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梁禪代之事如火如荼進行著的時候,一則從八公子府中傳出的消息也巧妙的傳了出去。
“公子,屬下布出去的探子傳回了一個消息,說是八公子那邊造出了一件大殺器,準備在梁王受禪之日當著文武百官,四方使者獻上。”
得知此消息,馮廷諤迅速趕到了一處偏僻幽靜的宅院中,將此事稟報給了朱友珪。
只是朱友珪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在聽完之后這一切之后他非但沒有發火,反而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
“消息準不準?”
“屬下辦事,公子放心,已經打聽過了,兩月前,李公亮召集了府中的工匠送到了八公子府上,自此之后,那些工匠就再沒有出八公子府。”
“你辦事我自然放心”朱友珪聞言微微頷首,這馮廷諤明面上是他的車夫侍從,暗地里為他蓄養死士,網羅刺客,散布暗子,多年來從無出過差錯,也算是勞苦功高,他自不會說什么讓其人寒心的話。
“還有沒有打聽到什么?”
“八公子府上近來采買了巨量的木材、上百條牛筋以及數十風爐、銅鍋。”馮廷諤低眉順目的答道。
“木材、牛筋、風爐、銅鍋?”朱友珪咀嚼了片刻,臉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依你之見,他這是在做什么?”
“絕對是弩,一種大型弩,依屬下之見,木材是用來制作弩臂與弓的,牛筋是弦,風爐、銅鍋熔煉了做弩矢以及弩機。”馮廷諤斬釘截鐵地說道。
“哦,這倒是有趣了。”朱友珪輕聲喃語,繼而釋懷般地笑了幾聲。
而朱友珪連番的反常表現,也是讓馮廷諤有些摸不著頭腦,在猶豫了片刻后,他還是試探性的道出了心中想法。
“八公子在這個關鍵時候搗鼓出這么一件軍國利器,分明也是存了爭儲獻媚的心思,公子你看要不要我差人毀了放一把火,教他這心血毀于一旦。”
“這都是老八他私造重器,圖謀不軌的證據,怎么能毀了呢?”朱友珪聞言陰笑了幾聲。
而他此舉也更讓馮廷諤迷茫:“公子這話,屬下怎么就沒明白呢?”
“你不明白就對了,去將丁先生叫來。”朱友珪大笑著揮手。
他是做夢都沒想到八弟友孜會犯這個蠢,老頭子那是什么人,他在控鶴軍的時候,僅僅是因為夜里打翻了火燭,就被打了幾十鞭,你一聲不吭,造這么一個大殺器,怕是想讓老頭子寢食難安,一怒之下將你賜死吧!
漢太子據沒行巫蠱之事尚且為奸人所構,最終落得個兵敗自經的下場,你擅造強弩,在把權和命看得重于一切的老頭子手下豈能落得了好。
不過,哥哥正缺個進身之階,你這把功勞送來了,哥哥也不能不受不是,朱友珪眼中精芒一閃。
這時,一身形修長瘦削,膚色蒼白,頜下留著三縷短須的文士緩步步入堂中,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朱友珪口中的丁先生丁昭溥。
他行事果決,擅長揣摩上意,多次助朱友珪在朱溫面前露了臉,是朱友珪的智囊。
丁昭溥一進門,朱友珪便將馮廷諤先前所說和盤托出,然后求計道:“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丁昭溥聽罷微微一愣,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八公子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他若是真造出了什么利器,那就是他的催命符。”
“我也是這般想的”聞言,朱友珪嗟嘆一聲,繼而感慨道:“不過老八這行徑我也能理解,誰讓咱們都是庶子呢,你身為庶子要是不多努力,多表現,那就只有被人家嫡子、長子踩在腳下的份,但是有些事吧,你做的越多,就錯的越多,還不如不做。
到控鶴軍中這么久,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兵權才是根本,有了兵權,什么事做不成、又真有什么事做不得?”
說著,朱友珪眼神一冷,冷笑起來:“不過老八他非要犯蠢,那也不能怪我這個做哥哥的心狠。”
沉吟片刻,丁昭溥道:“公子打算如何做?”
“前番老二不是撥了他幾個晉軍降卒嗎?到時候正好把老二也牽扯進來,一并狀到父親當面,我倒要看看,私造重器,圖謀不軌的罪名他們倆能不能扛住,哈哈哈……”朱友珪放肆狂笑。
“事情并非絕對,我以為公子此舉,太過于冒失。”
丁昭溥雖然也覺得朱友珪想法不錯,但總歸覺得還是保守些比較妥帖,眼下這個節骨眼上,立不立功是次要的,不犯錯才是最關鍵的。
朱友珪卻是不這么想,他道:“事實清楚,罪證清晰,不是制造大型弩,他采買那么多的木材、牛筋、風爐、銅鍋作甚?”
丁昭溥反問:“公子可是當面見了?”
“這……這么隱秘的事,我如何得見?”朱友珪一怔,啞口無言。
“那怎么此事就偏偏傳到了公子耳中?”丁昭溥反駁。
朱友珪張嘴欲辯,但卻像是突然領悟到了什么:“先生的意思是……這是老八設的局,等著我往里跳?”
“是不是局不好說,只是凡事小心謹慎點兒總沒錯,不然萬一中了奸計,可就得不償失了。”丁昭溥勸誡道。
“是這個道理,那依先生之言,咱們該當如何?”朱友珪虛心向丁昭溥請教道。
聞言,丁昭溥面色一肅,沉思許久,方徐徐說道:“依屬下之見,不如先差人將八公子、二公子私造重器、欲行不軌之事編排一番,捏造成事實傳播出去,市井中人最好捕風捉影,用不了半天,估計大梁城內就得流言四起,屆時,公子可再假裝從外間風聞了此事,飛奔元帥府,告于梁王……
公子倒不用說那些捕風捉影的事,只需說聽聞八公子造了神器,恭喜大王云云即可,梁王素來多疑,聞此必定會派心腹徹查,屆時,若是真從八公子那兒查出來了什么重器,他二人自討不得好,即便沒查出什么端倪,有那則市井中流傳的流言,也必定對他二人心生芥蒂……”
話至此處,丁昭溥頓了頓,又繼續道:“總之公子若依我計行事,無論如何都能坐收漁翁之利。
話至此處,朱友珪已完全明白了丁昭溥的意思,忍不住撫掌稱贊:“老八用陰謀,先生用陽謀,高下立見吶!”
“這一合,他是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