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分離:新舊大陸的命運(譯林思想史)
- (英國)彼得·沃森
- 19字
- 2023-05-31 16:28:50
第一部分
第一批美洲人與舊大陸居民的差異
1 從非洲到阿拉斯加(一):基因、語言與石器揭示的偉大歷程
若想讓對比新大陸與舊大陸發展的“實驗”盡可能地富有意義,我們必須首先盡可能地了解兩大半球的人們在最開始到底有多大程度的相似性。如果找不到相似性的話,我們必須知道他們有何不同。顯然,這不是一項輕松的任務——我們所探討的時代至少是在15000年前,本章和下一章涉及的許多材料比這個時代還要久遠得多。雖然時間之久遠令人望而生畏,我們還需時刻謹慎地對待這種性質的材料——因為很多是猜測性質的,縱然是基于可靠信息做出的猜測——但這不應使我們躊躇不前。在幾年前,想回答這些問題都是不可能的,但現在,歸功于生物學(特別是遺傳學)、地質學、宇宙學、氣候學、語言學和神話學等領域的發展,我們對于遙遠歷史的了解比過去要多得多。我們能夠得出一些結論,雖然是嘗試性的,但也值得為之努力。
走出非洲
一方面由于DNA、基因,特別是線粒體DNA(通常記作mtDNA,只通過母系遺傳)和Y染色體(只通過父系遺傳)等領域的發現,另一方面由于我們了解了DNA的突變率,因此通過對比分析全球范圍內現代種族的DNA,我們可以評估過去不同時代的人和現代人之間的聯系。[11]實際上,正如一位專家所指出的,mtDNA為我們提供了“一部母系史前時代的漸進史”,而Y染色體則為我們提供了一部父系史前時代的演進史。對我們而言,在這一理論圖像(大部分仍需考古學的確認)中,主要構成要素如下:
●大約150000年前,現代人在非洲進化而來。
●或許早在125000年前,一批人類離開非洲,很可能渡過了紅海南端的曼德海峽(當時的海平面比現在大約低230英尺),再穿越阿拉伯半島南部(當時這一地區比現在潮濕得多,遍布湖泊與河流)。雖然尚未發現人類遺骨,但是在霍爾木茲海峽附近的一處巖居——杰貝爾法雅發掘出一些原始石器,它們與差不多同一時期非洲智人所制造的石器類似。全世界現存個體的遺傳學證據顯示,非洲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是這一小批穿越阿拉伯半島之人的后裔。在非常干燥的時期,杰貝爾法雅居民可能被隔絕了幾百甚至幾千年。后來,他們沿著河道(如今已淹沒在波斯灣)向東遷徙。這樣,他們就能避開這一地區干旱的內陸沙漠,最終經由伊朗和巴基斯坦沿海地區到達印度。這個關于世界人口分布的“沿海岸流浪”理論仍然只是一個理論假設,但它得到了遺傳學證據的支持,眾多海岸遺跡中古代貝冢的存在也提供了證據支持。而且,我們現在知道,在人類存在的大部分時間里(6000年前),海平面比現在低得多,因此,當時地球的旱地面積可能比現在多1600萬平方公里,占全球可居住面積的10%,這是一個重要的、富有吸引力的資源。我們也知道,海洋/沿海地區總體上較之于內陸地區,具有更豐富的營養環境,能供養更為稠密的人口,提供更穩定的定居點。到目前為止,古代沿海和陸橋地區的狩獵采集者對人類史前史來說是次要的,但事情似乎正在發生變化。
●離開非洲的這群人可能人數不多:Y染色體研究顯示它可能由大約1000名育齡男性和同樣數目的女性構成。如果加上老人和兒童,人數可能有5000。他們可能也不是一起出發的。對捕獵者的研究顯示:他們喜歡結群而居,群體規模約為150人。不過,當他們不再沿海岸流浪時,例如停居在澳大利亞,他們便形成若干部落,部落人數在500至1000人之間(這是歐洲殖民者在18世紀末到達澳大利亞時發現的情況)。
●70000年前以后,人類進入澳大利亞。
●50000至46000年前,在現在的伊朗/阿富汗地區,一群人離開海岸,向北向西遷徙,聚居于歐洲。
●大約40000年前,第二次分離發生,這次發生在巴基斯坦/印度北部地區,因為另一群人經內陸進入中亞。
●大約與此同時,“沿海岸流浪者”到達中國,環游了東南亞“拐角”后,折向西方,大致沿著后來的“絲綢之路”遷往內陸。
●大約30000至20000年前,從巴基斯坦/印度地區向內陸挺進的人群分為兩支,一支向西遷往歐洲,另一支深入西伯利亞,可能與從中國沿海遷往內陸的人不期而遇。
