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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創青幫開宗立派 辟糧道又遇強敵

陸遺解開了三人心中的疑惑,心情也放松了很多。吃過飯后,陸遺帶三人到澳門各處游玩,每到一處,陸遺就為他們講解西洋的火器、天文、歷法、物理、航海等知識,只聽的三人目瞪口呆,真沒想到,天下會這么大,原來自己不過滄海一粟。四人轉到了海邊,陸遺又對三人講道:“你們想過沒有,英吉利國離天竺國那么遠,他們是怎么來到天竺的?”三人完全不解,兩國遠隔千山萬水,走都走不到,何況還是打下來?陸遺指著大海說道:“就是靠航海,他們坐船,帶兵到的天竺。”翁巖道:“那得多大的船呀,才能帶上千軍萬馬,還有那么多兵器糧草。”陸遺道:“這些都沒什么,想當年,咱們大明朝鄭和下西洋,一百多條大船,帶了兩萬七千多人,都不在話下。只可惜后來閉關鎖國,這造船的本事才讓西洋人趕上來了。”

潘清似有所悟:“師父,您是不是想說,我們也要向西洋人那樣,造大船。”陸遺點頭:“船都是小事,關鍵是大海。朝廷閉關鎖國,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你們只能想辦法鉆朝廷的空子。”潘清問道:“怎么鉆?”陸遺解釋道:“你們就在運河,應該知道運河的弊端吧。”潘清道:“運河北水南流,別的還好說,關鍵就是河道淤積。船只必須雇傭大量的船工、纖夫,挑費實在太大。再加上官府苛捐雜稅、盜匪劫掠、風災水禍、貨物損耗、腳力裝卸。算下來一擔糧食,運費是糧費的三五倍。船家根本就沒有多少利潤了。”

陸遺道:“如果走海路,從吳淞口出海,到天津衛,十二天到十八天就可到達。從杭州走運河到通州至少要一個月,朝廷為什么不換一條路走?”錢堅道:“這個我可清楚,運河再慢,那也養活了那么多人,除了船家和沿途百姓,還有那么多貪官污吏。他們每年以清淤河道,雇傭船工的名義向朝廷騙了多少錢呀,要真是走了海路,他們吃誰去!”陸遺道:“沒錯,就是這個原因。這也是我們不如西洋英吉利國的地方。他們的議會有一多半都是商賈,商人逐利,哪條路來錢快,他們就走哪條路。”

潘清頓悟道:“那師父的意思,就是讓我們偷偷的背著朝廷,走海路運貨。”陸遺道:“組織幫派,就是講再多的道理,立再多的規矩,沒有錢,什么都是枉然。運河的利潤實在太低,幫眾賺不到錢,就不可能跟你走。所以在運河里聚人氣,在大海里尋財路,這才是長遠之計。”三人茅塞頓開,齊刷刷跪下道:“多謝師父指點迷津。”

三人在澳門跟陸遺學了一個多月,眼界大開,收獲匪淺。臨別前一天,陸遺對三人說道:“我這次叫你們過來,除了要講這些道理,還要帶你們去見一位老朋友。”潘清問道:“哪個老朋友。”陸遺不答,帶三人來到街角一間葡萄牙人開的咖啡店里,點了四杯咖啡,坐在靠窗戶的位子上,靜靜地看著對面的一家貨棧。潘清觀察了一會,這家葡萄牙開的貨棧,前店后廠,前面的店鋪零售一些西洋來的小玩意,后面的作坊里伙計們正在加工收拾原料。三人看了半天,也沒覺出有什么異常,正要開口詢問,這時,店里老板出門送客,那客人竟然是江南長樂幫的幫主常歡顏!三人大驚,想不到他鄉遇故知,竟然在澳門還能看見他!

四人目送常歡顏遠去,陸遺離開座位,到了對面貨棧,買了一包東西,回到咖啡店,放到桌上。三人定睛一看,好似藥丸一樣,黝黑锃亮,用油紙包著。三人忍不住扒開油紙,上前聞了一聞,異香異氣,有種說不出的臭味。錢堅看看陸遺,問道:“常歡顏到澳門來,不會就是來買這個東西了吧?”陸遺點點頭,翁巖又問:“那這是個什么東西呀?”陸遺道:“這是毒藥,聞上了就會中毒。”三人大驚,不解的看著陸遺,陸遺又道:“我知道你們是什么意思,剛才你們聞的時候,我怎么不攔著是吧。”三人點頭,陸遺又說道:“這個東西叫芙蓉膏,西洋人管它叫鴉片煙。必須得用特制的煙槍聞,才可以中毒,平常聞是沒事的。”三人松了一口,潘清問道:“那常歡顏跑這么遠買毒藥干什么用呀?江南哪家藥店買不到砒霜、鶴頂紅呀?”

