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落。

申慶飛膽寒，腳下本能暴退。

面前不丁不八站著、隨手端著碗的青年，在他眼中如可怕噬人的妖怪一般。

“真的不是妖怪么！”

他額頭冒出冷汗，脊背發涼，深深懷疑。

這偏僻的小山村，破舊房屋里卻有宛若仙子、沉魚美貌的女子倚門而望，還有這個明明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青年樵夫，未練過武，卻快得猶如鬼魅，讓他連殘影都看不到。

無一處不透著詭異！

申慶飛心中不住打鼓，懷疑自己誤入了妖怪巢穴，要么便是一處鬼蜮。

楚仁詭異可怕的一擊嚇得他魂不附體，在他感覺里，那處低矮普通的房屋仿佛都隨時會張開血盆大口咬來。

“誤入貴寶地，多有得罪！”

緊緊盯著楚仁，生怕他有一絲動作，腳下倒退不停的申慶飛如驚弓之鳥，咬牙扔下一句話轉身便逃。

望著如受驚猿猴狼狽逃入山林的高大背影，楚仁挑眉。

“膽子比想象的小。”

這人先前問有沒有看見拿著二股叉的人，應該指先前那個獵戶。

兩人多半認識。

但這和他沒什么關系，楚仁面色平淡拿著碗轉身回屋。

仔細把碗洗過數遍，放回原處。

“公子，方才你……”

青瑤心神震動，面色吃驚，她身為修煉化形的妖怪，不是申慶飛一個凡俗武夫可比。

但也僅看到了模糊殘影。

“難道公子你早便修煉過，在拿妾身尋開心么？”

這時，青瑤也想起了之前被楚仁嚇了一跳，身為凡人的恩人居然在她做飯時悄無聲息摸到她身后，她一無所覺。

青瑤不由得懷疑。

“怎么會。”

楚仁輕笑，連忙解釋怎么會開這么無趣的玩笑。

“我……只是天生神力。”

想到怎么解釋這點，他冒出一句。

“天生神力？”

雀妖精致面容驚疑不定，不太相信，輕聲嘟囔。

那種速度，如果攻擊她，她都未必能及時反應過來。

“有這樣厲害的天生神力么？”

但是，青瑤又覺得恩人應該不會騙自己。

“你也看到，青瑤。

我的情況有些特殊。”

既然被青瑤看到，不用再多余解釋，楚仁笑道。

“能否直接傳授我怎么筑基。”

青瑤仍有幾分猶豫，筑基一事不可隨意，但經過楚仁又勸說幾句，終于松口同意。

不過要在吃完晚飯之后，外面已是黃昏。

楚仁也不急于那一時。

……

大日西沉，玉蟾升上中天，掛在枝頭。

月光如銀紗，籠罩大地萬物，增添幾分神秘與靜謐。

山林中不時傳出幾聲微弱蟲鳴。

不知不覺時間來到夜晚，這次青瑤不必再像做賊般偷偷給楚仁做完菜后又離去。

“青瑤，你做的菜口味偏淡。

我不太吃得慣，能不能多加點鹽。”

鍋中傳出炒菜的香氣，一旁的楚仁微微咽了下口水，提出小建議。

“好。”如一位賢妻良母輕輕翻炒著菜，青瑤溫柔點頭。

對于有救命之恩的恩人，她自然無不應允，只是做菜這種小事。

楚仁沒有扭捏推拒，說放著他來。

首先他做菜的確一般。

其次他救人一命，享受享受怎么了。

“只是吃兩頓飯而已，又沒有要求以身相許。”

仍舊是四菜一湯，色香味俱全，熱氣騰騰。

“燒肉油而不膩，榛菇潤滑可口，蘿卜干脆香甜……“”

“好吃，人間難得的美味！”

美味伴著飯入口，食指大動的楚仁嘗過幾口，連番贊嘆。

這次比之前更加美味，感覺這次青瑤徹底放開了手腳。

已不止是鎮上酒樓大廚的水平，王公宴席上的玉盤珍饈也就不過如此了！

“實話說，之前幾天的小菜也精致可口。

但清淡的就像修道女冠的口味，我長在山野中，實在吃不慣。”

“青瑤，辛苦你了，你也一起吃。”

他招呼青瑤落座，不由好奇。

“青瑤你身為妖怪，為何會對凡俗廚藝這般精通？”

“是娘親教我的。”

聽到夸贊，早已不用進食的青瑤臉色微紅，不好意思拒絕楚仁好意，也拿起筷子夾了幾口菜，嘴不露齒輕輕咀嚼咽下。

“其實修煉有成的仙神，亦會宴飲……”

她說著說著，眼神略帶黯淡不知想起什么往事。

“青瑤的娘親是什么人？”

楚仁早有此疑問。

青瑤氣質似潔白蘭花般溫婉清雅，談吐見識也是不凡，完全不似山野之中修煉長成的妖怪。

“青瑤娘親為侍奉瑤池仙母的青鳥一族。”

“青鳥一族，瑤池仙母？”

筷子一頓，楚仁有些吃驚。

關于這位古老神明的傳說，他在這方世間早有聽聞。

沒想到青瑤的來歷居然能和那位在萬年前就潛修在昆侖丘之巔的大神扯上關系。

“聽娘親說她早年曾在瑤池仙母神宮中擔任靈廚。

青瑤的手藝連娘親的百分之一也沒有。”

青瑤面露懷念，想起曾和娘親相處的以前，嘴角不自覺露出幸福微笑。

娘親和她一起提著花籃去采落花，手把手教她做各種美味香甜的糕點，還有到了晚上娘親抱著她坐在樹杈上，望著天上月亮，說著數不完的世間各種奇妙之事……

南海的鮫人落淚成珠，東方的無啟國人入土后可起死回生，南方的羽民白發紅眼，背生雙翅……

“如果娘親還在，沒有被帶走，公子你嘗到娘親所做的菜肴和糕點，就知道什么是人間美味了。”

青瑤眼圈發紅，神情變得有些脆弱，笑著說道。

“帶走？”

楚仁見她這幅模樣，停下筷子，心情也不由有些沉重，開口追問。

“青瑤你的娘親被什么人帶走？”

“娘親只和我說她以前因為一些事被趕出了青鳥一族，被逼離開了昆侖丘，永世不得再回去……”

她聲音低沉發悶。

后來忽然有人找到了青瑤的娘親，自稱青鳥一族，說青瑤的娘親偷竊了瑤池仙母的一件寶物，要把她帶回昆侖丘審判。

“……娘親叫我好好等她，她不久就會回來，然后就和那些人離開了。”

“妾身的娘親絕不是竊賊。”

雙手緊攥，青瑤眼中涌現委屈的不甘，貝齒緊咬。

楚仁有些觸動，能夠感同身受。

如果有誰誣陷自己的爹娘是竊賊，子女必然是焦急又委屈。

他張了張嘴要說些什么。

“不說了，公子。

讓你見笑了，娘親一定會回來的。”

意識到失態，擦了擦眼角，青瑤收斂情緒，淚痕未干的臉上擠出笑容。

她仿佛在和楚仁說，也像在說服自己堅定這個想法。

“娘親沒有偷東西，她們弄清楚后就會把妾身的娘親放回來。”

“到時娘親會回來找妾身。”

“青瑤，你的娘親已被青鳥一族帶走多久？”

楚仁忍不住小心地詢問。

因為她在這片地方光養傷好像就已花費兩年，看她的懷念母親的神情也像很久以前的事了。

“……”

青瑤突然沉默下去。

“三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