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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對抗熵是一生的功課

成年人的無感癥

“為什么我快樂不起來?”不久前一位老友發了這條微信給我。

這句話很多人問過自己,我很不以為然:“這不正常嘛,每天‘996’,回來要帶娃,誰能快樂得起來?”“不不不,”他連忙糾正,“這幾天不加班,娃也被老婆帶去旅游了,可我還是沒法讓自己開心點。”這位老友的事業、家庭令人艷羨,平時忙到飛起。他以前是個深度游戲迷,一直嚷著要玩完《塞爾達傳說:曠野之息》。現在有了大塊的獨處時間,卻幾次拿起手柄都沒有玩下去的欲望,最后什么都沒做。

原來是這樣。

如果人在做“正事”時難以投入尚且可以理解的話,那在做最喜歡的、純娛樂的事時都進入不了狀態,就確實是個問題了,而且還不小。看看我們身邊的人,再看看我們自己,這個現象在都市人群中越來越普遍,順便戳穿了一個獨屬于成人世界的假象。

擁有多個社會身份的我們,一直以為自己不快樂是因為外部條件不允許,比如工作太忙、錢沒賺夠、需要承擔家庭責任等。如果始終沒有條件倒也沒什么,怕就怕像我的這位老友一樣,一個個條件都滿足了,一朝放空,卻意識到原來是自己“不行”,真的沮喪。其實,我們日常語境下說的“不快樂”,并不是一種情緒,也不一定是因為什么事導致的,而是一種叫作“無感”的狀態:哪怕已經獲得了高于所需的物質條件和社會地位,生活中仍難有愉悅感和幸福感。

與其說快樂不起來,不如說:感受不到快樂了。

思考“快樂”,向熵宣戰

我曾經也有過兩段時間處于這種狀態。

第一段是十幾年前,大學剛畢業的我在某游戲廠一路從PM做到BA,幸運地見證了這個產業由衰至盛又盛極而衰的過程。那是個魔幻但給人希望的時代,除了游戲業,其他新興行業乃至整個社會都彌漫著狂熱的氣氛,大家都相信自己就是“風口上的那頭豬”。當時雖然“內卷”這個人口社會學概念還未進入大眾視野,但每個人已經在心照不宣地“卷”了,我也不例外:加不完的班,立不完的項,每天接近凌晨回家時,還會在路上回味那種痛苦帶來的快感。

客觀講,那段時間對個人能力的提升是非常顯著的。問題是,這種建立在欲望上的“雞血”狀態不可持續,一旦受挫,內心便沒有其他東西支撐。臨近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時候,這個挫折成真了:當時我所在的項目組籌備兩年多的奧運游戲完成開發,已經順利拿到奧委會授權,卻因某些不可抗力,游戲直至奧運會拉開帷幕也無法上市。那天晚上,我是和幾位同事一起流著淚看完開幕式的。

巨大的期望從天上掉到地下,人的狀態肯定會受影響,但這并非重點。真正震動我的,是一起奮戰了兩年多的同事一個個像變了個人似的:每天上班刷論壇、刷交友App,到點收工去喝酒,聚在一起時也不再討論新事物……

親眼看著從不隨波逐流的戰友們主動選擇變“廢”,我想到了自己不久后的樣子,感到一陣恐懼。之后雖然工作一切如常,但以前經常體驗到的快感消失了,隨后對各種休閑活動的感受也消失了。那段時間我反復問自己:

“我真的這么熱愛這份工作嗎?還是我其實愛的是那個充滿激情的自己?”

“做這份工作的樂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如果繼續做下去,我還能從中得到樂趣嗎?”

“既然結果不能控制,每個人為此付出的代價有意義嗎?”

密集地思考這些問題讓我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虛無感,也開啟了一整年的無感期。在這期間,我將大塊時間用于獨處和閱讀,也向一些前輩請教過,希望找到答案——這自然是找不到的,作為一個反雞湯的無神論者,那些感性的、動情的解釋非但說服不了我,反而激發出更多疑問,結果連起碼的心靈慰藉都沒得到。

最后,我終于意識到一件事:像自己這樣的死理性派,唯有通過科學的脈絡追索得到的答案才有可能是解藥,于是我決定暫別職場再次求學,期望推開學術研究這扇大門。

打定主意后不久,我提交了辭呈。上司非常通情達理,與我做了一個約定:如果申請學校成功,就在下一年入學前正式離職,申請不成功則和公司續約繼續工作。然后在次年九月,我懷著對老東家的感激和對找到答案的希望,在香港開啟了學術探索之路。

新的生活和新的環境總是令人興奮的。作為一名學術菜鳥,我自然是每天拼命讀文獻、琢磨選題方向。但沒想到的是,第二段無感期就發生在攻讀博士學位的第二年。

由于和以前一樣用力過猛,在臨近開題報告時我突然喪失了動力,在宿舍窩了一個多星期,整天對著電腦,根本無法專注地開展研究。最麻煩的是一直追的美劇不想追了,網球不想打了,和他人沒有交流的欲望了,即全方位無感。當時我正在進行的課題背景是抑郁癥防治和說服,測量工具都是現成的,于是我順便做了一次自我診斷,結果是差一點就達到中度抑郁失調了。