陸遺嘆了一口氣道:“此物非一般的毒物。吸食之后,飄飄欲仙,如墜幻境,好似神仙一般快活。但此物極易上癮,一日不吸,如同萬蟻噬心,會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痛不欲生。為了能再吸上一口,就算讓他買兒鬻女,也在所不惜。”三人駭然,陸遺接著說道:“你三人切記,萬萬不可沾染此物,一次也不可以。”潘清道:“那常歡顏是準備在江南販賣此物嗎?”陸遺點頭道:“是,所以我讓你們來,就是要你們回到江南后,一定阻止常歡顏販賣鴉片煙。”翁巖還是將信將疑:“這鴉片煙真有這么厲害嗎?”陸遺道:“你們回江南的時候,可以順路去廣州看看,現在廣州很多人吸食鴉片煙,大街上那些骨瘦如柴、萎靡不振的,多半就是癮君子。任由你家里有潑天的富貴,只要吸上了這玩意,最遲三年,也得傾家蕩產了。”三人聽的連連咋舌。

三人離開澳門,按照陸遺的吩咐,順路到廣州看了看。果然如陸遺所說,有不少人吸食了鴉片煙。變得瘦弱不堪,面無血色,目光發直發呆,眼孔縮小,失眠。關鍵還影響心性,對什么都無所謂,什么也都不愿意再做了,就是一門心思的想著抽鴉片煙。

三人還打聽到,此物原本是洋人治療痢疾和鎮痛的藥物,但被廣東黑道上的人無意中發現,用特制的煙槍吸食,可致人上癮。于是洋人學會之后,加以改良,做成了鴉片膏子,專門賣給中國人。后來見這是一條大財路,所以廣東黑道才特意聯絡了江南的常歡顏,一起把鴉片賣到江南。三人暗罵常歡顏喪盡天良,發誓一定要攪黃他這筆生意。

回到江南,三人立刻開始改組運河幫。為避免朝廷警惕忌憚,先改名為‘安清道友會’,簡稱‘青幫’。潘清任幫主,翁巖、錢堅為副幫主,其余人等為紅棍護法。設立三庵堂六部,三庵為朱寺庵、劉寺庵、黃寺庵。六部則是模仿朝廷,設置吏部、禮部、戶部、工部、兵部、刑部。

三庵堂負責宣講羅門道教,朱寺庵的主講師為翁巖,講授的內容為禪學,以及武學,此外下司轄兵部與刑部。劉寺庵主講師為錢堅,講授的則為經商交易之道與財務賬目,并為工部之直轄主管機關。黃寺庵主講師為潘清,傳授行運管理學論,教授古圣賢之道,且直接司轄史部、禮部與戶部。

周源宏任吏部紅棍:專門編纂幫中大小事務,編寫幫中實錄,并將史書置于家廟蔵經閣樓上,此外除了史書的工作之外,亦負責抄經管理羅祖書籍與家譜。

馮鐵樵任戶部紅棍:則負責管理幫眾,舉凡拜帖進家,人員晉升,各方師父,均需投書予戶部,由戶部詳列人員青冊之中,最后年終綜整后交予吏部,謄入家譜。

秦華任禮部紅棍:則主管規矩儀注之訂定與考核人員禮儀,并于每次開香堂時,主持規劃與邀請各方老大到場,同時亦負責審核人員進家是否合乎規矩禮法,并于香堂設立時擔任執堂師一職。

王遠貞任工部紅棍:則責于各項幫中工程,如造船,維修,后勤補給,香堂搭設等工作,所有各幫維修人員,均為工部管理,并接受一般百姓委任修船及其它建設工作。此外工部亦為青幫的基本賬房,全幫所得計算與管理均為工部之責,清算后呈報劉寺庵。

林沛任兵部紅棍:則為遇外敵時,統籌規劃作戰;弟子在外,難免與其他幫派起些沖突,當沖突無法解決時,會先派人講和,講和人員,歸兵部管理,當事情仍無法解決有可能發生打斗時,兵部則開始調動人力,實施打斗。香堂開設時,每香堂的左右護法,則由兵部派立。

