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微笑：“是魏征向皇帝推薦了你。”

“魏征……”張生腦中立即浮現出了李世民旁邊那個老者的身影：“堂堂宰相，竟然也知道我……”

張生看著袁天罡，他怎么也不相信此事與這個牛鼻子無關。

袁天罡很無奈嘆了口氣，成見一旦形成，很難扭轉：“你不能總懷疑別人，你要試著相信，相信長者，尤其是相信愿意幫助你的長者。皇后的病越來越重，尚藥局庸醫的藥都不管用，魏征一直讓家人尋找民間名醫，很自然就打聽到你了。”

張生根本不信這些鬼話，他的目光中仍充滿了懷疑，魏征的家人能打聽到自己，要說這老道沒有在幕后操縱，就算打死袁天罡，張生也是不信的。

袁天罡自顧自的說道：“皇帝現在關注你，是你的氣運來了，所以你要處理掉黃牛，他會影響你，壞了你的氣運。”

張生有些猶豫：“過河拆橋，干掉自己兄弟，不符合我作人的原則。”

袁天罡似乎在撇嘴：“老道明白，有些道理心里清楚，但是沒法說出口的，說出來，你的其他兄弟就會寒心，就會跟你離心離德，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

“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我都可以幫你解決這個麻煩。”

張生趕緊問：“怎么解決？”

袁天罡再次意味深長的笑了，果然你也是個言不由衷的人：“把他送到江南去，老道我有幾個弟子要去江南傳道，黃牛去那邊，出家當個閑散道士也行，做個平凡的富家翁也好，只要離開了長安，只要不回來，他就能善終。”

張生覺得袁天罡的弟子去江南，絕不會是單純傳道那么簡單：“去江南傳道？你的弟子去江南？”

袁天罡也不隱瞞：“他們要去找三郎，找到了三郎，有些事就好辦了。”

“你不是懷疑我是三郎嗎？”

袁天罡又笑：“你也不確定你是不是三郎，我也不確定，如果能找到三郎，那你自然就不是三郎了。”

好像是這么個道理，張生想了想：“你之前害我，現在又要幫我，你到底什么想干什么？”

袁天罡沒有回答，只說：“皇上對你很滿意，皇后對你更滿意。”

張生恍然：“因為我治好了皇后的病？是嗎？”

袁天罡點頭，很坦然的點頭。

“我治好了皇后的病，你覺得我有更大的利用價值了，所以想幫我，拉攏我，讓我感激你，為你做事？你是覺得我很笨，容易擺布是嗎？”

袁天罡甚至都懶得掩飾，坦率的態度讓張生都驚訝：“你不笨，反而很聰明，我喜歡聰明人，尤其是聰明的年輕人。”

眼前這個老道士，完全顛覆了張生對袁天罡的想象，這不是張生心中的被奉若神明的老神仙，而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陰謀家。

張生不喜歡陰謀家，尤其是陰謀家看起來比自己聰明，張生就更不喜歡：“你不覺得聰明人不好擺布嗎？”

袁天罡仍是微笑：“聰明人才能辦好事情，有些事必須要聰明人才能辦。況且我也不是要擺布你，這幾個月來，你干了那么多事，可是你有感覺在被人擺布操控嗎？”

張生從這話里品出了別的滋味：“你好像對我很熟悉，你知道我這幾個月做的所有事？”

“你只身一人就誅殺十幾個仇人，又一一收服對張友仁忠心的手下，讓他們甘心聽你號令，行事果斷狠辣，有勇有謀，這一點比你老子強，尤其擺弄人心的本事，比他強得不是一星半點……”為了證明自己真的知道，袁天罡說的很細，很耐心。

張生瞳孔突然收縮：“你認識我父親？”

袁天罡仍舊不答，只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你創辦三必堂，讓手下兄弟都轉到正經營生上，可謂目光長遠，見識卓越，其實你心里早已計劃好了，要如何干一番事業……”

“你行醫治病，你的醫術很精湛，其他醫師看不好的病你都能治好，手段高明，而且給窮人治病不要錢，卻利用黃牛私下里倒賣竹牌賺富人的錢，既賺了錢，又賺了好名聲，可謂一舉兩得，名利雙收，相當高明……”

“最近這段日子，你去醴泉坊的窯廠，燒了一窯瓷，一千貫賣出去，確實干的漂亮，你假托窯王爺顯靈，其實門道在你往窯爐里扔的魚身上，窯廠東家研究你的門道，還真以為是魚有靈性，但其實你在魚肚子里塞了鹽，雖然老道我不知道為什么用鹽燒出來的釉色特別漂亮，但是我想，你是打算在魚上做文章，對吧？而且你派人定了大網，很細網眼的大網，是不想讓大安坊的魚流出去，對嗎？”

“你趁著士子們要應試，搞出個一百貫一瓶的藥，但是你賣藥有個附加條件，只有施粥才能買你的藥，你用這種法子篩選家世子弟，當然，你選出了最有可能及第的士子，如此一來，進士試之后，很可能會出現買你藥的人全部及第的情況，對吧？如此，你又一次名利雙收，老道沒說錯吧。”

張生越來越不喜歡袁天罡，因為在這個老道面前，自己沒有任何秘密，就連心底的想法，也被這個老道看個通透，這種感覺，就像是在洗浴中心扒光了衣服卻沒有特殊服務一樣。

不過最令張生難受的事，還不是袁天罡對他了解的詳細程度，也不是知道他最隱秘的事，而是袁天罡能據此推斷張生的目的。

這老道是怎么做到的？難道？

袁天罡似乎真的有看穿別人內心的本事，微微一笑說：“你不用懷疑你的手下，你不是考察過他們嗎，他們不是沒問題嗎？”

張生越來越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袁天罡真的能看穿自己的心思，跟這老道在一起，主動權完全被牛鼻子掌握，張生不喜歡被操控。

似乎有意要打消張生的恐懼感，袁天罡適時的給出了解釋：“你是不是好奇，我為什么能看穿你的心思？其實我并非看穿了你的心思，我只是精于世情，而且博覽群書，你如果有我的學識和閱歷，你也能做到。”

張生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想離這個老道太近：“你他媽的怎么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