在那段挺“喪”的日子里,一位最信任的、可以說是半個父親的導師推薦給我一本書:Flow:The Psychology of Optimal Experience,也就是《心流:最優體驗心理學》的英文版。他要求我精讀,我照辦了,然后那些關于“快樂”的答案逐漸浮現出來(雖然還只是些碎片)。其中最觸動我的是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Mihaly Csikszentmihalyi)在書中描述的精神熵(也叫心熵)概念,它讓我頓悟了自己兩次突然陷入無感的原因:太多無關聯的目標和想法使得意識越來越混亂,大腦無法聚集認知能量向同一個方向做功,到某個極點便觸發了內心秩序的臨時解體(熵死)——其實就是被熵壓垮后的內耗綜合征。

研究生身份最大的好處是有了訪問各種國際學術數據庫的權限,接觸到的資料不但又新又全,還全免費。隨后幾年我開始大量涉獵心理學、行為學、社會學、傳播學等學科的知識,將吸收的各種理論進一步總結成各種熵減方法并進行實踐。有了一些儲備后,我開始向熵宣戰:一邊傾聽內心的價值取向、辨析每一個決策背后的驅動力來源、排除知行不合一的選項,一邊只將注意力集中在真正值得追求的目標上,一段時間后,我發現我每天做的事情大幅度減少了,內心卻充盈了許多。

在緊張的博士論文寫作期間,我甚至還有余力做了一個我一直很想做的社會實驗:開發一個挑戰馬太效應的P2P知識分享平臺,為初入職場的年輕人以最低成本匹配到有幫扶新人意愿的行業前輩。寫論文和做產品這兩件事都極其耗費精力,但我通過不遺余力地做熵減實踐,居然最后也兼顧了。次年,這個產品原型獲得了香港特區政府數碼港創業基金的扶持,同年我通過了論文答辯順利畢業。

內源動力的小實驗

這段經歷使我確認了認知熵減的價值,其本質是重構一個更精巧、更簡潔、更節能的思維行動框架,在生活中化繁為簡,通過行動感受對人生的掌控——如此,才會收獲真正的快樂。

自此,我開始提煉思考后的答案并將其融入認知熵減理念,逐漸形成了一套系統。當我將這些心得拿給一群好友看時,他們問為何不分享出來,“肯定很多人有這些問題啊!”當時我一愣,這個我好像真沒想過,畢竟這些年做這些研究的初衷,只是為了解決自己的問題。其中一個朋友的一句話打動了我:“最高效的成長,不就是邊學習邊輸出、邊輸出邊獲取反饋嗎?”在這個好友的建議下,原本連朋友圈都懶得發的我,在小紅書上開設了“鳴戈de認知自習室”。

這個自習室是我個人的小實驗,用于測試熵減理念能否在現實中應用,另一個目的是借輸出倒逼自己不要停止學習。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在“鳴戈de認知自習室”后臺留言,我發現被精神熵困擾的人群如此多元:工作安穩卻克制不住焦慮的大廠打工人、正在念大學的校園“卷王”、猶豫該不該放棄的創業者、想突破認知局限的寶媽、因傷退役的國家級運動員、充滿身份困惑的留學生、陷入“意義陷阱”的年輕學者,甚至還有思維成熟得令人汗顏的中學生……

在溝通中我能明顯感覺到這些人的基礎認知都不低,而他們寶貴的反饋幾乎都指向一個共同的訴求:想擺脫“想太多”又“想不明白”,想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來重獲內心自洽的力量。作為同樣在探索的普通人,雖然他們的具體問題我一時也回答不了,但我能確定的是:在資訊紛雜的今天,很多事是越想越不通的,唯有先行動起來才能將方向看清楚——而在這個過程中,重建一個低熵值、秩序井然的認知內核是必修課。所以,這個想法驅動著我把這些年從“探索快樂”到“認知熵減”的心得,轉化成了你手上的這本書。

這是一本關于你的書

好了,關于自己我就說到這里,其實已經太多了——畢竟,這本書不是關于我的,而是關于你的。

在這個“卷”與“躺”兩種沖突價值觀并存的時代,你大概比過去的我更痛苦。和十多年前相比,今天的世界更魔幻,它激起了人們更多的欲望,卻無法給予相應的希望,各種噪聲在我們的意識里肆意游走,不斷制造著精神熵。對抗熵是每個人一生的功課。但這本書不是一份救命稻草式的快速指南,也不是一份按摩心靈的美文讀物,它是一份邀請函:邀請你走出舒適圈,做一次從思維到行動的熵減實踐。在讀的過程中你可能會覺得冰冷,甚至會因為與固有觀念不符而不舒服。然而,如果你和我一樣只能接受在科學邏輯下的解釋,那說明你當前的認知已經無法僅借助那些低級快樂來“騙自己過一輩子”了(雖然有很多人可以)。

很“不幸”,但請接受這一點吧:你只能往上走,尋求更高級的快樂。

如果你準備好了,那就翻到第一章,我們一起重新思考“快樂”,開始這段熵減之旅!

楊 鳴

2022年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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