●在約25000至22000年前的某個時期,人類到達連接西伯利亞與阿拉斯加的白令陸橋。不過,在楚科奇地區或阿拉斯加發現的考古學證據表明他們直到15000年前才來到這里。當時,世界正處于末次冰期,這次冰期從110000年前一直持續到大約14000年前,造成的結果是世界上大部分水被禁錮在巨大冰川中——數公里厚的冰川覆蓋地球。因此,那時世界的海平面要比現在低400英尺左右。反過來,這意味著當時世界的地形與今天有著本質的不同。它造成的一個重要、關鍵、有趣的結果是,白令海峽在當時并不存在。該地區由旱地或遍布池塘與湖泊的灌木林地構成。但即使如此,對于早期人類來說,這片地區還是可以通行的。因此,大致說來,在20000年前到14000年前之間的某個時候,早期人類遷徙到后來被冠以“新大陸”“美洲”“西半球”等各種稱呼的土地上。然后,同樣關鍵的是,距今14000年以后,世界變暖,末次冰期結束,白令海峽再次被水所填充,阿拉斯加和西伯利亞成為不同陸塊的組成部分,而新大陸由此與舊大陸分離。
從紅海南端到西伯利亞最東端的烏厄連,直線距離(或乘波音747客機)大約是7500英里,而沿印度和東南亞海岸遷徙的距離是該距離的兩倍多,甚至三倍,考慮到當時的人類無法依靠任何技術手段,遇到山脈、湖泊和河流只能繞行,因此抄近路穿越中亞大陸也不會縮短太多距離,并且可能更艱險。可以說,這段20000英里的旅程用了50000年的時間(雖然早期人類在到達極寒地帶之前可能擴散得比較快)。
但最終,早期人類到達現在的楚科奇半島,俯視著即將成為白令海峽的那片地區。不僅鄰近阿拉斯加的西伯利亞地區有考古學證據證明早期人類經由這條路徑(當時陸橋的最窄處僅有60英里寬)進入新大陸,我們還從其他地方找到了三個遺傳學證據。如果將它們串聯起來,我們就能為早期人類進入美洲的歷程繪制出一幅前后連貫、令人信服的畫面。
西伯利亞東部的楚科奇人,雖然可以說生活在世界的邊緣——至少是現代世界的邊緣,但在我們看來,他們處于這幅畫面的中心位置。直到今天,他們還靠放牧馴鹿、在河冰中鑿洞捕魚為生。[12]沒有人真正知道為什么早期人類選擇在這樣艱苦的地區生活?;蛟S他們是追捕猛犸和其他大型獵物來到這里;或許他們根本不是選擇住在那里,而是在西部和南部人口的壓力下被迫遷居于此。那里的生活到底有多艱苦?考古學研究證實:在19000至18000年前之間,西伯利亞的這部分地區不存在任何人類遺跡,這說明在人類再次移民于此之前,由于極度的嚴寒和遍布的冰雪,這片地區曾被具有高度流動性的狩獵采集者遺棄了一段時間——這些先民頻繁地變換營地,以便獲得重要的動物資源——大部分遺跡只有一種類型的大型獵物遺骸,如馴鹿、赤鹿或野牛。不管情況如何,自20000年前起,西伯利亞東部地區(離楚科奇還有段距離)——如久赫泰和馬爾塔等地——已有人類居住。這個時間與位置一樣至關重要。
這個時間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在西伯利亞的任何地方都沒有發現早于20000年前的考古學人類遺跡。不過,在遺傳學和語言學方面,卻有證據證明人類早就已經進入了新大陸。這種證據存有爭議,未被普遍接受。這些遺跡的位置很重要,因為人類在如此遙遠的北方從未成功實現農耕,所以如果早期人類了解任何農業常識的話,他們就不會進入新大陸。這本身并不奇怪,因為直到大約10000年前,農業才開始出現在地球上的一些地方,但至少那意味著這個地區的圖景是清晰的,即在大分離發生時,舊大陸和新大陸都缺乏農業(雖然已開始馴養狗)。
DNA證據顯示楚科奇人在基因方面具有獨特性。按照基因地理工程(見下文)的研究,他們具有一個遺傳標記(該遺傳標記是一個獨特的基因模式,學術上稱為M242)及其他一些特征,這些特征說明他們起源于同一個人,而這個人大約于20000年前生活在西伯利亞南部或中亞。即使是南達火地島的美洲印第安人也具有這些遺傳標記,因此遺傳學家認為,早期人類是在20000年前以后的某段時間從西伯利亞進入新大陸的。[13]
