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dāng)張生跟薛賢和吳方圓都對話之后，張生就得出了結(jié)論，窯廠表面上的東家是薛賢，但其實背后的大股東應(yīng)該是吳方圓，或者吳方圓也只是白手套，他背后還有大人物。

吳方圓問薛賢：“怎么樣，研究出他的門道了嗎？”

此刻的吳方圓，收起了堪稱老戲骨級別的演技，又恢復(fù)了當(dāng)家人的做派。

薛賢微微皺眉，不是很有把握的說：“沒研究透，但大致知道門道在哪了。”

吳方圓說：“抓緊研究，明天就燒兩窯試試，只要能琢磨出他的門道，就不枉我跟他周旋一場。”

薛賢眼睛一亮，他琢磨出一絲別樣滋味了：“難道……你剛才是故意跟他抬價？”

吳方圓冷哼一聲：“你才看明白？叫到兩百貫時我就想明白了，姓張的小子擺明了撒尿擤鼻涕，兩頭拿，他讓我跟胡人競相抬價，他坐收漁利高價出貨，小子雖然年輕，但算的賊精賊精的。不過叫到四百貫后，我反倒是怕那個番子薩寶慫了，他要半路收手，那幾百貫豈不成了咱們出了？”

薛賢點頭：“我還以為真你打算買回來呢。那小子果然厲害，能燒出這么漂亮的瓷，又有這份心機，確實是個人物。能把一窯瓷賣到這么高，我一輩子也沒見過。”

吳方圓看著張生離開的方向，冷冷的說：“你還沒看出來嗎？他的目的，可不是這一窯而已，他這次把價錢抬到這么高，下次再來弄這么一回，還是能賣出好價，以后這瓷，他想賣多高就賣多高，價錢他說了算。”

“那你……”薛賢終于想明白了，為什么吳方圓已經(jīng)看破了對方的企圖，還把價抬那么高：“哦，你是在幫著他叫高價，然后咱們自己……”

“哎呦，你總算是開竅了。”吳方圓得意一笑：“他利用我，我將計就計，配合他把價錢炒起來，最終對咱們還是有利的……”

“只要你能研究出他的門道，以后他再來，就不讓他裝神弄鬼的燒了，咱們自己燒，就算燒不出他這么漂亮，品相稍微差一點，有了他一千貫一窯的價錢墊底，咱們也一樣能賣出好價錢……”

“還有，這一窯賣出一千貫的事，你要跟所有來買瓷的人說，滿世界說去，要讓來買瓷的人都知道，一千貫一窯瓷的事。”

薛賢苦笑：“這么離譜的價錢，怕是未必有人會信，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么高的價錢。”

“放心吧。”吳方圓自信的拍了拍薛賢的肩膀：“他們一定會信的，姓張的不是給你留了證據(jù)了嗎？那窯里那么多碎瓷，老買家只要一看釉色，就知道那是蓋世無雙的好東西了。而且祆教也會賣力宣揚的，你信我的，用不了幾天，祆教薩寶花了一千貫買下一窯寶瓷的事，就會在西市傳開，用不上一個月，整個長安都會知道的，每個人都會好奇，祆教花一千貫買的好瓷，到底有多漂亮，長安的好事之徒都會去祆祠看，看完了，只要是懂行的，都會信的。咱們的好日子要來了，以后咱們這最普通的瓷，也會比之前搶手，賣更好的價錢了。”

“那感情好了，你這說的我……”薛賢正暢想好日子，突然想到：“按你的說法，姓張的其實是故意把廢品留下來的？原來這小子這么聰明。”

吳方圓點頭：“你以為呢？他是怕你說出去沒人信，所以給你留了證據(jù)，要不他交代那邊那個大個子的時候，為什么只指著地上那幾個，絕口不提窯里那些？以此人的精明，怎么會忽略這些？”

經(jīng)吳方圓一提點，薛賢馬上精神百倍，對呀，連碎瓷都那么漂亮，那好瓷多漂亮他們就自己想吧：“咱們這邊說，那邊祆教也吹，胡人和尚花十萬錢買了一窯瓷，這瓷價馬上就起來了，崔盧李鄭王、裴柳薛楊韋杜柳、王謝袁蕭，還不都找咱們買瓷？”

薛賢已經(jīng)在幻想美好的未來了，此刻他腦海中，已經(jīng)不止是剛才那些瓷釉泛起的寶光，還有源源不斷流進來的開元通寶和金銀財寶。

還是吳方圓適時的將薛賢拉回了現(xiàn)實：“說一千道一萬，你必須盡快研究出他的門道，就算是窯王爺?shù)拿胤ǎ阋驳门宄阋獰怀鰜恚椭荒苷埿諒埖膩頍€是眼看著人家收錢，他吃肉，咱們連湯都喝不上。”

說著，吳方圓不免感慨道：“我去找人打聽打聽這小子的來歷，這么精明的人，不是池中之物。”

就在吳方圓跟薛賢計較張生的燒瓷秘法之時。

已經(jīng)走出醴泉坊東坊門的米懷德，站住了腳，回頭看了眼跟在張生身后的明月，張生會意，示意明月走遠些。

待明月走開，米懷德說：“那個吳方圓是個精明人，你須得小心防著他，他裝的太像了，剛才我差點就被他騙了。”

張生無所謂的說道：“無妨，他也不過是求財，只要他能在我這賺到錢，或者說，我能讓他賺到錢，他就不會害我。”

米懷德又神秘一笑：“你眼睛里有光，看樣子，你的目的達成了吧。”

張生故意裝傻：“你若賺了一大筆錢，你眼睛里也有光。”

米懷德撇了撇嘴：“算了吧，這時候了還跟我繞彎子，你若只是為了區(qū)區(qū)幾百貫錢，以你的聰明和手段，隨便哪里賺不到？你這么大費周章，肯定別有所圖，說吧，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張生不答反問：“你既然看出我別有所圖，為何還要干？你沒有覺得被我利用了嗎？”

米懷德哈哈大笑，笑的很坦然，也很痛快：“你是明知故問啊，正如你所說，我祆教一擲百萬錢，買了獨一無二的絕世美瓷，這件事難道不夠在長安轟動嗎？順便還賣了你一個順水人情。”

張生笑著說：“聰明人，我喜歡聰明人，跟聰明人合作，能雙贏。”

米懷德意味深長的笑道：“什么雙贏，是你贏了兩次，怎么樣，既然我賣你一個順水人情，讓你贏了兩次，你是不是也該回饋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