時小遷任刑部紅棍:則為幫中的執法單位,當門下弟子犯有幫規時,各方師父會依情節輕重,回報予刑部,最后由刑部設立刑部香堂,對不肖弟子實行懲處。另外,不論開立何種香堂,門外與門內的巡堂師,則由刑部派立。

此外,王降和蕭玉德也被任命為紅棍,負責執行青幫家法。幫中日常,由幫主負責,如遇大事,必須召集所有紅棍組成話事會,一起商討。如幫主做出背叛幫眾之事,話事會可另幫主退位。

接著,潘清又立下十大幫規:一、不準欺師滅祖;二、不準藐視前人;三、不準提閘放水;四、不準引水代纖;五、不準江湖亂道;六、不準擾亂幫規;七、不準扒灰盜攏;八、不準奸盜邪淫;九、不準大小不尊;十、不準代髪收人。

十大戒律。自古萬惡淫為源,凡事百善孝為先;淫亂無度亂國法,家中十戒淫居前。幫中雖多英雄漢,慷慨好義其本善;濟人之急救人危,打劫殺人幫中怨。最下之人竊盜偷,上辱祖先下遺羞;家中俱是英俊士,焉能容此敗類徒。四戒邪言并咒語,邪而不正多利己;精神降殃泄己憤,咒己明怨皆不許。調詞架訟耗財多,清家敗產受折磨;喪心之人莫甚此,報應昭彰實難活。得人資財愿人亡,毒藥暗殺昧天良;昆蟲草木尤可惜,此等之人難進幫。君子記恩不記仇,假公濟私無根由;勸人積德行善事,假正欺人不可留。休倚安清幫中人,持我之眾欺平民;倚眾欺寡君須戒,欺壓良善罵名存。三祖之意最為純,少者安之長者尊;欺騙幼小失祖義,少者焉能敬長尊。飲酒容易亂精神,吸食鴉片最傷身;安清雖不戒煙酒,終宜減免是為尊。

十大謹遵。父母養育恩難言,骨肉情意重如山,自幼教育非容易,孝敬雙親禮當先。凡事公益要熱心,家里義氣須長存,三祖傳留安清道,仁義禮智信要行。崇祖拜師孝雙親,師傅教訓要謹遵,長幼有序人欽敬,當報尊長教育恩。凡我同參為弟兄,友愛當效手足情,兄弟寬忍須和睦,安清義氣傳萬冬。夫婦之間要和順,夫唱婦隨實堪欽,妻賢子孝家庭樂,富貴榮華萬萬春。和睦鄉里勝遠親,近鄰老幼須同心,義氣聯合須久遠,百事不受小人侵。交友有信意要純,誠實義氣卻長存,安清儀注牢牢記,周游十方不受貧。正心常常思己過,修身積善即成佛,陰騭善事要奉行,牢牢謹記惡莫作。三祖傳留安清道,時行方便為緊要,義氣千秋傳萬古,吃虧容讓無窮妙。老弱饑寒與貧苦,孤獨鰥寡身無主,濟老憐貧功德重,轉生來世必報補。

同時,按照陸遺吩咐,給幫眾按師徒相呈排輩分。幫眾信道教,敬重上古三清,羅玉就是第一代,取‘清’字輩;金純第二代,因為金純字靜清,取‘靜’字輩;金純弟子陳王廷、陸遺,以及金純寄名弟子趙大官等為第三代,因為趙大官號‘道元’,取‘道’字輩。為紀念祖師,前三字“清、靜、道”青幫后代須得避諱,不得再使用。

翁巖取道號德慧,錢堅取道號德正,潘清取道號德林。為‘德’字輩。其余人等,馮鐵樵、王遠貞、周源宏、林沛、秦華、時小遷也為‘德’字輩。

眾人商量,先取十六個字,為后輩弟子名號,分別為文、成、佛、法、仁、倫、智、慧、本、來、自、信、元、明、興、理。王降和蕭玉德即為‘文’字輩。

青幫開宗立派,立刻震驚整個江湖,投奔青幫之人絡繹不絕。不久后,翁巖收弟子黃泉、錢堅收弟子石士寶,潘清又收弟子王培玉,三人皆武藝高強,忠肝義膽。一時間,青幫人才濟濟,日益壯大。

