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準備的兵刃不順手了，自然是再準備一個。

那精鐵是洛煌跟定儀那要的，他在外行走了這兩年，倒是有了點積蓄。

至于為什么煉制的是一桿鞭，這純粹是洛煌前世挺中意打神鞭的緣故。雖然那時候，他一直以為打神鞭跟自己爺爺公園里抽的軟鞭是一個東西，但不妨礙他的熱愛。

不過，洛煌是祖師真傳，平日里苦練十八般武藝，鐵鞭也不是不會使。

他又不是走劍仙道的修士，沒那么極端，非劍不使，自然是喜歡什么用什么。

再者講了，他煉制的這兵刃就一個能耐，那就是夠重。

劍重了怎好使？

當然，哪怕是這假山大小的精鐵煉制成鐵鞭，其實都是輕的。

但對現在的洛煌來講，已經是夠用了。再去多求，定儀那也沒有。

只打算日后行走四大部洲時，搜刮些五金菁英，自行煉制一些出來，增增分量。

想過此事，洛煌吐一口云霞氣，將被撞成兩截的桃樹連根拔出，騰開地方。

各自落進一枚桃核去，再掐個法訣，卻是開花法。

過不多時，桃樹已經長成，一如往昔，洛煌這居所的環境維系的倒還不錯。

那之后，又過幾日，定儀上門了。

洛煌準備好茶水，對他這位師弟道：“怎的，有何大事？”

“師兄，山君來邀。”

“山君？”

洛煌眉頭一皺。他已不是當年那個小白，知道不少往昔不知的東西。

所謂山君，乃是山中猛虎點化靈智而成的靈精，后又得山勢之力，成一方山神，故稱山君。

說來，已非是妖，而是仙。

論果位，乃是神仙果。

而他認識的山君也只一位，那便是當年壺觴會上見的國字臉虎山君。

“老哥他來邀我作甚？”洛煌疑道，“喝酒不成？”

“師兄你卻是說對了。”

定儀笑道；“師兄，方圓二十萬里的山神欲要開個神仙會，會上有酒喝。山君知道師兄好酒，且與師兄交好，故而來請您的。”

說完，他自袖口中掏出一封邀函來。

這邀函寫的規規矩矩，有古風，內容干脆利落，一看便明白是做些什么的。

其中的內容也與定儀說的無二。

“神仙會啊。”

洛煌想了想，下意識便是一卦，看看自己何等卦象，吉兇如何。

過數個呼吸后，結果出來。

吉中帶兇，有些機緣在，卻是要付出些膽量與能耐來。

他這才點點頭；“不錯，還好。”

洛煌術字門的功夫尚可，算個吉兇十次能中九次，兼之如今鑄成神體，法力大漲，種種術法都有了變化，倒是無懼危險。

邀函上寫的日子是下月十五之時，算來還有二十日光景。

“待我問過師父，再說其他。”

“也好。”定儀點點頭，“這次便不隨師兄同去了。”

“怎么？”洛煌問道。

定儀答道：“我在海外仙島上施教化，欲要再造善民，未來數十載，我等都無再見之日。”

“你這是……”

洛煌微微一僵：“尋到自己的路了？”

“是。”

定儀輕笑：“師兄，你天賦比我好，聽過不少故事。只是你那故事里的仙佛神圣戾氣忒深，于我如今看來，著實不喜。

自前些時日海外修行歸來，我冥思苦想，才尋到了我將行之路，屬一條造化之路。

儒士有言，修身、治國、平天下。我既已修身有成，自當治國教化，平復天下，行得用九之卦象。”

洛煌修術字門，自是知道用九之意。

用九，見群龍無首，吉。

他看著面前自己這師弟，良久，哈哈大笑起來。

“師弟啊師弟，你這回反倒是走在了我前面去了。我法力雖倍長于你，卻未曾尋找己路，屬實是不應該。”

“路在腳下，行之即可。”

定儀勸慰道：“師兄天賦秉性都是極好的，只是在外行走的少些，不曾經歷紅塵事，未曾拭去明鏡塵埃，故而未照本心。

我相信，師兄日后定能尋得己路，一躍而入返虛之妙境，結大道果。”

“便承師弟吉言了。”

