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程家主母的夫君李息,他騎在馬上,似在夜色下急著趕路。
看見陳青梔時,還當是自己看錯了,待走到跟前勒緊韁繩,方微微垂眸,同她點了點頭。
“李伯父。”陳青梔心底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須臾之間七上八下起來。
不知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程家贅婿,今日怎么會突然在桂林郡出現,他不是離家好幾載杳無音訊了么?
如今看他行路的方向,不似要回家的樣子,稍稍將心重新放回到肚子里。
但愿他不要將自己私會厲老板的事,宣揚出去才好。
李息什么也沒說,只略略頷首算作打招呼,似有若無地慈愛笑了一下,隨即又滿腹心事地打馬前行。
陳青梔回過神來,魏琥珀一段《囀林鶯》已然唱完了。
她理了理思緒,吩咐雙兒去馬車上取來自己的錢袋,硬塞進厲良玖的懷中。
“這些給你,去勾欄院聽魏班主唱戲。”
她絲毫沒有責怪李月白遲遲不見動靜,不管是她不肯幫忙,還是準備過段時日再幫忙,她對她都只有感激。
畢竟是自己麻煩了人家,而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厲良玖立即拒絕了:“多謝小姐美意,可我怎么能拿女人的錢?”
陳青梔微微搖了搖頭,勸他把心放寬:
“魏琥珀若還是不肯收你,你就去勾欄院聽他唱戲,就當交學費了。”
“我知道他一出戲的茶錢很高,所以這些錢你拿著,不要推辭。”
“你現在年輕,還有機會進步。我不想等你賺夠了錢,再去跟他學習,已經錯過了學戲的黃金年齡,不值當。”
厲良玖握著那個錢袋,終于不再推辭,卻咬著牙,說給她聽、也予自己知曉:
“這個錢我會還給你。”
陳青梔溫婉一笑,她最不愿趁人之危,拿捏人的短處,更不想他有絲毫壓力。
“我什么都不缺,你不必掛懷。”
“這些錢于我而言不算什么,放在我身上著實是浪費了,不過買些胭脂水粉。卻能對你有所裨益,能幫到你,我很高興。”
“何況,這是我自愿的。”
她說這些話時,不自覺臉頰鍍上一層粉韻。
是呀,這是她愿意的。如果不是她主動愿意,旁人就算逼迫,她也要當個小財迷呢。
厲良玖見她不肯要自己寫欠條,立即有些急,想將錢袋還給她。
陳青梔自然是不愿意見他著急的,將錢袋推回去后,退了一步:
“好。那你以后還我。”
厲良玖思來想去,決定回去簽個賣身契給她送來。
“厲老板,你將來一定會大紅大紫的,一直唱到京城去。”她的目光堅定,讓他望一眼,心底便泛起漣漪。
他感激于她在自己羽翼未豐滿時,便給他諸多信任和鼓勵,可一貧如洗怎敢誤佳人。
即便心弦波動,也不敢表露分毫。
她相信他,就像他也如此相信自己一樣。只這些銀錢將來能還清,這銀錢以外的東西,要拿什么償還呢。
如果還不清,他就用一生去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