這一日,幫中擺下香堂,主持翁、錢、潘三人的收徒儀式,儀式剛剛結束。只聽得門外一聲官腔:“兄弟我來遲一步呀。”眾人一看,一個身穿從四品知府官府的精干漢子,手持一把寶劍,大搖大擺進了香堂,不等眾人開口,身邊的隨從便先說道:“新任揚州知府李衛大人到此,爾等速跪。”眾人皆聽過李衛大名,急忙跪下行禮。這李衛字又玠,名氣極大,謠傳很多,世人皆以為他是出身于市井的小混混,其實不然,而是江蘇豐縣家境比較富裕的人家,雖然不善讀書,但好習武藝。康熙五十年,李衛花錢捐了一個官,戶部郎中。分管戶部的親王八阿哥每收錢糧一千兩,加收平余十兩。李衛屢次諫阻都不聽,于是在走廊上置一柜,寫著“八王贏錢”,使這八阿哥十分難堪,只好停止多收。因此受到四阿哥的賞識,籠絡為親信心腹,并提拔他為揚州知府。因揚州地處漕運要沖,故而四阿哥要他多于翁、錢、潘三人接觸,共商漕運大計。

雙方禮畢,李衛拿出寶劍,對眾人說道:“四爺知道你們安清幫成立,十分欣慰,故將自己收藏的這把寶劍,‘青玉劍’賜與你們,勉勵大家為國盡忠。”潘清接過寶劍,但見此劍長三尺,劍身玄鐵而鑄及薄,透著淡淡的寒光,劍柄為一條青色龍雕之案,劍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如游龍穿梭,平、點、撩、刺,輕盈如燕,端的是一把好劍!眾人圍觀,無不稱奇。李衛道:“這是四爺對你們的一片真心,切切不可辜負。”眾人忙又跪下:“謝四爺大恩,必當竭忠盡智,為國為民。”

眾人謝恩散去,李衛和翁、錢、潘四人來到密室,李衛道:“下官此番前來,除了替四爺賞賜寶劍,還有一件大事,要你們辦!”三人忙問:“什么大事?”李衛道:“如今朝廷和青海和碩特蒙古的戰時越來越焦灼,西北苦寒,糧草不濟,皇上十分擔憂,二十萬大軍,每日的花銷就要五千兩黃金。以往從江南運糧到青海,每擔糧食的運費是糧價的十倍,現如今四爺署理戶部,他希望由你負責運糧,但運費,四爺只能出到五倍,你能做到嗎?”翁巖問:“那需要往青海運多少糧食?”李衛道:“除了大軍,還有歸順的百姓和蒙藏王公,一年需要四百萬擔糧食。”三人頭上直冒冷汗,但還是咬牙應承了下來,潘清道:“請李大人回去轉告四爺,我們一定能把糧食運到青海!”李衛點頭道:“四爺沒有看錯你們,好好干,日后不會虧待你們。”

李衛走后,潘清立刻召集眾人商量路線。林沛道:“以往我們鏢局往西北運糧,一般都是先坐船運到武漢,然后由武漢裝車,走陸路,經河南、陜西,最后到甘肅。但如果還走這條路,那運費肯定就不止五倍了,至少得七倍,才能不虧。”潘清看看地圖道:“那我們一直坐船,直到重慶再走陸路呢?”林沛道:“即便是坐船,也只能做到宜昌,再往西就是三峽,水勢太急,咱們江南的船工經驗不足,肯定不能過去。而且,長江船幫之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武漢以西,歸湖北和四川的船主運貨,武漢以東,是江南船主運貨。咱們的貨得到了武漢,即使還非要坐船,也只能換他們的船。還有最要緊的一點,這次咱們是運到青海,不是甘肅,咱們江南這邊的人到了青海高原苦寒之地,肯定會水土不服,能不能活著回來都不好說。”

潘清想了半天,說道:“那就先坐船運到宜昌,然后雇當地的船工一口氣運到宜賓,再北上岷江,走到高原下邊,雇藏人或羌人的馬幫到青海。”聽完潘清的高談闊論,眾人無不搖頭,秦華道:“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呀,強龍不壓地頭蛇,武漢西邊的船幫憑什么聽咱們的?再者說,咱們誰也不會說藏語和羌語,就算到了那,也找不到馬幫呀。”翁巖感慨道:“要是師父在就好了,他老人家會說藏語。”潘清問錢道:“二哥,你仔細算算,如果真按我這么說的走,最后運費大概是多少?”錢堅扒拉半天算盤,說道:“差不多是糧費的四倍,朝廷出五倍的錢,咱們還能有的賺。”

潘清一拍桌子:“就這么定了,走這條路。先運五千擔,我親自護送,去趟趟道!”