洛煌痛飲葫蘆美酒，便不想尋路之事了。

正如師弟所言，路在腳下，走便是了，日后自有明悟之時，何必求現在徹悟？

立地開悟，那是佛陀的境界，他現在還沒有呢。

飲上一口后，洛煌見定儀要走，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師弟啊，回頭我去何處找你？”

“有些遠。”定儀回道，“我想了想，那處仙島雖是無名，野人成落，我欲治理成國，定名傲來吧。”

“傲來國啊，知……”

洛煌一愣，突然瞪大雙眼，看向定儀。

傲來國？

傲來國！

……

又過兩日，洛煌在廬舍中飲酒度日，苦思冥想。

他發覺這個世界跟他想的截然不同。

自己曾經的那種態度，卻是不應該，甚至是不對的。

傲來國竟是師弟教化出來的？

這件事，對洛煌的影響就好似晴天一霹靂，震耳欲聾，心頭猶有顧忌。

他一邊懷疑這是不是什么仙佛大能下大棋，另一邊又懷疑，自己知道的事情還能不能作數。

總而言之，心里很復雜。

“師兄。”

廬舍外，有一仙童敲門，恭聲道：“祖師喚你去他那一趟。”

“嗯？”

洛煌痛飲一壺美酒，將剩下的收起，逼出酒氣來，推開門：“師父怎又想起我來了？”

仙童搖了搖頭：“我不知。”

“也罷。”洛煌嘆一口氣，“正好山君邀我，還未與師父講，這回索性一并說了便是。”

腳下一跺，便生一朵法云，托舉他便飛向洞府深處，祖師別院那里。

到地方，按下云頭。

洛煌見祖師大開房門，坐在榻上，面前放一方桌，桌上有云霧石山之觀景，兩個瓷盞，一只紫砂小壺。

旁邊是一泥爐，上面坐著小鍋，鍋中有水，水上隔著一個小屜，放有兩個瓷瓶，有淡淡酒香傳出。

“煌兒來了，那便坐吧。”

祖師的聲音依舊是那般寬和，讓人如沐春風。

洛煌依言坐在祖師對面，執弟子禮：“不知祖師這番喚我來，有何事？”

“你這兩日，心不靜。”

洛煌不語，只是為祖師奉茶。

“定儀走前來向我請安，說起你的事來。”祖師端起瓷盞來，抿了一口，“你似乎對定儀要做的事情有什么顧忌？”

“沒、沒有。”

洛煌能說什么。

說自己覺得是有大能下棋？師父他老人家就是這個大能？

“煌兒。”

祖師喚了他一聲，語重心長：“你心中有障。”

“障？”洛煌似是無所知，“師父，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生有宿慧，便是心中之障。”祖師輕嘆一聲，“你平日里老是講一些話本故事，我不知是從何處聽來的，還深信不疑。

而正是這種深信不疑，造就了你的心中之障。”

他頓了頓，道：“我問你，你且答。道祖為誰？”

“鴻……太上。”

洛煌脫口一個字，又瞬間改口過來。

“三清為誰？”

“太上，元始、通天。”

“錯，為元始、靈寶、道德。”

“西方凈土琉璃界誰為主坐金蓮？”

“準提、接引？”

“是如來佛祖。”

“我是誰？”

“準……須菩提祖師。”

……

祖師一連數個問題，叫洛煌想到便說。

洛煌數個問題都叫祖師說錯，且有改口之意。

問過之后，祖師微微搖頭，對洛煌道：“這，便是你心中之障。”

“心中之……障？”

“煌兒啊。你數年前，也曾去過玉茗國，見過三位花中君，有何感想？與你所講的那些妖比。”

“感覺……不太一樣。”洛煌想了想，“鼠姑熱情，玉茗君雍容，寄春君清冷。似人而非妖，人性甚厚。”

祖師一笑：“你倒還沒徹底糊涂。

此乃常理。物老成精，精怪為妖，但妖非好名。世間精靈得了道氣，都向仙而非向魔，這是天道地德所定，亦是蒼生所愿。

為善者易得道，可成仙神。為惡者，縱是得一時之力，卻被毛戴角，是為妖魔。

你師弟的道是教化之道，這其實是儒中大道。日后傲來國成，人心向善，你師弟便是道業有成，能上天為仙為神。

那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