嚴厲的女聲響了起來。阿毛心里一突,回過神來,四處一看,所有同學都盯著他,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臉漸漸紅了。
班主任付詩梅老師似乎是個話極多的人。她穿著紅色的高跟鞋,身材卻顯得更為矮小,臉卻長得極大,被她稱為極有藝術性的頭發搭在臉上,就像一頭牦牛。卻總愛穿紅色衣服。
付老師憤怒地盯著他,卻掩蓋不住找到一個罵人,尤其是阿毛機會的喜悅∶
“阿毛,叫你多久了?集中精力!”
然后,付老師轉頭道∶“易柏梧,你成績好,陪著他,防止他再走神。
“阿毛,回到學校后到我這里背書,第五小組扣十分!加深印象!
“阿順,你是阿毛的哥哥,怎么也不看好他?你也加深印象,第四小組也扣十分!易柏梧,你坐在阿毛身邊!”
易柏梧扶正眼鏡,彎著腰笑嘻嘻地拿著膠凳走了過來,坐在阿毛旁邊。易柏梧長得較高,卻十分瘦,坐在瘦小的阿毛旁邊,便高出了阿毛兩個頭。
阿毛阿順是一對兄弟,長得一樣瘦小,都是被同學們嘲笑的對象。
尤其是阿毛,腕上居然套著一個手環,這個手環紅黃相間,有些像寫在紅色紙張上的黃色咒語,讓人想起茅山道術,在老師眼中不倫不類。
同學們也以此來笑他,雖然不知道笑點在哪里,甚至可能沒有笑點。這塊手環,是多年前一個落魄的怪人送的。
當時,他看上去十分恐慌,身上的衣服撕開了好幾道口子,幾根布條在地上拖著,沾滿泥土。
以阿毛阿順父親地質學愛好者的眼光一看,這個怪人至少在一天之內去過六個地方,因為上面有六種不同的泥土。
為了報答阿毛父母讓他借宿一宿的恩情,他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包袱,一直打開了三層,才將手環拿出并送給了他們,說這能帶來好運。
這塊手環就套在了阿毛的手腕上。等到父母死了,他也一直戴著。阿毛的臉紅得發燙,注意力便集中在了正在講話的人身上。
這個人帶著厚厚的眼鏡,反射的綠光遮擋住了面孔,而且只看著手里握著的那張紙,就像讀書一般,而且分錯了段。
“……然后,我們也真誠的感激同學們來敬老院做貢獻,自愿為老人們獻愛心……”
“……同學們,我們要從小就尊敬老人,在你們享受著充足的物質生活時,不要忘記,還有這么一些人……”
“……現在,我宣布,活動正式開始!有誰要上來唱歌的,請舉手!”
大禮堂便立刻沸騰起來,似乎有了一個發泄的機會。對于同學們來說,他們的嗓子大都不行,唱歌是十分尷尬的行為。
于是,他們都笑嘻嘻的舉薦一些同學,被提到的人則笑著要搖手拒絕,好像上臺表演就要了他的命似的。
阿毛和阿順經常遭受嘲笑,卻總是幻想自己能打出風頭,例如教室里突然闖入一個罪犯,然后他們聯手干掉罪犯成為英雄,就像一個行俠仗義的俠客。
不過,有些事情卻經常應驗,比如想象自己考試發揮不穩當,就真會考倒數第一。阿順經常遇到狗,他一想象這條狗會遭到厄運,不到七天后,這條狗還真就誤食老鼠藥毒死了——其實是一些以環保為名的“慈善”人士專門投放的。總之,這些事情總是朝著壞的方向發展。他甚至都懷疑過,父母的早死是否和他有關,但老師們教的科學思維告訴他沒有這回事。
就在阿毛幻想自己在臺上唱歌,征服在場所有觀眾時,坐在他身邊的易柏梧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來,指著阿毛大聲叫道;
“讓他來!”
阿毛一驚,感覺被易柏梧看穿了自己內心的想法,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班上的其他同學也像找到了樂子,大聲叫道;
“讓阿毛來!”
就當阿毛想要制止他時,主持人的目光掃了過來,發現了阿毛,于是指著阿毛說;
“好的,就讓這位同學上來吧。”
阿毛的心往下一沉,愣了半天才站起來。
他幾乎比其它同學矮了一個頭,經過人群時就像走在兩排墻間,現在則顯得更瘦小了。
阿毛希望時間能夠延長一些,但他很快就走到了主席臺前。他一上臺階,下面五班的幾個同學就叫道;
“走錯了,是往右邊上去!”