眾人見潘清執意如此,加上又沒有別的路可走,只好拼死一搏,趟開這條商路。潘清留下翁巖和錢堅留守江南,自己帶上秦華、林沛、王降、蕭玉德、王培玉,收拾好糧船,準備好五千擔糧食,一路向西,駛向宜昌。

糧船到了武漢,林沛找到原來走鏢時結交的各路朋友,潘清也拿出了四阿哥和官府開具的文書印信,找到當地衙門。兩人多方求告,說明運送軍糧,情況緊急,這才勉強雇到了當地幾個船工、向導,糧船繼續行駛。不日,駛到宜昌,只得再度停了下來,又雇了幾十個纖夫,拉纖過三峽。

這一日,纖夫們唱著號子,拉著糧船小心翼翼的行駛著。突然兩岸一聲哨箭響,二十多個土匪手持刀斧,呼嘯而至,對著纖夫們一陣砍殺,纖夫們被驚的扔下纖繩,四散奔逃,土匪們也不追趕。而潘清等人在船上看的目瞪口呆,也無法下船殺敵。纖夫都跑了,三峽水高浪急,糧船被水流沖的直在江中打轉,眾人無不驚恐,還是潘清和林沛久經風浪,很快鎮靜下來,指揮著船工和舵手穩定住糧船,再順著湍急的水流往回漂了十幾里,看到一個小碼頭,趕緊靠了過去,先保住糧船再說。

船剛一靠上碼頭,又有一伙百十來人的土匪殺了過來,潘清忍無可忍,拔出四阿哥賞賜的青玉劍,跳下船來,與土匪廝殺。林沛、王降、蕭玉德、王培玉也一齊抄起家伙,一時間小碼頭上殺聲震天。潘清這邊人少,雖然只有二十多人,但個個功夫高強,土匪們漸漸落了下風。這時,土匪里有幾個會點功夫的,纏住了潘清,正打到關鍵時刻,旁邊一個小土匪,手持長槍,抽冷子偷襲扎向潘清,潘清躲閃不及,眼看就要被扎上。說時遲那時快,王培玉猛撲過去,替潘清擋了一槍,被長槍扎穿了肚子,潘清大駭,發瘋了似的大叫一聲,揮劍劈死那個用長槍的土匪。其余土匪見潘清等人都發了狂死戰,也不敢再耽擱,虛晃一槍,全都逃跑了。

潘清扔了寶劍,抱住王培玉痛哭道:“陪玉,你醒醒呀。”秦華這時也從附近村子里找到了郎中,經過一夜搶救,王培玉終于脫離危險,蘇醒了過來。潘清也知道前路坎坷,不能再輕舉妄動,一面照顧王培玉,一面派人打探,到底是什么人襲擊的糧船。

過了一天,林沛打探清楚,襲擊糧船的是盤踞在重慶和三峽一帶的水匪閻飛。他綽號水中閻羅,聚了一千多亡命之徒,在此橫行多年,官府屢次圍剿,都被他打敗。他立下規矩,過往三峽的船只必須向他繳納過河錢,否則殺無赦。閻飛見青幫生意這么大,是頭肥羊,開口就是一條船五百兩銀子,還不許還價。潘清仔細算了算,交了錢,那這趟生意就肯定虧了,只好拒絕。為防止閻飛報復,潘清到宜昌衙門報了官,不料官府說閻飛人在重慶,宜昌衙門不管。潘清無奈,只好留下秦華和王降,照顧王培玉,并看好糧船,自己帶林沛和蕭玉德先去重慶。等到了重慶衙門,知府竟然說閻飛是在宜昌境內犯下的案子,要他們回去找宜昌知府。

潘清無奈,也明白官府靠不住,只好留在重慶想辦法。這時林沛提議道:“我當年走鏢到重慶的時候,本地最大的幫派漢留幫幫主郭永泰,和我有些交情,不如向他求助,想些辦法?”潘清聞言大喜,忙讓林沛引薦郭永泰。但林沛思慮了一下,面露難色。潘清忙問:“又怎么了?”林沛吞吞吐吐的說道:“我忘了和幫主說,這個漢留幫到底是怎么回事,怕他們對咱們安清幫有成見。”潘清疑惑道:“我們素無往來,怎么會有成見?”林沛只好一五一十地給潘清講起漢留幫的來龍去脈。

