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陸望又和安冬交流了幾句。
居然在高三階段想著什么視頻什么合作,這小子也是奇葩,陸望還挺好奇跟自己一樣心有旁騖的家伙是個什么情況。
同窗三年,陸望對安冬也不是沒有了解。
他坐在最后排,成績是班上最差的那一檔次,但涉獵多,朋友也多,誰都能說得上話。
三年以來,陸望常常看見他和幾個戴眼鏡的或肥或瘦的男孩談動漫,也會看見他和幾個大高個子談籃球,除此之外的音樂、電視劇、綜藝、偶像團體當然也不在話下,甚至還可以看到他和女同學們歡樂地聊起化妝品。
在陸望看來,他是個對什么事情都有好奇心的人,難怪他會想要去當什么視頻博主。
但這事兒從安冬口中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家里有點閑錢,生意做得很大,但又不是那種可以停下來坐享其成的家庭,父母常年在沿海地帶忙碌,所以他從小喜歡熱鬧,或者說喜歡關注。那些雜七雜八的愛好都是他為了交朋友去接觸。
陸望對此大為驚訝,他再次明白原來什么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簡單的,唱歌是這樣,一個人也是這樣。
而涉獵如此多的亞文化,安冬也當然是個網絡上的沖浪高手。
“……最近,我發現一個玻璃玻璃的網站,上面有一種叫彈幕的東西,是每一個觀看者當時的實時評論。”安冬給陸望解釋一些他不了解的東西,“這種類型的視頻網站最開始是個叫愛稀飯的網站做,但最近玻璃玻璃已經超過愛稀飯了。我加了一些秋秋群,說是在這些網站上的頭部創作者,叫做阿婆主的,都能夠靠著做視頻賺錢了,就連豬廠都很挖他們,給他們開好高的工資,我覺得這是條財路,而且是讓我受到關注的最好辦法。”
陸望說,“難怪你愿意把所有收益給我。”
安冬把自己剖析得很明白,“沒錯,我只想要有熱度,只需要關注,別人看到我我就覺得很舒坦,很有成就感。再說我也不能只做你這方面,這會讓我努力挖掘其他的視頻內容,我覺得這筆買賣咱們都合算。”
陸望一伸手,“你把前面那啥收入給我。”
一百塊,這是一筆莫名其妙有點幸運的收入,但也代表著陸望以后要成為安冬視頻內的主人公。
安冬說以后做大了再去簽合同,從這句話看來他還是對陸望沒太大信心,只是一場閑來的投資而已。
……
一分鐘后,有人傳話讓陸望和寧亦文去教師辦公室,兩人對視一眼,一起出發了。
他們在路上并行而走,說悄悄話。
陸望說,“害怕嗎?”
寧亦文窘迫地說,“我已經在心里發誓不會再哭了。”
陸望說,“那就是還害怕。”
寧亦文轉移話題,“你膽子怎么這么大?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似的。”
陸望苦笑說,“也不是啥都不在乎。”
寧亦文眨了眨眼睛,想到了什么,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兩個人進了辦公室,艾丘正躺在軟椅上,他人胖所以汗多,用紙巾點點滴滴地擦著額頭。
他對陸望和寧亦文還是和聲和氣的,“別站著吧,你們站兩個多小時了,坐著談。”
陸望懷疑是因為寧亦文自己才有這個待遇,他一屁股坐下來了,寧亦文卻說,“不了,艾老師,您有什么話就說吧。”從后面伸手拍了拍陸望的背。
陸望這才反應過來,寧亦文要采取“問心無愧”的戰略,該犯的錯就接受懲罰,這樣不該犯的錯也有底氣拒絕。既然如此,一切來自于老師的糖衣炮彈都要萬分防備,小心斟酌。
陸望仿佛感覺到身后寧亦文的目光,同一陣線的好同志千萬不能犯根本錯誤,他連忙站了起來,“不了不了,我站著就挺好。”
說也就罷了,還使勁在屁股拍巴掌,保管上面一點兒來自老師座椅的塵埃也不沾。
艾丘不知道兩個人已經有了綱領,“圖老師已經向我講述了上節課和你們兩的矛盾,這件事情他作為老師的身份不好和你們爭執,我是班主任,就充當一個中間人來幫你們息事寧人,你們看怎么樣?”
寧亦文說,“艾老師,請您說。”
陸望說,“艾老師,相信你也知道寧同學的性格,她一直都是乖巧的孩子,這件事情不要聽信圖老師的一面之詞。當然,我不是對圖老師有什么意見,只是他現在還在氣頭上,如果您要做判斷的話,是不是可以聽我們表達一下呢?”
陸望沒發現寧亦文對自己的驚異目光,同樣一番話他們有截然不同的回答。
艾丘道,“當然,我也知道圖老師他性格方面嘛……哈哈……”他嘟囔了一下,陸望猜是想說刻薄小氣。
他繼續說,“總之你們放心,我是了解事情始末,更愿意給你們公平的。”
陸望相信這番話,班主任和任課老師的立場不一樣,寧亦文在老禿眼中是個膽敢頂嘴的刁蠻丫頭,在艾丘眼中卻代表成績的稀罕寶貝,更別提現在還是高三時期了。
艾丘說,“這樣,我們周一班會的時候,你們兩位商定一下,寫篇道歉稿子,讓一個人上去讀一讀,算是給圖老師道歉了。當時,圖老師也愿意到場,向你們兩位道歉,互相道歉之后,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和老師互相道歉?
寧亦文和陸望對視一眼,這次她沒接過話茬,把交流的權利交給了陸望。
陸望對艾丘說,“好啊,謝謝艾老師。”
艾丘露出舒一口氣的表情,讓他們下去。
兩個人退了出去,離上課還有幾分鐘,寧亦文問陸望,“你這么簡單就答應了?”
