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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腐儒

  • 佛門道子
  • 愚弱無常
  • 3101字
  • 2023-06-08 10:11:11

“清而輕者,上而為天,濁而拙者,下而為地;清濁混雜,是為人,濁少而清重者,為上人,王侯士族也,清少兒濁重者為下人,農工商奴也;上者為天,下者為地,人居中,是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圣人近道,如天法道,士人知其法而學之,如地法天,民從士人而知禮,如人法地,是故圣人明道,教化世人,王侯貴族,士農工商,各行其道,恪守本分,如涇渭分明,如天地分明,是乎,道是為禮也?!?

孟修齊越講越洪亮,這方圓十里內的山林、亂石、鳥獸包括前來護衛他的虎衛、準備劫持他的胡人,都被他的聲音所影響,隱隱間,孟修腦后發出一圈白光,一些經文從他的百會穴透出,這些經文顏色斑駁,金中夾黑,每一束經文透出,胡人和虎衛都感覺自己渺小一分,卑微一分,甚至有些胡人已經跪倒在地,向孟修齊行大禮。

先前倒地吐血的孟七也就是法明和尚,也恭敬地雙手合十面向孟修齊盤腿坐地,身體微微彎曲,像是在行禮。

孟修齊很滿意周圍發生的情況,這是對他多年專研經史子集的肯定,身發慧光,經文透體這是對儒家弟子學問高低的最高評價,不過孟修齊還是有些不滿足,畢竟他也是名滿天下的儒林魁首,透體而出的經文僅僅散出十里,上不能舉證青天,下不能刻印大地,只能影響一下周圍的愚民。

傳說上古圣人講經說文教化世人之時,透體而出的經文上達天庭,下至地府,發出的慧光照耀整個中州!那是怎樣的一種大智慧?孟修齊嘆口氣,這種光景估計他這輩子也見不到了。

不過看今晚這陣仗,這些胡人應該知難而退了吧!他們不過幾百人,這里距離望南城僅僅三百余里,而胡人到了這里又是放火又是殺人,早應該驚動了縣城里的邊軍,邊軍一到,那就沒什么懸念了。想到這里孟修齊不由得高興起來。

可就在這時,傳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哈哈哈哈,我原以為名滿天下的孟大儒該是如何的了得,今日一見不過如此!我真想不通單于為何會花這么大力氣來綁你?難道就因為你桃李滿天下?”

出聲的人,真是剛剛躲到胡人后頭的楚識,他正慢慢地走到陣前,他的馬很順從地跟在他身后,并沒有任何人去牽,馬鞍上掛著一張反曲長弓、一壺箭和一個包袱,他從胡人中間走過,每走過一個胡人,那個胡人立刻一改剛才的卑微象,變得自信勇敢起來。

孟修齊有些驚訝,這楚識年不過二十,雖然出身士族從小讀書,但就他表現出來的這份水準,隱隱已有能和他抗衡的趨勢。

孟修齊心有不甘,他問道:“爾年不過二十,歲不及弱冠,可否讀過《弟子規》?”

楚識再次大笑三聲,轉而回答:“小子五歲蒙學,六歲習六藝,八歲通經史子集,九歲已知其所以然,十歲偶遇明師,才知先前所聞所見全是狗屁不通,現已是束發之年,尚未出師,當不及孟大儒。”

孟修齊沒有謙虛,他冷哼一聲追問道:“爾跟師數年,可有所得?”

楚識點頭回道:“三人行,必有所得,何況師尊這類上曉天文,下通地理,中明經義,學識貫通古今,見識震古爍今之人?!?

孟修齊恥笑道:“爾連禮之一字都不能解,還敢在此大放厥詞?”

楚識整理一下衣冠,神色嚴肅地說:“那我就點撥你一二?!?

孟修齊仰天狂笑。

楚識忽然發問:“問,何為人?”

孟修齊答:“天下地上,萬物之靈是為人?!?

楚識接著問:“問,何為貴人?”

孟修齊答:“上古大神培土造人,以茅草為骨者為民為奴;以繩為骨者,曰士人;以金為骨者,曰王侯,以玉為骨者,曰天子?!?

楚識追問:“再問,如天子與王侯患同病同癥,藥有異否?王侯與士人有異否?士人與賤民有異否?”

孟修齊支支吾吾不能回答,他身上的慧光越發暗淡,那些透體而出的經文越來越暗,甚至原先的一股渝州墨香也變得怪異起來。

楚識見孟修齊不能回答,朗聲道:“吾以為,天子與王侯無異,王侯與士人無異,士人與賤民無異,天下百姓與天子、王侯、士人都無異。試問,何以天子、王侯、士人能驅使與之并無差異的百姓?”

孟修齊聞言大聲喊:“君權天授!”

