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游繡卻全然忘記了自家府上月餅源于何人，下意識點頭道，接著又看潘鳳神色不對，還以為是對這家店不是很滿意，便拉著潘鳳的手向他安利道

“昨天國相府上的月餅根本就不對，那都是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游希仿制的，只有這家的才是正宗的月餅。我跟你講，真的可好吃了，你一定要嘗嘗。”

潘鳳有些詫異，沒想到出身于世家當中的游繡會對月餅有如此高的評價，不過也并沒有多說什么，腳步流轉，跟著游繡走進了眼前這家什錦齋當中。

“咦？店內的陳設……”

二人剛走進什錦齋店內，游繡卻突然小聲嘀咕了一句，潘鳳有些不明所以，于是便偏頭看向她詢問到“怎么？”

此時雖然尚早，但店中也是已經有了七八位顧客在選購，相較附近的幾家店鋪，算得上是生意興隆。

左右打量了一番，確認沒人注意到他們二人后，才貼到潘鳳耳邊講到“其實我也是第一次來這里，我還以為這些糕點鋪子內部陳設都是大差不離的，沒想到這什錦齋竟和別家差別這么大，難怪能發明出月餅。”

說著她又露出狐疑的神色，道：“不過這樣的陳設，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怎么說？”潘鳳對這些一竅不通，幾家什錦齋店內的陳設也都是讓朱大昌自行發揮的，此刻聽到游繡似有疑問，便急忙問道。畢竟，亂世即將到來，能多攢下一筆錢未來可就能多招一批兵馬。

見潘鳳神情自然問話，游繡自然也就不再扭捏，指向角落當中的一批貨架率先道“店里招牌的月餅擺在了角落，反倒幾種尋常之極的糕點擺在了大門正口。常言道，酒香也怕巷子深，這樣擺放，第一次進店的人肯定就覺得這只是尋常之極的糕點鋪子，多半便扭頭走了。可若是調換一下，即便是閑逛進到店中的，也能一目了然的注意到新奇的月餅，心生想要品嘗的念頭，而靠著正宗月餅的美味，店里其他點心的銷量也一定會被帶動提高的。”

接著，游繡又接連指向柜臺、貨房等處，一連提出了好幾種建議，讓潘鳳不禁側目，驚奇道“沒想到你對于店鋪經營竟然有這般見解！”

聽到潘鳳的贊美，游繡卻摸摸頭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我也不懂。只是以往常去的幾家點心鋪子都是這樣的陳設，一直也都習以為常，不覺得有什么講究。只是今天第一次來到這里，才發現有這么多地方可以改進。”

潘鳳頷首，游繡這也算是一種久病成良醫的典型了。反正換了他自己，是提不出這種建設性的意見的。

看著上前去選購糕點游繡的背影，潘鳳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并肩來到游繡身邊，潘鳳試探問道“如果有機會管理這樣一家店鋪，你會不會樂意呢？”

游繡明顯一愣，隨即才搖著頭答道“有這樣機會的，自然是樂意的。只是這樣檔次的點心鋪子，每年營收可能都能有上百金，還是別為我糟蹋錢了。”

“可是如果我說這個什錦齋是我的產業呢？”潘鳳卻并不認同她的這個想法，什錦齋如今生意還算不錯，但相較于開業的火爆景象已是天差地別。要是再經過幾天，人氣恐怕就要跌入谷底，再加上潘鳳心中對于朱大昌的不信任，反而讓潘鳳想把幾家什錦齋交給游繡打理的心思越發濃厚。

“你呀，就別逗我開心了。”游繡輕拍了一下潘鳳的胸口，臉上卻浮現出淡淡的笑意“你才當上校尉，應該還沒拿到多少俸祿，我可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濫用手中的權勢。”

既然對方如此說了，潘鳳也就只好先不談此事，將話題轉移到了別處，準備等到時機合適時再談此事。

而經過這番談話后，游繡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不論二人談論什么，都是一副笑靨如花的模樣。

二人挑選糕點結束，拎著滿滿一食盒來到柜臺前準備結賬，幾位什錦齋店里的掌柜的人選也都是由潘鳳過眼確定的，此刻店中掌柜看清是潘鳳到來，當即就要弓著腰向潘鳳問好。

“大……”

