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皇宮。

宣政殿中，一身龍袍的李星云從堆積如山的折子中抬起頭來。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雨，李星云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走到宮殿外。

李星云看著外面的濛濛細雨，眺望著遠方，整座汴州城都被煙雨籠罩，汴河兩側剛抽芽的柳枝微微垂落水面。

似是傾訴般的喃喃自語：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可惜，這里是汴州不是長安……”

“沈兄啊沈兄，你可知我有些后悔來當這個皇帝了。”

“現如今，我雖為皇帝，但只有真正坐在這個位置上，才看到很多之前所看不見的問題，這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若是我如一開始那般事事詢問于你，免不了會把你拖下水。”

“袁天罡雖強，但我知道那不是我自己真正的力量，我可以約束他，不過他并非完全屬于我，他忠心的是大唐，而我只不過剛好是他復興大唐的關鍵罷了……”

不良帥袁天罡，隨著長時間相處，他也看得更加明白，二人并非是真正意義上的君臣，袁天罡是忠誠，但他忠誠的是大唐。

正如黃巢起義攻陷長安，他作壁上觀，皇帝什么的其實并不在他眼中。

為了那一道虛無縹緲的卦象，玄冥教五大閻君刺帝，他不管，朱溫將他九哥扶持成傀儡皇帝，霍亂宮廷，他不管，最后朱溫廢帝殺死他九哥自己稱帝，他依舊不管。

直到他在師父八年的教導下幾乎已經放棄了自己皇子的身份，這時候，袁天罡出現了，想讓自己稱帝復國了。

有時候，李星云也在思考，袁天罡到底是真正的忠心，還是只是為了讓他三百年前卦象成真贏下賭局的私心，亦或者皆有之。

“不過至少現在多虧了有他在，我才能維持好蜀吳兩系的平衡。”

如今大唐定鼎中原，首先面對的就是利益分配的問題，尤其是吳蜀兩系漸漸開始相互攻訐。

想到這，李星云忽的自嘲一笑，短短一年多時間，沒想到自己的少年心氣消散的竟然如此之快。

搖了搖頭，掃去了身上的頹廢。

“其實在龍泉寶藏搶走我龍泉劍的人是你吧？沈兄。”

那日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只是他沒和任何人說。

“這樣也好，如今師妹有你照顧，我也可以放心，那日在商州城欠下的酒我仍記得，待我真正掌中握有乾坤之日，再是你我共同舉杯之時！”

……

“阿嚏！”

遠在鳳翔，躺在陸林軒長腿上美美吃著點心的沈愈忽的打了個噴嚏。

“奇怪，也不冷啊，怎么會突然打噴嚏呢？”

“沈大哥，我有些想去汴州看看我師哥。”陸林軒突然說道。

她想去看看李星云是不是真的變了，畢竟是多年的師兄妹。

“唔，等一等吧，我過段時間會去一趟苗疆，等我從苗疆回來之后我和你一起去。”沈愈隨意道。

他昨日收到了鐘小葵的飛鴿傳書，乾陵線索已經有了眉目，等取了龍泉寶盒，沈愈打算前往苗疆尋求解蠱之法，那些奇異的蠱術，他還是挺感興趣的。

“嗯嗯，我聽你的。”

陸林軒點點腦袋，也沒繼續追問沈愈為何要去苗疆，沈愈做什么自然有他道理，陸林軒基本很少過問。

兩人剛溫存一會，就有下人來稟報，說岐王相邀宮中議事。

一聽沈愈心中就大概明了了是何事，多半是與漠北和談事宜有關。

這一個多月以來，自從梁國覆滅，整個中原地區都平靜下來休養生息，不過塞外漠北卻發生了一場政變。

耶律撒剌亡故，耶律阿保機繼位可汗。

很顯然，主戰派的述里朵失敗了，在沈愈看來，這個女人有野心有手段，只不過在這個時代，她并不具備成功的條件。

作為可汗唯一繼承人的耶律阿保機外加一個長生天代言人大薩滿，這怎么輸？或許可汗的支持能讓她支棱一陣，但那并不是她本身的力量，要是現任可汗噶了呢？

現在就是這樣一個結果，沈愈也不去批判綱常倫理問題，因為向來政變都是血淋淋的。

如果她忍一忍，和原本劇情一樣等到耶律阿保機去世，那她可能還有點機會，可惜沒有如果。

來到岐王宮，此時的大殿中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沈愈目光掃過眾人。

女帝一身蟒袍坐在上首，下方除卻一些岐國官員之外，還有著五六名契丹人。

“沈參事來了！”

“沈參事！”

“沈參事上次你也見過我那孫女了，你看怎么樣？”

“emmm，實在抱歉王大人，我不是很喜歡開坦克，欣賞不來這種軍事化的美。”

沈愈說的比較委婉，畢竟那也只是一輛女孩，太直接了會對人家造成心理傷害的。

幾位認識他的岐國官員見到他紛紛出聲招呼。

沈愈也都拱手回禮。

他的名聲在岐國早已傳開，一人一騎，退去了二十萬鐵騎，女帝也給他安了個參事的閑職。

“原來這位就是沈參事，真是久聞不如見面。”

一旁的席位上，一名頭發半黑半白的中年人站起身來拱手說話。

沈愈聞言看去，是自己不認識的人，不過這人身上的氣息莫名有著一股熟悉的氣息。

實力在大天位左右，嗯，弱坤。

還沒等沈愈開口，那人就主動開口道：

“鄙人晉王府李嗣昭，此番乃是奉父兄之命前來商議結盟之事？”

“晉王府？父兄？結盟？”沈愈疑惑了一句。

怪不得他身上的氣息給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原來是至圣乾坤功。

不過他居然說是奉父兄之命，他的父兄李克用李嗣源不是已經被袁天罡噶了嗎？

而且自己和通文館的私仇不可謂不深，但就在這種情況下，對方仍舊來尋求結盟，這顯然是已經被逼到了絕地了。

沈愈心思微轉，旋即瞇了瞇眼睛道：

“原來是通文館亞圣，我前些日子剛在解良見過你父兄，他們……可還安好？”

聞言，李嗣昭面色忽的一變，不過很快遮掩了過去，尷尬的笑著道：

“勞煩沈參事掛懷，父兄……自然是安好的……”

“呵呵，那就好……”沈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安好？怕不是安詳吧？

不，好像也不安詳。

沈愈心底暗道，李嗣昭那點神色變化自然是逃不過沈愈的眼睛看，顯然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