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溜滋溜。
周子燭一口口吸著面條。
吃的太急，以至于衣服上沾染了幾滴。
“小淅，好久沒來了。”脖子上掛著條白毛巾，穿著黑布褂樂呵呵開口。
“玉強哥。”蕭淅打了聲招呼。
“你看，一個月不見，喊的都生分了，直接喊小胖哥就行。”周子燭抬起頭，將面條滋溜嗦進嘴里后說道。
“我沒有。”蕭淅連忙解釋，“我我……”
“行了小淅，子燭他逗你呢。”劉玉強繼續樂呵道，“你們先吃著，我這再給其他客人煮幾碗面。”
“你忙去吧。”
周子燭擺擺手。
小胖，名叫劉玉強。
算是他從小到大的好友。
沒什么大夢想，念書念到一半就回來繼承家業——路邊小面攤。
周子燭收回目光，看向面前小口小口吸著面條的可愛少女。
蕭淅有些呆萌的抬起頭，放慢吃面動作。
“子燭哥？”
“小淅，你家那武館……具體是個什么情況？方便講講么。”周子燭頓了頓，詳細問道。
蕭淅停下吃面，表情復雜，猶豫片刻后徐徐道來，“我爹開辦武館后，準備招收學徒，武館還沒開兩天，便有其他家武館找上門來。”
“按照他們說，云津城不是什么人都能隨便開館收徒的，要么你附屬于某個老牌武館，要么就展現實力，讓大家心服口服。”
“我爹頭一個月拜訪了許多武館，知道這些章程，客氣了一番后，定下日子設宴試武，準備展現身手。”
周子燭輕輕點頭。
這就算是一個標準流程。
和云津地頭蛇搞好關系，然后雙方比武走個過場。
否則上來就和人家武館對打，誰鳥你。
起碼蕭叔這做法沒毛病。
至于什么“我開自己的武館，各憑本事吃飯，憑什么這么多事？”
這種天真的話就不用說了。
云津城就這情況，不按規矩辦事，自己就得被人家辦。
就聽蕭淅繼續開口，“本來說好的事情，誰知道比試過程中，那青竹武館突然變招下狠手，我爹倉促之下抬手應對。”
“結果沒收住力，將對方打出場地，口吐鮮血，在自家徒弟前丟盡了臉面，他反倒指責起我爹來。”
“而后磐石武館武師登場，趁我爹體力下滑，幾拳將他打傷。”
蕭淅咬著牙，露出忿忿神情，“原來是他們想要我家功法與拳譜，先前被我爹婉拒，這才在宴席試武中大打出手。”
“磐石武館說，在他地界開設武館，需要統一查閱心法，以免是什么邪功，回來讓人練壞了身子。”
“他們分明是想將心法圖譜收上去，好鉆研出其中漏洞，進而研究出反制之法，或是取之精華化為己用……”
“我家世代習武，那心法與拳譜更是數代人積累，不斷改進后的心血之作，怎可能說交就上交！”
后面的事情自然就很清楚了。
周子燭不知道蕭家功法有什么特殊。
但聽說南方那邊妖邪四起，比北方要亂許多。
如此亂世，帶著女兒穿越上千公里，足以見得蕭叔很是有些武藝在身。
不過……除開蕭家功法特殊外。
還有可能，便是磐石武館并不在意功法如何，他們要的是你乖乖低頭認服。
讓你交東西，不肯交。
敬酒不吃吃罰酒，還想在我的地盤上混？
以至于后來蕭叔前去理論，被人生生打成重傷，不治身亡。
“聽說這磐石武館，和那伏山宗，西司都有關系。背地里又扶持了幾個幫派，屬于黑白通吃。”
“平日行事霸道慣了……哎。”
周子燭微微嘆息。
蕭淅神情黯然，顯然知曉自己沒什么機會報仇。
“現在，紅河幫的人請了位巡武員，以‘館主身亡，不具備開設武館能力’為由，將武館暫時查封，需要在十日內證明擁有相關能力，否則場地會被強行收上去。”
“我這幾日正想辦法籌錢先將我爹下葬，沒有空管這些。”
蕭淅心累說道。
周子燭默然不語。
館主沒了，剩下個小丫頭，上哪證明擁有相關能力去。
沉默片刻，他開口道，“那關閉武館，轉為其他用途呢？”
“若是其他人或許有可能，我被紅河幫盯著，自然是絕無可能。”蕭淅搖頭。
清秀稚嫩的面孔上閃過一絲苦澀，“誰叫我好欺負。”
周子燭欲言又止，最后終是不知該怎么寬慰。
他還尋思聽聽，看事情有沒有轉機。
這聽完后，也只剩下滿腔嘆息。
“謝謝子燭哥，你真的幫了我很多。”蕭淅由衷感謝道，“吃過這碗面，我就離開，不再麻煩子燭哥了。”
“離開？打算去哪？”周子燭反問。
少女茫然。
“那武館別再去了。估計磐石武館一直在盯著，回去再糾纏不清，日子更沒法過了。”
周子燭開口。
蕭淅默默的將碗里最后幾根面條吃干凈。
洗過臉，換了身衣服后的少女面色凈白，五官小巧精致。
正是含苞待放，再加上微紅的眼眶，頗有種出水芙蓉的我見猶憐之感。
不管是介紹給許蔓，還是幫她找個工作，都沒那么簡單。
沒有依靠，沒有背景。
長得漂亮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子燭哥不必為難，我會自找出路的。”蕭淅抿抿唇角。
周子燭輕輕搖頭，一時間也犯了難。
蕭淅放下筷子，兩只小手攪在一起，搭在大腿上，目光則是盯著面湯表面幾朵微小油花。
“子燭哥，這世道好多壞人。如果人人都不習武，沒有仙人，沒有妖邪，會不會好上許多？”
這話問的，旁桌吃飯的一名先生都忍不住看來。
周子燭愣了一瞬。
“小淅你認為呢。”
“應該會好吧。沒有武力高低之分，也不為追求力量，追求長生……百姓都能安定下來，或許也不會有那么多人，仗著身份去欺壓他人……”蕭淅喃喃開口。
殺人放火，打家劫舍。
盛世國度，太平歌舞。
若是沒有官爺，沒有所謂仙人老爺，會是怎樣？
周子燭沒有多言，也沒有深入探討。
他笑了笑，“或許吧。”
將幾枚銅板拍在桌上，少年站起身，正準備開口。
誰料下一刻，腳步聲自身后響起，帶著濃濃的不善。
他敏銳轉身看去。
一名瘦高些，面容陰柔的老者身后跟著兩名壯漢。
“周子燭，小周先生，可是讓我們一頓好找，原來是在這藏著呢。”
“看您這也吃飽喝足，不妨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顧府，我家老爺有請。”
周子燭面上表情漸漸收斂，接著堆起一個笑容，“不去行不行。”
老者同樣回以和善笑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