可剛說出一個大字，就看到潘鳳暗自搖了搖頭并使了個眼色，便明白這位什錦齋真正的主人并不想聲張，只好連忙改口道：

“大清早的，能招待二位貴客，小店真是蓬蓽生輝！”

“嘻嘻，掌柜您真會說話，主要還是你們家月餅做的好，當然要是能把月餅的貨臺換到門口估計生意就更好了。”游繡此刻心情大好，見掌柜如此熱情，自然也同樣回以善意的提醒。

掌柜偷偷瞟了潘鳳一眼，隨后才開口應承下來，拱手向游繡道謝。

在掌柜點清需要支付的錢款時，潘鳳從袖中取出一小錠金子，準備結賬走人。可拿著金子的手才剛伸出，就被游繡壓回。

“我有錢的！”

潘鳳不解，害怕游繡真將他當作窮光蛋了，他雖然愛財，但這軟飯吃起來心中卻總感覺怪怪的。

游繡此時正拿著一個繡花的荷包，聽到潘鳳的話，點點頭道“我知道，但是這是我推薦的店鋪，所以理應是我付錢。”

略一沉思，游繡又補充到“不對，我都已經是你的人，哪里還分什么你的我的，這不都是你的錢嗎？”

接著又佯裝可憐看著潘鳳道“難道你就不能讓我過把花錢的癮嗎？”

游繡話都說到這步了，潘鳳自然也就不好強求，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這只是在自己店里刷單，不算是吃軟飯。

待到游繡將錢款付清，潘鳳提起食盒，二人就準備向門外走去。

可還不等二人走出店門，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潘鳳面前。

滿頭浮汗的朱大昌正抱著幾本嶄新的賬本，恭恭敬敬的站立在什錦齋門前，看到潘鳳終于往外走時，急忙折腰奉上賬本

“大人，請過目。”

“他是在和你說話嗎？”游繡看看左右，發現并沒有其他人的身影，便帶著幾分不解的看著潘鳳。

而經過上次敲打之后，朱大昌如今對于潘鳳表現的異常恭敬，如果不是因為手中還要奉上賬本，恐怕都恨不得將身體對折來向潘鳳示好，一雙雞賊的鼠眼也不敢亂瞧，死死的盯住自己的鞋面，生怕有任何一處細節引起潘鳳的不滿。

由于朱大昌過于恭敬，反而讓潘鳳使不了眼色，只好點頭承認下來。

“是啊，我前面不是問你，想不想經營一家這樣的店鋪，可惜你沒答應。”說話時潘鳳還故意的搖頭嘆息，表現出十分惋惜的樣子。

“啊？你是認真的？”游繡拿起最上的一冊賬本，簡單翻看幾下便立刻相信了，回頭認真打量了幾眼身后的什錦齋，還是有些不敢置信道：

“國相不是說你仗義疏財，并無余財嗎？怎么這什錦齋竟然是你的產業！”

潘鳳聳聳肩，反問道“你覺得是為什么？”

憑空替別人，準確說是自己得力的下屬吹噓莫須有的孝廉之名？

那豈不是單純為了給孝廉名額的作秀？

想到這里，游繡又打量了身旁拎著食盒的潘鳳一眼，這才想起來以潘鳳現如今六百石校尉的身份，而且實際擁有的權勢還要比這個官職更高，似乎得到這個孝廉的機會也并非是什么難得的機遇。再看潘鳳現如今所表現的態度，也不像是對此十分熱衷的樣子。

游繡扶額沉思，片刻后突然頓悟“莫非張純說那番話只是為了……”

不過她只說了一半，因為如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樣，那這可就是涉及到中山國最高一層的黨爭秘聞了，即便是她老爹游義那種級別的大人物，恐怕也只能在其中扮演棋子的身份。

想通了這一點，游繡立刻便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也明白了為什么潘鳳會對她的示好表現的有些抗拒，代入潘鳳的視角思考，如果有人因為別人為自己塑造的虛假形象而和自己表白，游繡覺得自己恐怕也會是差不多的態度。