楚識以更加堅定地聲音回答道:“錯!君權民授,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話音落,楚識周身放出五色光,光照三十里,百會穴中沖出一篇經文,經文上達云跡,可這篇經文卻不是以往孟修齊見過的任何一段,那篇經文實在耀眼,孟修齊根本看不清。

孟修齊全身都顫抖不已,像是重病垂危的老人,他手指楚識雙手抖得比春分時節掛在長安城樓上的風鈴還快,他嘴唇青紫左嘴角同握著劍的左手一起抽搐不已,他現在沒有心思去在意楚識的慧光是怎樣的耀眼,他還在想著楚識最后說出的話,孟修齊越想越激動“你、你、你、大逆不道啊、大逆......”

楚識上前一步厲聲道:“我再問你,你可知稻、黍、稷、麥、菽如何分別?何時栽種?你可知麻、桑、棉何時栽種何時采摘?”

孟修齊嘴角抽搐說不出話來,楚識再上前一步呵斥道:“你五谷不分,四體不勤如何持家?如何管理一方百姓?連一方百姓都管理不了怎敢妄談治理國家?”

孟修齊猛然側臥倒地,抽搐不已,楚識再喝:“虧得令尊為汝取名修齊,腐儒一枚,修身尚且不行,怎敢言治國平天下?想來當年辭官,因是覺得愧對君上,看來,汝還有些羞恥心,走、走、走,吾且帶你去參拜師尊,吾為你引薦,保不齊還能做我小師弟,常聽師尊教導,令汝開智?!?

孟修齊又氣又惱,只覺胸中有一口氣,上不得,下不去,時間越長越發難受,梗在胸間盡然令他呼吸不能,他用手拍胸試圖緩解,可卻沒什么用,法明和尚見狀一掌拍其后背,孟修齊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老血,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慢慢地居然站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孟修齊緩過勁來,他指著楚識問:“我問你,尊師尊姓大名?”

楚識道:“我出行前,師尊有令不得說其名號,就叫他荀子吧!”

孟修齊心中猛顫一下,這天下居然還有他孟修齊不知道的儒林泰斗,而且妄自敢稱子,這是要和上古圣人比肩的節奏??!

孟修齊這是才注意到楚識身上的慧光,光發于腦后,如暖陽一般,經文上沖云霄,可這些經文,孟修齊聞所未聞,只見開篇第一句“獸,上順天時,下應地利,靈智不開,不能逆天;人之所以為人,在于上逆天時,下改地利,勤四體,善思考;人逆天為仙,獸逆天為靈......”

孟修齊越看越心驚,到最后盡然又開始顫抖起來,法明和尚看了孟修齊一眼,隨手一晃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根金剛降魔杵,楚識見到這一手段驚訝地說:“須彌芥子,沒想到你居然已是羅漢果位!”

“不過是一老朽枯禪僧,何談羅漢、菩薩?”法明回答道,他拎著降魔杵直接向著楚識沖去,毫無花俏地從頭頂砸下,楚識嚇了一跳,十多米的距離,法明和尚居然一躍就到,身邊的胡人想抽刀去擋,可法明和尚身上忽現梵音,震得近身的胡人們跪地吐血。

楚識翻身躲過一擊,法明改劈為掄橫掃過來,楚識抽劍擋在身前,細長的劍身居然輕易地接下法明一擊,法明沒有收手,他右手持降魔杵,左手結印,一道法決迅速打出,楚識舞袖一擋,竟然將這道法決化了去。

見屢次攻擊不成,法明并未退去,他接二連三地打出一個個法印,一道法決勝過一道,一印強過一印,楚識也只能固守不能反攻,像剛才那般化去法決的手段也不敢再用了,他左揮右閃不斷地躲避法明的法印,沒過多久便被法明逼到樹林邊,楚識見情況不妙,大喊一聲“萬法皆虛,唯道長存!好禿子,為這么一根朽木,你竟舍得自己的性命!”

法明手上不停,口誦佛號道:“阿彌陀佛,貧僧不過是一個一文不值的老禿子,舍與不舍又有何區別?”

楚識身上的慧光更勝先前,一篇千字經文聚在他身前,楚識長劍一揮,經文直接撲向法明,法明連退數十步,結法界定印,一個卍字印出現在他胸前,剛剛一直閉口不言的法明忽然開口喝道:“吽!”

卍字印激射出去迎風而長數十米,鋪天蓋地如烈烈大日一般向楚識壓去,楚識閃身來到他的坐騎前,收劍挽弓,長弓被楚識拉成了滿月,他對準了天空中的佛法大日連射數箭,看那架勢頗有些后羿射日的身姿。

楚識雙手一揮從掛在馬鞍上的包袱翻出一方石印捧在手中,他一手持印一手直指法明和尚高聲喊道:“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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