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香杏仁、蜜餞金棗、雙色鴛鴦卷、墨色豆沙糕、翠玉豆糕、栗子糕。
六樣精細糕點碼放成梅花攢心狀,以潔白無瑕釉質瓷碟托底,從食盒內一樣樣端出來的時候,司南恍惚以為自己回到了東陳島,那個吃穿用度無比講究的封建小島。
在一邊等候許久的芳齡,咽了一口唾沫,看著色、香、形俱全的美味,雙眼發光,恨不能一口吞下,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司南,呵呵笑了。
嬌蝶白嫩的小手捂著嘴,似乎預料到了兩人驚訝反應,輕輕的笑。
雖然這笑不帶什么貶低、嘲笑的意思,可司南心里卻像堵著什么,不舒服。
“來,司南妹妹,這是玉雯姐姐特地給你準備的,嘗嘗吧。”
芳齡眼巴巴的看著司南,這是指名司南給的,本尊動手了,她才好動手。同住一個屋子,好處自然平均分。迎著芳齡渴望的眼神,司南想了想,
“勞煩嬌蝶姐姐特意跑一趟。只是,無功不受祿。我怎好平白無故收姐姐的東西。”
“無功不受祿?”嬌蝶怔了怔,隨即甜甜一笑,“妹妹真會說話,倒不像是從偏遠農莊內出來的呢!妹妹可讀過書?”
“不曾讀,些許認得幾個字。”司南淡淡的說。她一身村女打扮,難得是這種樸素簡單的妝飾,正正好適合她的氣質,也難怪被人瞧扁了。
嬌蝶眨了眨眼,看著司南平淡的表情,似有些驚奇,櫻桃小嘴兒抿得分外好看,
“我看妹妹也是不凡,原來在老家讀書識字的,難怪。你說平白無故,也不對。你平日里洗的衣衫,大半都是靜梧院姐姐們的,幾塊糕點值當什么?”
“再說,這是玉雯姐姐的。玉雯姐姐人好著呢,說起來,我出身和你一樣,剛來的時候可野呢,就愛調皮搗蛋,若不是玉雯姐姐包容,能還能好好站在這兒了?你初來乍到,還不知情,過陣子,就曉得了。”
芳齡在旁邊一個勁的點頭,加重語氣似的,“玉雯,沒別的說,就一個好!”豎起大拇指的同時,聽到一聲明顯的唾沫吞咽的聲音。
司南對兩人一唱一和不以為意,心想:幾樣點心而已,當然不值什么!只是吃人嘴短。無親無故的,好端端的送吃食來,誰知道安什么心?萬一是個餌,那就麻煩了。
因而扭扭捏捏,左顧右盼,指東說西,忍著腹中饑火,就是不動手。
在嬌蝶看來,司南的舉動無疑是禮數周全,懷有謹慎敬畏之心,但在忍了許久的芳齡看來,就不一樣了。
“嗨!你說那么多干嘛!直說玉雯給她的安排,全被風鈴攪和了,不就完了。”
空氣中安靜了一會兒,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突然卡了殼,跳進來一個史前人類,誰也不知道怎么說話了。
嬌蝶嬌媚的笑容凝固了,她扭了扭眼球,類似于翻白眼的沖著芳齡,眼神清楚的傳達出一個意思,“你這個惹事精!壞了我的事,饒不了你!”
芳齡大咧咧的說,“不就是這么回事么!關上門都是一家子姐妹,花里胡哨,弄些彎彎腸子作甚!司南,實話告訴你,你被貶到這里啊,都是風鈴鼓弄的!她嫉妒你,暗害你,不知道說了你多少壞話。玉雯姐姐本想留下你的,也被風鈴攪和沒了!她是靜梧院的老人了,玉雯姐姐雖然是執事姐姐,也奈何不得她。因此,你才會在這里受苦,明白了?”