當基因地理工程的第一批成果出來后,這一圖景得到了支持并被充分論證。基因地理工程創立于2005年,由《國家地理》資助,利用了IBM公司的大規模計算技術。這項龐大的研究檢測了五個大陸上大約150000個個體的DNA,以繪制出遺傳學史上最細致的圖景。基因地理工程所利用的最基本技術是檢測所謂的單倍群,它們是基因突變中那些獨特和典型的模式,構成mtDNA或Y染色體上的遺傳標記,顯示人們之間的聯系以及人們在過去的聯系(M242就是一個單倍群)。
這一研究證明了我們所關切的兩件事。首先,今天的美洲原住民在基因上彼此相近,大多數獨特的基因標記處于20000年前到10000年前之間的某個時間點,集中于16000至15000年前這段時期。這個時間的重要性在于:它正處在末次冰盛期——20000至14000年前之間。當時,末次冰期的冰川規模達到最大,海平面比現在低400英尺,白令海峽在當時是西伯利亞和阿拉斯加之間的一座陸橋。
人們發現,位于Y染色體的一個單倍群存在于北起阿拉斯加、南至阿根廷的美洲原住民中間,它連同另一個由此衍生的單倍群,幾乎是在南美洲所能發現的唯一一支Y染色體譜系。[14]在北美洲西部有另一支譜系,似乎是后來到達新大陸的,并且從未擴散到南美洲那么遠的地方。但在它們之間,這些遺傳標記在美洲原住民Y染色體所占比例達到99%。另外,在美洲原住民中只有5個mtDNA單倍群,這與在歐亞大陸和非洲所發現的幾十個mtDNA和Y染色體譜系形成了鮮明對比。[15]發現于北美洲西部的第二個譜系被稱為M130,關于它很重要的一點是,它在東南亞和澳大利亞也有發現。這說明那些沿太平洋邊緣、亞洲東海岸遷徙的人群構成了后來遷入美洲的第二支譜系,他們在大約8000年前進入新大陸,此時白令海峽再次被淹沒。因此,他們一定是乘船而來的。這一譜系通常出現在講納德內語的印第安人中間,而納德內語是北美第二大語系(見下文)。
第三條證據來自另一項大規模調查的成果。這個團隊由來自9個國家的27名遺傳學家組成,哈佛大學的王思佳負責協調工作,其成果在2007年發表。[16]這一團隊從分布在北美洲、中美洲和南美洲的24個美洲原住民群體中選出422人,對他們的遺傳標記進行檢測并將它們與世界范圍內54個其他土著群體相比較。這一研究的主要成果如下:
●他們發現,與其他大陸人口相比,美洲原住民的遺傳多樣性較低,而變異性較大(這與上文提及的基因地理工程的發現相吻合);
●美洲原住民距離白令海峽越遠,遺傳多樣性越少,與西伯利亞人的遺傳相似性越少;與西伯利亞居民最類似的美洲原住民是加拿大北部的奇帕威安人(講帕德內語/阿薩巴斯卡語),最不相似的是南美洲東部的原住民;
●在中美洲和安第斯美洲的印第安人之間遺傳分化相對缺乏;
●他們發現一種情況:對于遷徙中的民族來說,海路相比陸路更易穿越;
●他們發現遺傳相似性和語言分類之間存在一些重疊;
●研究顯示有一個“專屬”美洲的特殊等位基因(遺傳變量,也就是說,它只存在于美洲土著人的DNA中),這支持了新大陸先民的大部分血統“可能源于單獨一撥移民”的觀點。
這幅畫面再次與基因地理工程得出的結果相一致。對楚科奇人DNA的分析表明,大約550代人以前,有一批人從西伯利亞單獨進入美洲——換句話說,他們到達新大陸的時間是在(550×30=)16500至(550×20=)11000年前之間,這些人可能利用了沿海路線,而非冰川之間的內陸路線(見下文)。除王思佳及其團隊外,其他一些研究團隊(規模沒有前者那么大)針對早期人類進入美洲的時間,也得出了近似的結果。但是,它們證明早期人類分兩撥而非“單獨”一撥進入美洲,第一撥是在18700年以前,第二撥是在16200年以前。這與下面即將呈現的語言學證據不謀而合。[17]
在這一點上,我們理應強調一下,有一些DNA研究證明人類進入新大陸的時間比前述時間還要早得多——有的認為是在29500年前,有的甚至認為在43000年前。[18]然而,最近規模最大的研究——基因地理工程和王思佳團隊所做的研究——不僅相互印證,而且大體說來,它們也與從阿拉斯加到新墨西哥的北美全境發現的考古學證據相一致。對于這種證據,我們馬上會在下面加以扼要敘述,但在第3章會有更詳細的討論。