整個禮堂的人都哈哈大笑。阿毛已經感受不到屈辱,他只希望這一噩夢般的時刻能夠早點結束,可時間仿佛又靜止了。
他感覺自己的姿勢無比笨拙,腳步凌亂,兩只手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放,那經常給自己惹來嘲笑的手環更顯眼了。
在禮堂后面,一些班級卻不怎么關心。敬老院的工作人員將他們帶到一些老人身旁,為老人服務,也就是為他們做些剪指甲,按摩之類的事。
同學們三五成群,都很快找到了自己要伺候的老人。出于某種原因,杜老人身邊的學生最多。
也許,他身邊那美麗的保姆也是一方面。她顯得極為善良,她總是誠懇地說;
“伺候老人就像伺候自己的父母。”
每次聽到這話,杜老人都顯得極為受用。老人們也給同學們講故事,杜老人講的是自己女兒,因為鬧矛盾而出走的往事。
這本來枯燥無味,在杜老人口中卻頗有趣味。
杜老人的目光以及為細微的角度看了阿毛的手環一眼,沒有一個人發覺,正在感受著屈辱的阿毛更沒有發覺。
主持人聽到下面同學的提醒,又看到阿毛向另一端走去的窘態,覺得不是很好,說道;
“不用了,朝這邊上來也可以。”
阿毛本來已經走到了主席臺的另一端,現在卻只能退回來。這時,他的四肢突然僵硬了。
其實,僵硬并不準確,他仍然在動,但身體仿佛不屬于自己。
“被操控了?”他只能這樣想。
“不要嘗試反抗,不然又會出丑。”
一個細小的聲音說道。這個聲音與外界同學們的笑聲不同,是從自己的大腦里傳出來的,不像是別人在說話,倒像自己在說話。
在下面的同學也覺得,阿毛的氣質似乎立刻變了,根本不像同一個人。
他感覺自己站在了主席臺中央,隨著伴奏聲,輕輕地唱起了《感恩的心》。就跟他剛才所幻想的那樣,他的歌聲和原版比起來,居然分毫不差!
時間仿佛在歌聲中靜止了。不知過了多久,阿毛感覺自己的手將話筒放了下來,鞠了個躬,說道;
“謝謝大家。”
除了后面的幾位工作人員和老人以外,沒有幾個人鼓掌。他們看見周圍都不鼓掌,便又把手放下了,但臉上卻始終保持著崇敬的神色。
嘲笑過阿毛的人都怔住了。易柏梧像是被扇了一耳光似的,就連阿順也處于震驚中——正在唱歌的絕對不是阿毛的聲音!
阿毛自己也感到很迷茫。然后,他感覺那股力量操控自己著走了下來,穿過驚愕的人群,回到易柏梧的身邊。
這時,他又感覺自己身體屬于他了,那種被操縱的感覺消失了,他跌坐在凳子上。
然后,禮堂里的所有人想起了什么似的,大聲鼓起掌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終于被打破了。
主持人又在上面喊到;“還有誰愿意上來……”
接下來的時間里,阿毛都茫然地盯著一個地方看,卻什么也沒有注意。剛才在臺上唱歌的經歷似乎是一百年前的事了,而身邊同學對阿毛發出的驚嘆聲也像是在幾百米外傳來。
究竟是誰操控了他?是為了幫他嗎?
過了許久,人群漸漸散了,付老師叫道;
“趕快退場,保持秩序!”
然后,付老師像炫耀別墅似的,看著三班班主任,說道;
“他們都說我們六班很優秀,我們六班就被選中了,最近幾天可能有點忙……”
三班班主任哼了一聲,卻又無可奈何地看著自己班上那幾個追逐打鬧的學生。
六班其實是一個臨時拼湊成的班級,將全年級所有班最優秀或“有點希望”的學生集成一塊,到現在也只成立了兩個月。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易柏梧現在阿毛前面,十分起勁地和幾個學霸聊天。阿毛看著易柏梧衣服上的花紋走著,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荒誕的夢。
老人們也被保姆們輕輕地扶回宿舍。保姆們帶著笑容,像是少了一對翅膀的天使。
保姆將杜老人扶到宿舍門口,向四周看了看,確保學生們都看不見后,就一腳踢開門,門撞在蘸滿油污的墻上,就像撞在沒有彈性的鼓上一樣,發出劇烈的響聲。
保姆朝著杜老人兇巴巴地喝道;
“自己進去!”
已經習慣了這一幕的杜老人,溫順地走入陰暗而又狹窄的房內,經過坑坑洼洼的地,緩緩躺在堅硬而且發霉的床上,就像躺在墳墓里一般。杜老人溫順地祈求道;
“小林,幫我把電視打開吧。”
小林瞪了他一眼,將老人唯一的兩件私人物品——一個小小的粉紅色布熊和一個缺了口,通體白色但杯口有杠紅線的水杯扔在床上,說道;
“看個屁!”
就當小林轉身離開時,那扇門突然脫離了門框,歪斜著倒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門上的玻璃摔得粉碎。小林轉過身來,瞠目結舌地看著門,然后盯著杜老人,說道;
“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弄的?”
杜老人羞澀地笑了笑,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說道;
“你剛才撞得那么狠嘛······”
小林帶著懷疑加鄙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說道;
“如果是我爸,早就打死你了!”
杜老人眉毛一揚,說道;“你爸?他已經被記在名單上了。”
就在小林試圖理解老人的話時,小林的電話響了。也就是在明天晚上,小林一家遇上了焚尸場里那詭異的一幕。
小林一接電話,電話就激動地了起來,似乎要將所有的緊張,焦急和恐懼都匯聚在一起。
“小林,快來看你父親!你父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