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斬魔刀從死兆體內抽出。

刀刃帶起一抹鮮血。

插進去的時候，刀柄還是個禿頭，拔出來時，卻有了一掌長的刀刃，上面還纏繞著新鮮的紫色氣流，緩緩融入進刀刃中。

艾耶格微微一愣。

斬魔刀變長了。

刀柄能夠吸收惡魔力量轉換成刀刃是好事。

但是它應該不會無限變長吧？

盯著刀刃發愣時，他沒注意到，死兆被刺穿的胸膛中……有什么東西在動。

他隨手松開刀柄。

斬魔刀化成暗藍色的墨水消散。

他轉頭走向地上躺著的勞，伸出一只手，拉著她坐起來。

勞的渾身軟綿綿的，費了不少勁才將自己坐穩在地上。

勞岔開腿坐在地上，她將目光朝一邊的地上倒著的那臺摩托一瞥，收回視線之后挑眉望著艾耶格。

她目光中的意思大概是“之前是誰說什么我才不相信只有兩個輪子的東西的”？

艾耶格揉了揉眉頭，嘆了口氣。

“我要和你澄清一下，我并沒有因此喜歡上那個東西，我依然覺得一臺機械只有兩個輪子這回事真的非常胡扯……但不得不說，它確實挺酷的。”

勞笑著搖了搖頭。

“你這個奸商，就不能坦率一點嗎……”

艾耶格眉頭微微一皺。

他不坦率嗎？

為什么他遇見的每個人都對他這樣說？

他好好想了想，自己有什么想說，但是沒有坦率說出口的話。

他站在林中，環繞了一圈，看到死兆撞翻的樹木、深陷泥土中的羊蹄、地上大塊小塊的碎骨，無一不昭示著這是一場惡戰。

而坐在地上的勞精疲力竭，眼睛微瞇著像是隨時要睡著，發尾散在肩膀上沾滿了泥漬，臉頰上蹭著一大塊污痕，也沒有精力去擦。

他也許的確有些話沒有對勞說。

艾耶格輕咳了兩聲，蹲在勞的面前，他盡量做出一副坦率的表情望向她。

勞微挑眉頭，饒有趣味地望著艾耶格，想要聽聽他會說什么。

艾耶格認真思索著，但望著傷痕累累的勞，卻覺得喉頭有些苦澀，什么話也說不出。

最終，他微微垂下眼睫。

什么也沒說，只是伸出手去，用掌心觸碰勞的臉頰，替她細細擦干凈臉上的污泥，

艾耶格專注地將污泥擦去，認真說道。

“我來遲了，抱歉。”

勞楞楞地望著艾耶格，任由他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看到他收回手掌時，手指間已經沾滿了污泥。

她沒想到艾耶格會來這一招，一時接不上話頭，咳了一聲。

她手扶著帽子壓低帽檐。

“知道就好。”

艾耶格看不見勞的表情了，只能看見她的帽子頂端，如果有其他話想說，現在應該也沒機會了。

不過他也沒什么其他要說的了。

他還想稱贊勞居然能獨自一人面對惡魔戰斗那么久，而且發現了惡魔習性的弱點。

他想表彰勞她無論何時在黑船格勒喝酒都可以記在他的賬上，秘紋店永遠有她的vip會員。

他想說他永遠都記得今天欠下偉大的探險家琳妲·勞·漢娜的交情，在她以后需要幫助的時候，絕不會讓她孤軍奮戰。

但是回過頭來想一想，這些事情也不用特意說出口。

因為他都會做到的。

不過有件事，他還想問一下勞。

今天早上，她突然把刀鞘丟下自己一個人跑走了是什么計劃，如果下次有這種分頭行動的策略能不能和他商量一下。

他正要拍拍勞的肩膀，和她說這事的時候，勞一偏頭看到他的手臂，順著他的手臂看到他的肩膀。

忽然臉色一變。

她看到艾耶格肩膀后面的空地，有一道黑影從死兆的腹腔中鉆出來，朝著艾耶格沖過來。

“小心！”

她渾身疼痛但是咬緊牙關猛地向前一推。

她將艾耶格撲在身下。

那只漆黑的影子徑直撞進了她的懷里。

勞看不清是什么東西鉆了進來，只是感到胸口被什么硬硬的東西頂了。

她眉頭一皺。

雖然不至于被撞死，但也是胸口一悶，有點難受。

那東西撞進她懷里之后還在亂動，毛茸茸的。

而且還發出軟綿綿的叫聲。

什么玩意？

勞將手臂顫抖著支撐起來，朝身下望去。

是一只野貓大小的黑色生物，按理來說應該是只黑貓，但是她說不準。

因為那只生物的頭部被一只白色的山羊骨頭完全覆蓋。

智慧的羊與狡猾的貓……這不是死兆的搭配嗎？

但死兆不是早就被消滅了？

她大腦一時有些過載。

艾耶格在勞的身下也看到了那只黑色的生物，他身為一個惡魔派秘紋師有著豐富的閱歷，所以他一下子就將腦海中某段知識，與眼前的這只生物匹配起來。

“無主使魔？”他皺眉道。

惡魔界生物遵循著混亂的生長規則，很多惡魔界生物都復合了多種動物的特征，有著父本和母本雙重習性特征，高級的惡魔界生物會養成自己獨特的習性。

但惡魔界生物一般不會出現在現世。

除非是某些特殊遺跡、特殊儀式帶來的產物。

眼前這只使魔即便是艾耶格也認不出是什么品種。

勞在艾耶格身上坐了起來，那只羊頭小貓邁著步子朝她追去。

但它沒能成功，在半路上的時候被一只大手捏住了后脖頸，在半空中拎了起來。

“咪——”

它的四肢僵硬在空中，只能張開小嘴巴，發出類似咩和喵之間的叫聲。

艾耶格和勞彼此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是同樣的好奇。

兩人湊近了仔細觀察這只小貓。

捏了捏它的爪子、撓了撓下巴、玩了玩尾巴，都是貓的手感。

但有幾處明顯與貓不一樣的地方。

它的腦袋上覆蓋著一副羊骨面具，兩只琥珀色的豎瞳從眼眶的空洞中望出來，打量著這個世界。

艾耶格捏著面具拔了拔，紋絲不動。

小羊貓大大張開嘴巴，發出“咪——”的抗議聲。

羊骨與它是一體的。

勞注意到的是它脖頸間的一條項圈，中間墜著一個青銅小鈴鐺。

她用手指撥弄它的鈴鐺。

但無論怎么撥弄，它脖間的鈴鐺都不會響。

“這小家伙是什么東西？”勞撓著羊貓的下巴。

“一只無主的使魔，來到現世的原因似乎和死兆有什么聯系，也許在習性上和死兆有什么相近的地方……比如能回答出任何問題的答案之類的。”

“它看起來不像是有問必答的樣子，它會說話嗎？”勞捏了捏它的臉頰，左右晃了晃。

“咪——”小羊貓大叫。

勞很喜歡這只有羊頭面具的小貓，逗弄它個不停。

艾耶格卻沒有逗貓的心情，只感覺心情沉重。

“飼養一只使魔可不容易，光是給惡魔生物找吃的東西就不是普通家庭維持得起的，更別提它的身上可能還帶有什么不好的惡魔力量。”

“那你打算怎么辦？總不能把它扔這吧。”

“我店里還有一只封魔籠，先把它抓回去關起來。黑街市集上或許可以賣個好價錢。”

聽到這話，勞露出一絲不忍的表情，“真的要把它賣了嗎？”

“不然還能怎么辦？”

艾耶格拎著羊貓起身。

羊貓在半空中發出大叫。

“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