第二種生物學證據來自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的克里斯蒂·特納的研究,他是研究人類牙齒演化的專家。[19]特納專門研究了史前美洲人、西伯利亞人、非洲人和歐洲人的20萬顆牙齒的牙冠和牙根,研究理由如下:(a)它們很好地展示了不同人群如何適應不同的環境;(b)它們比其他進化特征更穩定,而且在男性和女性之間,或老人和年輕人之間,它們的差異不會太大。對我們來說,他的研究中最令人感興趣的地方在于,它將所謂的“中國型牙”(Sinodonty)和“巽他型牙”(Sundadonty)區分開來。中國型牙主要見于中國北方人和北亞人(西伯利亞人)之間,其特征是:“鏟形門齒”(牙齒內側為鏟形),雙鏟形門齒(兩側均為鏟形),上頜第一前臼齒單根,下頜第一臼齒三根。特納在中國北方出土的骨骸中發現了中國型牙,這些骨骸至少可追溯到20000年前。
他發現,中國型牙局限于中國北部、亞洲北部、古代阿拉斯加和其他北美居民之間。與此相反,在更靠西的地方(比如貝加爾湖地區)所發現的舊石器時代晚期骨骼沒有表現出中國型牙的特征,在俄羅斯歐洲部分的古代墓葬中出土的骨骸牙齒也是這樣。這同樣適用于東南亞地區所發現的古人遺?。ㄌ丶{將這一類稱為“巽他型牙”,因為在舊石器時代,東南亞像白令陸橋一樣位于海平面以上,那里的大陸架被稱為巽他陸架。關于這一現象,我們會作進一步討論)。通過中國型牙在北亞和北美的擴散,克里斯蒂·特納推測,有一批人經蒙古東部、勒拿河上游盆地向西伯利亞東部緩慢遷徙,并從那里穿過白令海峽進入阿拉斯加,最初的美洲人正是由這批人發展而來。
一些美洲土著部落的嬰兒在出生時帶有所謂的“蒙古斑”(Mongol Spot),這是一種淺藍色胎記,位于脊椎底部,不久就會消失,在西藏和蒙古地區的兒童中間也有發現。[20]這一事實進一步為前面的構想提供了生物學方面的支持。
因此,如果將所有這類遺傳學證據放到一起,我們可以認為現今所有美洲原住民有著一批共同的祖先。粗略來說,其先民大概是在16500至15000年前,從東北亞某地——今西伯利亞地區,最南可能從蒙古來到美洲。在此之前可能就有小批人到達美洲,但他們對后來居民的影響是微不足道的。后來可能還有其他移民遷入,我們稍后將對這方面證據加以考察。
蒂莫西·弗蘭納里認為,雖然阿拉斯加的阿留申人、因紐特人和東北亞人擁有許多共同的文化特征(例如,俄羅斯勘察加半島居民所說語言是因紐特語的一種形式,阿留申群島居民所使用的各種針灸療法與中國人的針灸相似),但是幾乎找不到人員或思想從美洲回到亞洲的證據。唯有尼古拉斯·雷及其同事進行的遺傳學研究能夠提供一些線索,他們謹慎地推斷,一些美洲印第安人在390代以前(或9750年前)返回亞洲?,F存唯一講葉尼塞語的族群是西伯利亞中部的凱特人(距白令海峽數千公里),關于他們的一項廣為人知的研究顯示,葉尼塞語和納德內語之間存在語言學上的聯系。但是,從遺傳學角度看,凱特人與他們周圍的其他西伯利亞族群非常相似,與北美操納德內語的人沒有任何關系。目前,對于這一反常情況,尚無令人滿意的解釋。但是我們可以推斷,主要遷徙路線是從西伯利亞經白令陸橋到阿拉斯加,關鍵是它發生在冰河時代即將結束時。[21]
在繼續討論之前,我們需要考慮另一個遺傳學證據——芝加哥大學教授布魯斯·拉恩的研究成果。他發現有兩個基因與人類大腦的構造和擴展有關。每個基因含有幾個替代形式或者說等位基因,但在某些特定群體中,一種形式比其他形式常見得多。這一差異必然意味著這種等位基因具有極為重要的進化意義,它提供了一種選擇優勢。其中一個等位基因就是一種被稱為“微腦磷脂”的基因。這個基因最先出現于37000年前,被70%的歐洲和亞洲人口所攜帶,但在撒哈拉以南地區的人口中卻不常見,在那里攜帶人群的比例在0至25%之間。第二種等位基因被稱為“ASPM”(異常紡錘形小腦癥相關基因),約在6000年前出現并繼之在中東和歐洲迅速擴散。這種等位基因不見于撒哈拉以南非洲,在東亞只有微弱表現。[22]