陸望不答反問,“你感覺到什么不對勁了嗎?”
寧亦文說,“我從小到大,沒見過老師向學生道歉的,學生本來什么事情都得挺老師的,居然能夠站在平等地位互相道歉,這個聽起來當然是很公平了。”
陸望說,“你也說是聽起來嘛。”
寧亦文說,“那實際上到底什么樣,你別賣關子了。”
陸望說,“我倒不是真知道艾老師的真實想法,只是覺得兩個地方不對勁。第一是他是讓一個人上去讀稿子,嚴格來說這個人才是道歉的那個人,剩下一個人可以安坐著等老禿的道歉。你覺得這個讀稿子的人是誰?”
寧亦文毫不猶豫地說,“是我。”
陸望說,“錯,一定會是我。”
寧亦文解釋說,“我不會逃開屬于我的責任的,就算我沒做錯也好。”
陸望說,“我當然知道你愛逞強了。但你是班長啊,隨便吩咐你做什么事情避開時間就好了。艾丘老師把你當個洋娃娃一樣保護著,生怕你覺得半點不舒服了影響成績,怎么可能讓你上去丟臉?”
寧亦文明白了,“我……我告訴他我沒那么脆弱!”
陸望欲言又止。
寧亦文一跺腳,“我都說了我不會再哭了,你別光記著那件事情!”
陸望說,“我什么都沒說……而且這還是第一點,第二點是所謂的道歉。我們倆得寫一封信上去道歉,老禿那邊卻好像說說話就夠了,一句話也是說話,幾個字也是說話,他的道歉質量根本不可能與我們相當,很可能敷衍了事。所以嚴格來說,你口中的公平根本不存在。”
寧亦文說,“他……艾老師不會這樣吧。”艾丘對她挺好的,她也非常愿意相信這是個“好人”。
陸望笑了,“大人的世界就是這樣的,要不怎么會有合同這回事呢?我跟老舅以前去要過工資,就是睡在別人門口都沒用,這種手段我都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那些特意顯得很含糊的話在我眼中總是非常顯眼。”
寧亦文覺得自己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陸望,好一會兒才說,“那你還答應了他?”
陸望故意攤開手,“我們兩個學生有什么辦法,難道戳穿艾老師么?那咱們周一就得寫兩封道歉信了,而且都是我上去念哎。”
寧亦文看了他一會兒,轉頭就要往辦公室走過去。
陸望一驚,連忙扯住她衣服,“你干嘛?”
寧亦文倔強地說,那樣子像是個要赴死的勇士,“我去質問他,而且我絕對不會讓你寫兩封道歉信的。”
陸望苦笑道,“你別沖動,我有辦法啦,剛才逗你的。”
寧亦文很懷疑,“……真的?”
陸望點點頭,“對,是這樣……”他把嘴巴湊過去悄聲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瞞誰,大概是電視劇看多了。
寧亦文一開始不信陸望真有什么辦法,但聽了入耳,慢慢眼睛一亮,到最后又問,“真的能成功嗎?這樣會不會太過分?”
陸望說,“你如果不愿意,我也可以上去按照他們的流程走。”
寧亦文看著他猶豫了半響才說,“按你說的來。”她又補充,“我絕對沒想過讓你上去道歉,我猶豫的也只是自己上去道歉還是按照你那個法子。”
陸望納悶道,“你干嘛總是想要保護我一樣。”
寧亦文說,“你說什么傻話,我是你班長啊。”
陸望抓了抓腦袋,提起眼睛左右看了幾轉才看向寧亦文,半天哈了一聲。
……
陸望帶著寧亦文走回教室的畫面讓無數人側目,這和剛才數學課下課時不同,因為這次是陸望“帶著”寧亦文走回來。兩個人一前一后進來便分開,寧亦文去找了胡蜜,陸望則來到了安冬面前。
陸望問,“安冬,艾丘安排說:讓我在周一班會要給老禿念道歉信,老禿當時也要給我們道歉。”
安冬眼睛一亮,“哦,這很適合你所說的那個‘計劃’。”
陸望笑道,“沒錯,沒錯,但是時間緊急,你得幫我提前布置一下。你朋友多,正好可以幫忙。”
安冬摩拳擦掌,做出十分興奮的狀態,比劃一個OK。
上課的鈴聲響了,陸望和寧亦文重新坐回了一起,這是節語文課,老師讓大家自習,兩個人扯開了習題卷。
寧亦文低聲說,“我跟蜜蜜說了,她愿意幫我處理……但真的沒問題嗎?”她還有點懷疑。
陸望說,“她和安冬加一起說的話,咱們班九成人都聽得到耳朵里,有什么問題?好了好了,這道題你幫我看看哪兒有問題,我咋看不出來。”
寧亦文看了一眼,“發人深省,是反省的‘省’,不是醒來的‘醒’。”
陸望一拍腦袋,當場造句,“你一席話語,真叫我發人深省啊。”他說完之后,將這行子寫本子上,但用的第三人稱——寧亦文一席話語,真叫陸望發人深省。
陸望得意地看向寧亦文。
寧亦文翻個白眼,側過頭去不看他,好半會兒了才忽然笑了笑,“這是病句。”
陸望大吃一驚。
……
當天回到家中,老舅不在家,只留下了第二天的餐費和一張小紙條。陸望拿起來一看,發現老舅不是去工作了,是有個老朋友到來所以去喝酒了。
時間是十點,陸望想了想,拿著餐費和一百塊錢去網吧了。
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在網上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