原來,當年滿清入關之時,江南不少仁人志士組織義軍,反清復明。后來義軍逐漸被清廷鎮壓,反抗轉入地下,臺灣鄭成功的軍師陳近南留在大陸,組織了洪門天地會,繼續反清。而在四川,由于張獻忠和清軍反復拉鋸作戰,導致民生凋敝,十室九空,平復之后,清廷組織湖南、湖北百姓移民四川,就是曾經有名的‘湖廣填四川’。于是陳近南趁機派人到四川,聯絡湖廣移民,成立天地會的四川分支漢留幫,取保留漢人火種之意。雖然近年來天下局勢穩定,漢留幫也不再反抗朝廷,并逐漸浮出水面做些正當營生,但其骨子里還是對朝廷有深深敵意。此次安清幫幫助朝廷,運送軍糧,維護西北局勢,與漢留幫反清宗旨相悖,即便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不與安清幫為難,但也斷然不會相助了。

潘清想了想,道:“那現在漢留幫都做些什么正當營生?”林沛道:“和咱們一樣,也是船運和碼頭貨棧。”潘清道:“那咱們就更要找他們幫忙了。”林沛道:“可他們要是不肯幫忙怎么辦?”潘清道:“遇山開路,遇水搭橋。他們不肯幫忙就想辦法讓他們幫忙!”蕭玉德驚訝問道:“是不是師父心里已經有辦法了?”潘清道:“還沒有呢。剛有個念頭而已。現在要想動漢留幫,必須得先明白兩件事。”蕭玉德忙問:“明白什么?”潘清道:“辛苦你們兩個一趟,仔細打探一下,漢留幫和閻飛是什么關系?還有,漢留幫和天地會現在又是什么關系?”

又過了一日,兩人打探清楚,向潘清稟報。蕭玉德道:“閻飛這人雖然兇悍貪婪,倒也明白頭大眼小,知道漢留幫勢力大,不但不襲擾漢留幫的船只,還定期給漢留幫上供。并給郭永泰遞了帖子,做了寄名弟子。郭永泰雖然不喜歡他到處劫掠,但也對他有幾分忌憚,見他如此懂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面子上過得去就得了。“

林沛接著說道:“郭永泰是陳近南師侄洪熙官的兒子洪文定的徒弟,功夫好,本事大,只是在天地會里輩分比較低,加上他祖籍在云南,所以幫中的四川土著、湖廣的移民都有點不買他的帳。最近幾年,四川局勢穩定,百廢俱興。但廣東天地會總舵,要他起義對抗朝廷,可下面的幫眾只想跑江湖做生意,不愿意再反抗朝廷。郭永泰夾在中間,兩頭受氣。現在下面不少幫眾都支持副幫主劉和年,郭永泰就更不愿意惹是非了。”

聽完兩人介紹,潘清冷笑道:“既然都是藕斷絲連,那就都讓他們連不上!林大哥,明天咱們先去拜訪郭永泰!”林沛錯愕道:“明知他不幫咱們,還要去拜訪?”潘清道:“行客拜坐客,這是江湖規矩,咱們不能壞了規矩。面子先給他,以后再慢慢收拾他們。”

第二天,林沛領著潘清去見郭永泰。漢留幫總舵設在重慶下關碼頭,潘清進入碼頭,見貨物擺放整齊,船只進出有度,船工腳夫們也都干凈利索,來往提貨交易的商家絡繹不絕。潘清暗暗稱奇,這個郭永泰果然不簡單。

潘清和林沛被人帶入貨倉旁的一家小茶肆,一進門,郭永泰等人端坐門首茶桌正坐上,茶桌上橫著茶杯兩只,一在盤內,一在盤外。潘清和林沛久闖江湖,知道這是洪門的茶碗陣,此陣叫木楊陣,意思是詢問潘清是否是江湖同道,潘清按照江湖春典,將盤外之茶移入盤內,再捧杯相請,并吟詩曰:“木楊城里是乾坤,結義全憑一點洪。今日義兄來考問,莫把洪英當外人。”意思是告訴郭永泰,自己也是江湖中人。然后郭永泰又擺了一個新陣法,一個茶壺,兩個茶杯,茶壺嘴對著兩個并排的茶杯,一杯倒滿了茶,另一杯只有一半茶水。此陣名叫順逆陣,滿杯茶水代表孫臏,半杯代表龐涓,意思為警告對方順他者昌,逆他者亡。潘清把兩杯茶都倒入茶壺里,然后又倒了一杯茶飲下,意思是順從愿意聽從漢留幫安排。

輪到潘清擺陣,他先把一個茶杯拿走放在地上,把另一個茶杯倒滿,茶嘴對著茶杯,此陣名叫單刀獨馬陣,意思是遇到困難,希望對方幫助,并吟詩曰:“單刀獨馬走天涯,受盡塵埃到此來,變化金龍逢太吉,保主登基坐禪臺。”對方如果愿意幫助,直接飲茶,如果不愿意幫助,就把茶倒掉,然后再倒一杯喝。