鑒于這兩種等位基因擴散得非??欤鼈兛隙ㄙx予了攜帶者某些認知方面的優勢。由于顯而易見的原因,我們應該極其謹慎地解讀這些材料,這也是布魯斯·拉恩本人的建議。目前還沒有證據表明等位基因和智力的增長有關;然而,連同以上提到的其他成果,所有這些發現似乎對我們有兩點暗示。首先,就大約37000年前出現的基因突變而言,有人可能會問,這種等位基因是否與古生物學記錄中出現的、肇始于33000年前的“文化大爆炸”有關?是否與歐洲某些地區巖穴壁畫藝術的繁榮有關?同樣,出現于6000至5000年前的等位基因是否與約5500年前出現的文明發展有所聯系?我們在這里是不是看到了基因與文化之間的某種聯系?在此之前,人們從來沒有設想過這種聯系,因為這樣的結果無從獲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那么第二個暗示就與本書的論點相關。約37000年前發生的第一次基因突變,如果它的適應性夠強,它就可能迅速傳播至歐亞大陸各處,其中包括那些最終移居到新大陸的先民。換句話說,美洲原住民應該具有這種等位基因。這已為研究所證實:微腦磷脂實際上普遍存在于新大陸居民中。
另一方面,約6000至5000年前的第二次基因突變在早期人類穿過白令海峽后才在舊大陸出現。這意味著,美洲原住民很可能缺乏這種進化。這也已被研究所證實:在新大陸居民中完全不存在ASPM。
現在斷言微腦磷脂或ASPM賦予它們的攜帶者以某種認知優勢,還為時尚早。即使它們的迅速擴散證明存在這種可能性,但人腦容量似乎保持穩定。盡管如此,這顯然是舊大陸居民與新大陸居民之間潛在的重要基因差異。我們通過冰島的證據獲知,即使在一個相對短暫的時間框架內(人類移居冰島只是一千年以前的事情),也會出現相當大的遺傳差別。因此,用遺傳變異來解釋新舊大陸之間的差別并不是不可能的。
即便如此,由于這一科學領域仍處于起步階段,因此除了提醒大家注意這種可能性之外,我們在這里不能做更多的解讀。
最后談談對于遺傳學的看法。正如基因地理工程和王思佳團隊的研究所顯示的,與世界其他地區相比,美洲原住民的基因相對缺乏多樣性,這可能意味著下列三種情況之一。第一,在某一時期,白令陸橋上存在一個遺傳“瓶頸”,也就是說,一小批基因受限的人曾在此居住一段時間,可能是在冰川圍繞的一處地方避難,當時他們被迫實行內部群婚。第二,后來出現很多一夫多妻的現象,一些更有勢力的男性擁有多名配偶,而另外一些男性則一個配偶也沒有(比如說,就像在巴布亞新幾內亞的達尼人中觀察到的那種模式,在那里,29%的男性有2到9位妻子,而38%的男性則沒有妻子)。[23]而且,還有第三種可能性。這是戰事頻繁造成的。男人們承擔打仗的責任,將子女留給幸存者撫養(我們還觀察到,在達尼人中,29%的男人在戰爭中被殺)。[24]
這種有限的遺傳多樣性所造成的一大后果是:與舊大陸相比,新大陸的進化節奏更為緩慢;這也就使得新大陸居民更易受到外來疾病的傳染。
雪橇與海草
白令海峽兩邊極其相似的遺址為美洲先民從西伯利亞進入新大陸的說法提供了考古學證據。1967年,雅庫茨克科學研究院的俄羅斯考古學家尤里·莫卡諾夫用阿爾丹河上的一處遺址將西伯利亞地區離白令海峽最近的一批定居點命名為“久赫泰文化”。阿爾丹河位于北冰洋邊緣,向北流入拉普捷夫海。考古學者在這里發掘出猛犸和麝牛的骸骨、兩邊砍削過的矛尖和箭頭,以及石葉和楔形、扁圓形的石核——換句話說,這是一個獨特的舊石器時代晚期文化,時間在14000年前到12000年前之間。此后,在該地區陸續發現其他遺址,包括兩面器、石葉,甚至石刀,以及骨器和象牙器。目前尚未發掘出早于18000年前的東西,大量遺跡均屬后來的文化期。久赫泰文化最北端的遺址發現于比奧廖廖赫,它位于印第吉爾卡河河口附近,處在西伯利亞北岸。
正如早期人類沿歐亞大陸東南海岸“流浪”到達中國一樣,他們可能是從比奧廖廖赫沿西伯利亞的北冰洋沿岸向東“流浪”,最終抵達白令海峽——只不過那時的海峽是陸地。一些古生物學家,例如阿拉斯加大學北極生物研究所榮休教授戴爾·格思里,認為久赫泰的細石葉是插進鹿角尖上充當武器的。如果是那樣的話,這會使問題更復雜,因為它說明:同樣存在于北美的這項技術,與其說是被新大陸居民從舊大陸那里學習或模仿過來的,不如說是對新環境——這里擁有充足的鹿角——的一種合理適應。換句話說,它本身并不是遷徙的證據。
但事實是:在西伯利亞的久赫泰文化群與阿拉斯加所發現的遺址之間還有其他幾處文化相似性。應當說,這兩個文化都是陸地文化,他們習得的技能中不包括航海,這說明這些早期人類至少是徒步穿過白令陸橋的,而不是靠獨木舟或其他類似東西(有一篇有趣的考古報告說:在勘察加半島烏什基的一處遺址中發現了一只家養犬的墓葬,距今約11000年。考慮到如下事實:即使今天,冬季徒步在北極圈地區轉轉也比夏季要容易得多,因為冬天地面凍得很結實,而夏天的地面則十分濕軟,這一發現具有重大意義)。