一點子勾心斗角,像窗戶紙般,一捅就破了。
說開了,司南反倒覺得心突地一松,原來不是陷阱,是要拉攏她。
可笑,她才剛剛進門兩三天,認識誰啊?有拉攏的需要么?尤其是她剛剛被評為有史以來最差勁的靈根資質。
隨意捻起一顆五香杏仁,細嚼慢咽。各人的思考習慣不同,司南喜歡一邊吃,一邊想問題——這個習慣還是前世養成的,現在大部分都被糾正過來,只有些細微之處,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嬌蝶見司南動了手,眼中劃過一絲喜意,這該算是接受示好吧?瞅了芳齡一眼,心道:芳齡大咧咧的,倒是有福之人,難怪闖了多少禍,都被玉雯姐姐兜下來。我也要學著點看人說話,司南不過是鄉野丫頭,性子小心謹慎,我越是拐彎抹角,怕是反而嚇著她!
嬌蝶確是奉玉雯之命,前來交好司南,還要細看其品行、說話、為人處事,日后好派用場。初看之下,大為滿意。司南的性格,就和外貌一樣,謹慎、小心、有點懦弱。這樣的人好控制,也好用。
司南漫不經心的吃著過甜點心,掩飾心中的吃驚。
這個玉雯是誰?對了,阿蘿姐曾經要我在靜梧院安心等待,等玉雯從仙姬殿回來,再做安排。若不是聽信了風鈴的話,被她誆騙出門——現在我應該在這個玉雯的手下吧?
司南不是初生牛犢了,對人莫名其妙的好意,自然警醒。只是面上還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懵懂,
“風鈴姐姐?為什么要說我壞話?我沒有得罪她啊!”
芳齡嗤笑,捏著一粒蜜餞金棗,往嘴里送,圓圓的指頭沾上了蜜色的糖絲,
“得罪了人,還不知道?你比我還馬虎。告訴你,你呀,大大得罪了她!”芳齡夸張的說,
“如果你和她單獨一塊,看她抓不抓破你小臉。”
嬌蝶嗔了一眼芳齡,“別嚇著人!”
司南是真的懵懂了。
她發誓,她從沒對風鈴有過半點不恭敬、不順從,連眼神都是。
“誰讓亦雨看上了你?”
嬌蝶一言中的。
“亦雨是誰?”
“你到現在還不知?”
芳齡圓溜溜的大眼睛變成一個正圓,滿月一樣,無可奈何的嘆口氣,對嬌蝶說,
“我就跟你說,有話直說,繞那些彎彎繞繞的,她又聽不懂。你也累。”
“亦雨啊……他是龍首峰掌峰的入室弟子。他可和翼舒峰那些人不一樣,將來是仙門的頂梁柱……”
“說不定會做掌門……”
“就算不是掌門,也一定是長老。有實權的長老。”
……
一番敘述之后,司南總算明白風鈴的嫉妒緣由了。
一個前途光明的天才少年,有眼無珠看上了自己。就像一只小麻雀,前一刻還在嘰嘰喳喳,后一刻飛上枝頭,變成高高在上。誰能忍受一直丑陋的麻雀在自己頭頂作威作福?幸運的話,這只小麻雀還可能做上所有人都眼紅的,未來掌門夫人的寶座。
雖然幾率很低,可讓年紀一把了,等了許多年也未等到好男人垂青的風鈴,怎不妒火中燒?
女人的妒火最是難以理喻,也難以控制。
司南唯有默然。
“我就看不起她那樣。一邊出賣自家姐妹,賺好處,一邊在暗處隔岸觀火,火上澆油,想把事情攪和黃了。有她那么做人的么?”芳齡恨恨的說。
“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以前也有這種事。不過你是阿蘿姐引進門去的,她居然好膽,欺到阿蘿頭上了。不過也是,阿蘿最疼亦雨了。聽說是亦雨要求的,還不屁顛屁顛把事辦了?別說只是幾句話誆騙你出門,就是叫她親自動手,她也欣然從命。”
入口即化的翠玉豆糕,吃著也沒那般甜香了。
躲開了島上家長里短的妻妾斗,也躲不過仙門內部的爭權奪勢。尤其夾在兩個有心計、有手段的女人中間,她無意參合想保持中立,能如愿么?
尤其是知道自己是被出賣之后。
那一夜驚魂,是她永遠的噩夢!
只是那個——亦雨,司南像是吞了一口蒼蠅,又是惡心又是煩悶。被個變態看上,她還走運了?芳齡和嬌蝶的神色分明訴說著這一點。想必玉雯前來拉攏,也是為了這個亦雨莫名其妙的好感吧?
一想到這,司南就越加怨恨自己當天,太心慈手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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