郭永泰猶豫了好一會,把茶倒掉,又倒了一杯喝。潘清明白,郭永泰這是拒絕了自己。無奈,潘清只好再擺一個五魁陣,將五個茶杯左邊三個并列直放,右邊兩個兩個并列直放,吟詩道:“反斗窮原蓋舊時,清人強占我京畿,復回天下尊師順,明月中興起義人。”此陣原本是特指洪門天地會的兄弟約定準備和他人尤其是官府中人交戰時的暗語,但潘清的安清幫是為朝廷效力,就變成了詢問對方,如果矛盾沒法解決,可不可以江湖兄弟刀槍相見,武力解決糾紛。

郭永泰更加猶豫,轉過身去,和幾個幫中長老商量了一會,潘清明白,郭永泰肯定是覺得為了一個閻飛,就和安清幫開戰不值得,但如果不管閻飛,又擔心安清幫趁機跨界進入漢留幫的地盤。

郭永泰等人商量完畢,將左邊最下邊一個杯子挪到右邊最下方,意思是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最好是以和為貴。

潘清有些惱怒,郭永泰不肯幫忙說合,閻飛肯定不能降價讓糧船通過,不和不打,看來漢留幫為了保住地盤,是誠心要和安清幫為難了。多說無益,潘清擺擺手,意思是不說江湖春典黑話了,然后潘清道:“自古家國一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青海、甘肅要是保不住,難道四川就能獨善其身了嗎?”郭永泰也惱了:“這天下是滿人的天下,和咱們漢人有什么關系?”潘清道:“如來佛祖和達摩祖師還是天竺人呢?難道咱們就不拜佛、不習武了嗎?”郭永泰道:“如來佛祖和達摩祖師兼濟天下,可滿清朝廷呢!欺壓漢人百姓,漢留幫與滿狗不共戴天!”潘清道:“古人都說興亡百姓苦。咱們都是一幫之主,好歹為幫中兄弟們想想。真要是再起戰火,兄弟們還能有好日子過嗎?”郭永泰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潘清見說服不了郭永泰,無奈點頭說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從此以后,我們安清幫輔佐朝廷,為百姓謀生計;你們漢留幫反清復明,為民族謀大義。江湖路遠,各自安好。”

郭永泰雖然和潘清談的不歡而散,但還是敬佩安清幫好漢的忠義仁勇。其實,自己也想帶領幫眾過安穩日子,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洪門天地會一向以反清復明為己任,漢留幫若是不再反清,天地會肯定不會放過自己,進退兩難,騎虎難下呀。

潘清等人離開碼頭,蕭玉德沮喪說道:“白來一趟,什么事也沒辦成。”潘清道:“沒有路,只能自己趟了。”林沛驚訝道:“幫主不會是想殺了郭永泰吧!”潘清搖頭道:“不,殺了他,咱們就徹底進不了湖廣和四川了。而且廣東的天地會也不會輕饒了咱們。但要殺雞駭猴,得讓他們知道咱們的厲害。”林沛道:“那幫主想要怎么辦?”潘清道:“殺閻飛!”蕭玉德撲哧一聲笑了:“師父,就咱們幾個人,就能殺了閻飛?”潘清道:“人要是真心想干成什么事,就一定會有辦法。我聽說四川提督年羹堯是四阿哥的心腹親信,咱們唯一能聯合的就是他了。”林沛道:“聽說幫主當初抓到我師弟武摩珂,沒有自己處置,而是交給曹颙、曹頫兄弟。現在不會又想唱這一出吧。”潘清笑道:“林大哥好聰慧,只是這年羹堯胃口大,不比曹家兄弟那么好對付。一個閻飛肯定不入他的法眼,咱們還得另備一份大禮!”林沛不解:“閻飛是三峽第一匪,他還不夠肥?”潘清不再解釋,直接安排道:“林大哥你辛苦留在重慶,放出風去,就說安清幫和漢留幫談崩了,安清幫召集幫眾要和漢留幫開戰火并。還有,你不是說過漢留幫副幫主劉和年與郭永泰不和嗎?你偷偷和他搞好關系,求他暗中安排咱們與閻飛講和。”林沛點頭道:“聲東擊西,我明白了,幫主放心,一切都交給我吧。”潘清又對蕭玉德說道:“你帶好四阿哥的文書印信,跟我去成都找年羹堯。”