在阿拉斯加發現的幾個史前遺跡呈現出一幅復雜的圖景,但我們沒必要就此否定上述設想。正如布萊恩·費根在其著作《偉大的旅程:古代美洲居民》中所說:“盡管數年來耐心探索,但仍沒有人在阿拉斯加和育空地區發現年代上確定早于15000年前的考古遺址?!?a href="../Text/zhushi.xhtml#zhu25" id="zw25">[25]在舊克羅遺址中發現了一塊北美馴鹿脛骨,這里靠近阿拉斯加和加拿大的邊界。無疑,這塊脛骨經由人類之手變成了一件從獸皮上刮肉用的“剝皮工具”。一開始,這塊骨頭及相關骨器的年代斷定為27000年前,但后來又被修定到僅僅1300年前。此后,隨著對捕獵者在獵殺過程中讓動物骨折的認識越來越深入,人們還發現,在舊克羅發現的其他某些骨“器”實際上是自然生成的。
在舊克羅西南大約40英里處的鮭魚洞遺址中發現了被屠宰動物的遺跡。結合花粉分析,考古學家斷定該遺址年代是在15550年前到12950年前之間。一起發現的還有差不多同一時期的石制工具——而且正如費根所說,這些石制工具放在久赫泰,也不會不合時宜。[26]之后,在特雷爾溪、坦戈湖、唐奈利山脊、費爾班克斯、蔥港和德納里也有類似發現,時間大多在11000年前至8000年前之間。起先,考古學者傳統上將它們稱為久赫泰遺址群,或德納里遺址群,或尼納納遺址群,但是現在人們更愿意用“古北極文化”來稱呼這些遺跡及稍晚的古器物。石器尺寸小是其最突出的特征,這可能是因為如下事實:通過分析這一地區的花粉,人們發現從約14000年前開始,這里發生了一次急速的植被變化,當時草本苔原(青草,苔蘚)被灌木苔原(繁茂的灌木叢)所取代,這會引起哺乳動物數量縮減并可能因此迫使早期人類離開白令陸橋。當他們遷移時,小工具更易攜帶。
并非白令陸橋東部的所有遺跡中都有細石葉。其他一些遺跡中發現有大石核和石片工具,包括簡單的拋射器尖頭和大石葉。沿著阿留申島鏈的海岸,在阿南古拉發現有石葉工具,但沒有像德納里石器那樣小的細石葉,因此在11000年前的白令陸橋地區有著相當大的文化差異。我們只是不清楚,這是否代表當時并存著兩種不同的文化傳統,或是為應對不同形式的野生動植物而設計的替代性適應策略。
盡管如此,這一證據說明不存在現代意義上的“橫渡”白令海峽。早期人類先是遷徙到西伯利亞東部,然后擴散到現在的育空和阿拉斯加地區。自14000年前以后,海平面開始上升,白令陸橋東部的居民被迫前往更靠東的地方,那里的巨大冰川正在融化,可以向南通行。他們走后,海平面上升,他們由此被隔絕在新大陸。
另一種觀點認為,早期人類是沿海岸進入新大陸的。這種觀點得到了前文已提及的遺傳學證據的支持。這不無道理,不僅鑒于遺傳學證據,還因為早期人類在離開非洲后確實曾沿著“海岸流浪”的路線行進。在智利南部蒙特佛得角的一個早期遺址中也找到了證據支持。在這里的古爐灶里發現了幾種海草的殘跡,而其他遺跡似乎表明古代海草已經被嚼成“經過反芻的食物”,這是一位參與挖掘的考古學家湯姆·迪勒亥的看法。[27]其他幾位科學家已經指出,實際上沿太平洋北部邊緣分布著成片的海草。他們提出,由于海草是一種有用的營養來源且具有藥用價值,因此對早期人類來說,沿海草區分布是合情合理的。
母語:統合派與分割派
在王思佳及其團隊進行的遺傳學研究中,我們發現遺傳學和語言相似性之間有所重合。由納爾遜·法貢德斯及其同事所進行的另一項研究也證明:在巴西講圖皮語的人群中,遺傳學和語言之間顯示出密切的聯系。若要理解這樣的結果,必須了解相關背景知識:由于證據充分,人們已經一致認為有些語言是由其他語言發展而來的。這個結論由威廉·瓊斯爵士首次正式提出。威廉·瓊斯是18世紀后期英國駐印度殖民地的一名公務員和法官,他觀察到梵文和幾種現代歐洲語言之間存在相似性。[28]比如說,我們知道,西班牙語和法語都來源于拉丁語,而拉丁語本身又從古意大利語發展而來。[29]事實上,除屈指可數的幾種語言外,幾乎所有歐洲語言都是從原始印歐語發展而來,這意味著數千年前從大西洋到喜馬拉雅山脈廣大地區分布的諸多語言有著一個共同的來源。有人已經對北美的語言進行了類似的研究。語言學家的某些構想與我們所稱的末次冰盛期共識完全一致。例如,澳大利亞語言學家羅伯特·迪克森推測,在20000年前到12000年前之間有12支操不同語言的群體分別進入美洲。另一方面,英國語言學家丹尼爾·內特爾認為,現在新大陸居民所講語言的差異始于過去的12000年,也就是他們到達美洲之后。