“猜的沒錯。”潘鳳點點頭“抱歉讓你失望了，如你所見，我并不是一個如他所言的正人君子，我不習四書，也沒什么高雅的愛好，更非什么道德楷模，只是一個擅長暴力，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俗人罷了。”

雖然心中明白的這樣可能會讓游繡離開自己，但潘鳳還是十分坦然的告知了對方，如果只是貪圖一時的魚水之歡，他自然可以應景的講出虛假的甜言蜜語，但對于與自己朝夕相伴的一生伴侶而言，他還是覺得應當真誠些為好。

“俗人怎么了？”可聽完潘鳳的話語，游繡卻故作倔強模樣的頂了潘鳳胸口一下，像是對他的話語很不滿“我也是個俗人。”

“人生在世，能夠不殃害他人便已是大善，你若真要是那般圣賢之人，我反倒會陷入苦惱。如今正好，你我一對俗人，才正搭對，以后也能活的輕松一些。”

游繡的身子很軟，再加上身穿的也都是輕柔的面料，肩頭撞在潘鳳胸口，潘鳳非但沒有感受到任何力道，而是感覺仿佛被一陣暖風拂過。

盡管如此，潘鳳卻還是嘴角抽動，裝出一副吃痛的模樣。

“沒事吧？”

游繡見狀，急忙湊近關切的問道，卻發現潘鳳嘴角掩藏不住的笑意，便明白自己被騙了，一雙粉拳錘擊著潘鳳胸口嗔怪。

潘鳳則等候已久，順勢將她拉入懷中，湊進她發間貼耳輕聲問道“所以，不打算離開我嗎？”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游繡一張俊臉早已羞紅，只是輕輕搖搖頭，并不回答潘鳳。

“那我就當你放棄這次機會了？”潘鳳將她摟緊，輕聲說道“你可要想清楚，以后可就沒這樣的機會了。”

游繡已經貼在潘鳳胸口，再度搖搖頭，雙臂卻是主動攀上了潘鳳的腰間，同樣將潘鳳摟緊。

此刻二人都已明白對方的心意，將此刻自對方傳遞過來的溫熱視作珍寶一般，都不愿與對方分離。

可他們卻忘記了正身處于鬧市當中，此刻雖然時間還早，但街上卻也并非無人，再加上他們還正好堵在了最近炙手可熱的什錦齋門口，很快就有人出聲接道。

游繡本就久居閨中，臉皮很薄，此刻聽到旁人言語，雖然并非指責，但卻也立刻滅卻了心中的熱情，急忙從潘鳳懷中掙脫出來，拉著潘鳳胳膊來到了一旁。

“都怪你，都怪你。”

游繡細若蚊蠅，偷偷戳向潘鳳腰間。

潘鳳寵溺的摸摸了游繡額頭，然后從一旁上身仍平行于地面的朱大昌手中取過全部的賬本，對游繡說道“以后，這幾家什錦齋可就歸你管了，這賬本以后就由你保管了。”

游繡急忙擺擺手道“算了吧，我沒管過，我不行的。”

潘鳳卻直接將賬本塞進了她的手中“我相信你，而且我又不是只有這一家產業，哪怕就是明天倒閉了也沒什么影響的。”

“好，那我試試。”游繡臉上浮現出名為斗志的認真神色，很明顯，在她心中其實一直都很想有一個證明自己能力的舞臺。

見游繡答應下來，潘鳳對著她點點頭，然后轉頭看向另一邊的朱大昌“以后該怎么做，心里有數嗎？”

朱大昌急忙恭敬道“小的明白，以后一定盡心幫助主母大人經營好什錦齋。”

潘鳳十分冷漠的點點頭“行，回去吧，城里有什么風吹草動記得第一時間給我匯報。”

“是。”朱大昌躬腰倒退幾步，離開了二人的視線當中。

“主母？”游繡輕聲重復著這個稱呼，語氣中明顯透露著幾分欣喜。

潘鳳也發現了這點，在提醒游繡的同時也借由這個口吻逗弄道“主母大人，生意上有什么問題你都可以指使給他，但主母大人可要記得，這家伙可不太老實，說不得什么地方就偷偷撈一筆。”

“哼，知道了。”游繡撅著小嘴不悅的答道，但嘴角翹起的弧度卻暴露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