安排妥當,大家分頭行事。潘清和蕭玉德來到成都,找到提督府,遞上名帖,年羹堯見潘清也是給四阿哥當差辦事,急忙接見。

雙方禮畢,潘清也不客氣,直接說明受四阿哥命令,為朝廷運輸軍糧,在三峽受阻一事,希望年羹堯出手相助。年羹堯為難道:“三峽在湖北境內,我身為四川提督,跨界剿匪,確實有悖官場的規矩。”潘清道:“大人志向高遠,肯定不會只想屈居一個提督的位子。殺閻飛,在朝廷眼里,不過是您分內之事,肯定不會再嘉獎您。可要是能收服四川的天地會,那朝廷會又怎么看您呢?”年羹堯道:“你不會是想說漢留幫吧。”潘清點頭:“是。”年羹堯冷笑道:“潘幫主想簡單了。漢留幫多是湖廣移民,搗毀漢留幫,那么多移民,衙門該如何安置?還有,漢留幫雖說一開始說要反清復明,可這么多年來毫無動靜,如果貿然剿滅,就等于告訴其他幫派,順從朝廷,改邪歸正就是這個下場。這不是逼大家反抗朝廷嗎?”潘清也笑道:“他現在不反叛朝廷,不意味著他以后也不會反叛朝廷。我的意思是說,徹底斬斷他們反清復明的念頭,把漢留幫牢牢把握在朝廷的手掌心里。”年羹堯有些心動,道:“雖說江湖事江湖了,但朝廷不是不想管江湖,只是衙不下縣,縣以下的村鎮,還有行走天下商賈流民,朝廷實在是管不過來,才讓這些江湖幫派鉆了空子。要是真能像管衙門那樣管幫派,朝廷早就管了。”

潘清道:“其實也簡單,抓大放小,管住他們的幫主就行了。”年羹堯又笑了:“衙門的官員是朝廷任命的,所以他們才這么聽朝廷的話。但江湖的幫主都是自己打出來的,他們憑什么聽朝廷的?”潘清道:“西藏和青海的蒙藏土司、王爺們也是自己打出來的,但他們怎么就這么聽朝廷的話?”年羹堯見潘清如此自信,不禁對他有些刮目相看,問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對付郭永泰?”潘清如此這般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年羹堯聽后連連叫好:“不愧是為四爺做事,果然有手段,這個忙我幫你了!”

聯絡好年羹堯,潘清趕回重慶。林沛早已等候多時,一見面,林沛就說道:“幫主,辦妥了,漢留幫聽說要和咱們開戰,分成了兩派,護法長老范大成,他是幫中湖廣移民的首領,他力主和咱們開戰;副幫主劉和年,是四川本土人的首領,立主和咱們講和。”潘清問道:“那郭永泰什么態度?”林沛道:“郭永泰左右為難,急的要主動辭去幫主的位子。”潘清冷笑道:“這么點事都想不明白,看來該著咱們成就大事呀。”林沛道:“我現在有點擔心范大成會壞了咱們的事。他公然繞過郭永泰,直接和廣東天地會總舵聯系上了,要他們那邊派人來助陣。”

潘清問:“那廣東總舵同意了嗎?”林沛嘆了一口氣道:“別提了,他們不但答應了助陣打咱們,還要擴大戰事,要各省所有的兄弟一起舉事起義反清。”蕭玉德大驚:“不就是和咱們搶地盤嗎?他們至于這么拼命嗎!”潘清嘆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他們什么意思了。朝廷大軍集結在西北作戰,天地會以和咱們火并為名義舉事,截斷西北大軍的糧餉。西北大軍肯定會全軍覆沒,到時候不但青海、西藏保不住了,整個天下也會大亂。”林沛道:“他們太狠了,咱們該怎么辦?”潘清道:“我早就算計好了,只是沒想到天地會竟要搞這么大。那咱們也豁出去,陪他們好好玩玩。哦,對了,劉和年答應幫咱們講和了嗎?”林沛道:“他答應了,他就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真要是開戰,他們有房有店的,肯定不愿意被打沒了。”潘清道:“好,就這么辦,你馬上聯系他,讓他約地方,咱們談談。”

過了一天,閻飛讓劉和年給潘清帶話,選在四川和湖北交界處,湖北一側的建始縣境內江邊碼頭談判。蕭玉德聽后問潘清道:“師父,這閻飛心眼實在太多,選在湖北這邊擺講茶,那年羹堯還能來抓他嗎?”潘清道:“你小瞧年羹堯了,只要能立功升官,他是什么事都能干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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