應當說,比起遺傳學和考古學方面的證據,語言學研究的基礎不算牢靠。一個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我們沒有確切的辦法來了解過去的人類講什么語言,特別是在文字發明之前。對于沒有文字的社會,我們僅有的證據就是今人所說的語言、它們在全世界的地理分布以及某些對于語言變化或發展的過程和速度的看法。雖然聊勝于無,但這仍意味著我們對于過去語言的重建最多是理論上的,往壞的方面說則純粹是猜測性的。這就是“年代語言學”或“語言年代學”一直備受爭議的原因。在接下來的閱讀中,讀者不妨記住上述評論。
從原則上說,將語言進行比較是很簡單的。比如說,英文單詞“two”在梵文中是duvá,在古典希臘語中是duo,在古愛爾蘭語中是dó,在拉丁語中是duo。我們能找出幾千個類似的例子,以強調“特定的語言是相互關聯的”這種觀點。問題在于如何為相似的語言進行排序,以便證明它們有一個共同的起源。眾所周知,圍繞這一問題的解決,學界劃分為兩派——“統合派”和“分割派”,前者認為相對少量的語族擴散到全世界,后者則貶低語言之間的聯系。我們在這里首先強調一下:分割派與統合派一樣聞名;分割派的核心思想是,對于語言在全世界的擴散,幾乎得不出什么結論;在閱讀下文時我們應該牢記這一點。接下來,我們就可以繼續考察統合派的觀點。(需要再次提醒的是,上文說到在遺傳學研究中發現了語言和遺傳學之間的重合之處,這說明統合派至少贏了一局。)
按照美國語言學家、“分割派”重要(也是最富爭議的)代表人物約瑟夫·格林伯格的觀點,在新大陸有三種主要語族:因紐特—阿留申語、納德內語和美洲印第安語。從表面上看,這可能暗示有三撥移民。來自斯坦福大學的語言學家/人類學家(也是圣菲研究所的一位導師)梅里特·魯倫在重新分析了格林伯格的材料后認為,美洲印第安語是歐亞語系的一種形式,但因紐特—阿留申語是歐亞語系的一個分支,“美洲印第安語作為一個整體與歐亞語系相關”,但它與因紐特—阿留申語之間的關系并不比其他任何歐亞語言更近。美洲印第安語的許多特征(例如親屬稱謂語)是美洲獨有的,幾個特征常見于北美、中美、南美地區。魯倫認為,在新大陸尚未被操其他語言的人占領的某段時間內,這一語言迅速擴散到整個新大陸。
第二個語族納德內語是第二次遷徙的證據,這次遷徙比操古美洲印第安語的居民大遷徙要晚,納德內語與德內——高加索語系有關系,而后者似乎起源于東南亞/中亞地區并包括漢藏語。納德內語與遺傳標志M130有重合之處,而后者發源于中國北部,未見于南美(見上文)。[30]
最后,第三個語族因紐特—阿留申語是歐亞語系的一個分支,它為最近的遷徙提供了證據。這一語族沿加拿大北部邊緣的稀疏分布進一步支持了這一理論。
到目前為止,語言學證據大致與遺傳學證據一致,它們共同證明:早期人類進入新大陸的那次主要遷徙發生在20000年前到12000年前,移民是一群操歐亞語系分支美洲印第安語的人;很久以后,大約8000年前,一群講納德內語的人作為第二批移民進入新大陸。納德內語是德內—高加索語的分支,起源于東南亞/中亞。語言學證據也證明有第三批移民遷入——時間上晚近得多——移民講因紐特—阿留申語,沿加拿大北部邊緣分布。我們不必過多考慮這次遷徙,因為因紐特—阿留申人在我們的故事中只扮演了一個小角色。[31]
迄今為止,一切順利。然而,少數遺傳學研究顯示人類進入新大陸的時間比這還要早,即早于20000年前至12000年前這段時期(末次冰盛期共識)。如出一轍的是,一項語言學分析也證明了大致相同的情況。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喬安娜·尼科爾斯估計世界上存在167種語言“家系”(stocks,能追溯到一個共同分岔點的語言群)。她的研究以下述語言特征為基礎:詞序(主—賓—動,或主—動—賓),人稱代詞的形式,動詞是否比名詞更容易“發生詞尾變化”(動詞是否按照意義和上下文改變其詞尾),如何處理數字,如何在動詞上體現單數和復數,等等。[32]運用這一方法,她考察了世界各地的174種語言,并通過這種相互關系得出了三個有意思的結論。
第一,全球范圍內只有四個大的語言區域:舊大陸、澳大利亞、新幾內亞(和美拉尼西亞)和新大陸。第二,在與外界影響相隔絕的大陸或次大陸地區(如南美和澳大利亞),語言“家系”的數量作為時間的簡單函數而增加。[33]
但是,最有意思的是尼科爾斯的第三個結論。用她自己的話說:“如果要[對語言的多樣性]進行歷史的解釋,學者將假定舊大陸和太平洋地區的語言群體中間發生了一次古老的分離,當時太平洋充當著語言擴散的次要中心和環太平洋殖民的發源地。正是環太平洋殖民而非舊大陸居民的擴散,使得人類分布于世界大部分地區,催生出人類語言的大部分遺傳譜系并使得人類移居新大陸。通往新大陸的入口無疑是白令陸橋;但語言類型學顯示經由白令陸橋進入新大陸的移民主要是涉及環太平洋殖民模式的沿海居民,而不是最終在歐亞大陸中部大擴散驅動下遷徙的西伯利亞內陸居民?!标P于這幅畫面的最后注解是,“新大陸的第一次殖民大約發生在35000年前”。[34]
當然,從表面上看,這似乎讓我們正在討論的問題陷入了混亂。末次冰盛期共識、遺傳學證據、克里斯蒂·特納的牙齒學證據、白令海峽兩邊的考古學證據、格林伯格與魯倫的語言學證據一致證明:早期人類經由內陸路線穿越中部和北部歐亞大陸,在約16500至15000年前到達白令陸橋。之后,發源于東南亞的第二批人在約8000年前穿越海峽。喬安娜·尼科爾斯的語言學證據認為,早期人類從東南亞島嶼向北穿行,經環太平洋地區的西海岸、中國,進入西伯利亞,大約在35000年前到達白令陸橋。這兩種構想能調和嗎?
對于早期人類進入美洲這個問題,尼科爾斯的語言學證據不同于遺傳學證據。正如早先提到的,我們可以承認有一兩個有遺傳差異但相互隔離的群體在主要移民群體進入美洲之前即已進入新大陸,因為它沒有嚴重威脅到整體圖景的主旨。但尼科爾斯的語言學證據顯然適用于大的人群,而不是孤立的小群人。
若要解答矛盾之處,我們不得不訴諸年代語言學方法的不確定性。尼科爾斯的許多同事雖然接受她將語言劃分為4個“系屬”的理論,但并不認為她關于時間深度的論點靠得?。凰救藳]有運用語言年代學。我們將在第4章看到,從考古學上來說,幾乎沒有證據證明在14500年前有早期人類出現于阿拉斯加以外的美洲,但我們也將在第2章看到,地理學、宇宙學和神話學證據充分證明了為什么會出現第二波移民潮,這批移民在離開東南亞島嶼后環太平洋遷徙,并于約8000年前到達新大陸,這比第一批移民到達的時間要晚得多。換句話說,喬安娜·尼科爾斯至少對部分新大陸語言起源的論斷是正確的,但關于時間深度的論斷是錯誤的。(請記?。涸诒容^語言學中,關于時間深度的推算是很有爭議和不可靠的。)我們也會看到,認識這種不一致的關鍵恰恰在于,尼科爾斯堅持認為在舊大陸語言和太平洋地區的語言之間發生了一次古老的分離。為什么會這樣?在遙遠的過去,到底發生了什么引起這種分離?
下一章將詳細解釋那次分離,我們也會看到,在后來定居美洲的先民前往新大陸途中,有些人經歷了一系列獨特的事件,讓他們形成了一些心理或經驗性特征。這些特征將使他們區別于那些留在歐亞大陸的人,并可能影響了他們后來的發展。我們還將看到,在這些特殊事件中,有一些其實就發生在8000年前,這與單倍群M130的遺傳學證據一致。前文提到,M130與操納德內語的人關系密切,而他們進入新大陸的時間恰好在那一時期。
在過去,搜羅關于深層歷史的證據即使不算全無可能,也可謂困難重重,但現在情況已經改觀。多虧了遺傳學和語言學上的進步,以及地質學和宇宙學方面的進展,我們可以說,現在我們對于遙遠歷史的了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得多,而且這些研究已經證明了神話與歷史之間的驚人聯系。
因此,我們現在知道,神話不是我們傳統上所認為的想象出來的模糊敘述,而是密切建立在事實的基礎上的,這與以前人們所認為的大不相同。一旦我們學會解釋它們,它們就會告訴我們很多關于遠古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