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冷光燈在防霧玻璃上投下細碎的光斑,肖恩?芬里爾摘下護目鏡時,金屬搭扣與防護面罩碰撞出清脆的聲響。他的食指無意識摩挲著培養皿邊緣,冰涼的玻璃觸感透過醫用手套傳遞到指尖。淡藍色的培養液在恒溫箱中輕輕晃動,經過基因編輯的成纖維細胞如同無數閃爍的藍星,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裂增殖。那些經過改造的端粒宛如永不磨損的鐘表齒輪,精準咬合著時間的刻度,持續維持著細胞的年輕狀態。
“教授,最新數據出來了。”研究員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她摘下防菌口罩,清秀的臉上泛著興奮的紅暈,防護面罩在她鼻梁上留下的壓痕還未消退。透明的實驗記錄本被她攥出褶皺,電子屏上跳動的數字在冷白的光線下格外刺目。肖恩轉身時,白大褂下擺掃過操作臺,帶倒了一支移液槍。
金屬器械撞擊地面的聲響在寂靜的實驗室里格外突兀,但兩人都無暇去撿。陽將記錄本推到他面前,手指點在基因序列圖譜上:“經過顏氏載體轉染的細胞,端粒酶活性比對照組提高了 37倍。”她的聲音突然壓低,“但染色體出現了三處異常點位,存在染色體畸變可能,教授我覺得還是得慎重些。”
培養箱的嗡鳴聲驟然放大,肖恩的瞳孔在鏡片后微微收縮。他盯著屏幕上那些瘋狂跳動的曲線,仿佛看見無數垂死者伸出的手。這個發現足以改寫衰老醫學的歷史——如果能將這種基因編輯載體成功應用于人體,或許人類真的能突破“海夫利克極限”,實現延緩衰老的夢想。那些被阿爾茨海默病折磨的老人,那些因器官衰竭在 ICU掙扎的患者,還有他記憶深處永遠停留在三十歲的母親......“立刻準備活體實驗。聯系顏天行董事長!”
肖恩抓起實驗記錄本,鋼筆尖在紙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快速計算著數據,潦草的公式與基因代碼在頁面上蔓延成瘋狂生長的藤蔓。陽的睫毛劇烈顫動,防護手套捏得沙沙作響:“可是倫理委員會那邊......”“我會親自去解釋。”肖恩打斷她,鏡片后的眼神異常堅定,如同凝固的冰川。實驗室的冷氣順著通風口灌進來,將他的白大褂吹得獵獵作響,“這是醫學史上最偉大的突破,不能因為這一點異常而停滯。”
他頓了頓,聲音突然柔和下來,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溫度,“你知道嗎?如果這項研究成功,我們或許能治愈所有與衰老相關的疾病。想象一下,陽,當人類不再被時間束縛,醫學將迎來怎樣的革命。”陽咬住下唇,電子屏的冷光在她眼底映出破碎的光斑。她想起上個月在病房見到的那個小女孩,白血病晚期的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卻還在對著窗外的櫻花樹微笑。
如果這項技術成功,或許能有更多生命被拯救。但染色體畸變的警告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她無法忘記研究生時解剖的那只基因編輯小白鼠——它的內臟器官扭曲成恐怖的形狀,宛如一團被惡意揉捏的蠟像。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安保人員提前十分鐘抵達。肖恩將實驗記錄本塞進保險柜,密碼鎖的藍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當厚重的合金門轟然閉合時,他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如同遠古戰鼓,震得胸腔發疼。電梯上升時,肖恩望著鏡面內壁的倒影。四十歲的男人兩鬢已生華發,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布滿血絲,卻燃燒著少年般的狂熱。
二十年前,母親握著他的手說“別讓更多人經歷這種痛苦”的畫面突然閃現,與剛才培養皿中那些分裂的細胞重疊。他摸了摸西裝內袋里的診斷書,阿爾茨海默癥。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讓他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成為叩響永生之門的人。晶核塔頂樓的會議室鋪滿落地窗,整座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流淌成光的河流。
顏天行倚在真皮座椅上,鱷魚皮鞋尖輕點著大理石地面,鉆石袖扣折射出冷冽的光。“肖恩教授,”他轉動著定制鋼筆,筆桿上鐫刻的“N”字泛著鉑金的光澤,“聽說你們有了突破性進展?”
肖恩將實驗數據投影在穹頂,基因圖譜在水晶吊燈下舒展成璀璨的星河:“顏董,我們發現了一種新型基因載體,能讓端粒酶活性呈指數級增長。”他調出對比視頻,對照組的細胞在七十二小時后停止分裂,而實驗組的細胞依然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理論上,這項技術可以將人類壽命延長至......”
“無限。”顏天行突然打斷他,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教授,你知道我在這間實驗室付出了什么?現在終于要看到回報了。”
他起身走到窗邊,城市的燈火在他身后勾勒出模糊的輪廓,“活體實驗需要多少資金?我要看到人體臨床的具體時間表。”肖恩的喉結動了動:“但目前存在染色體畸變風險,倫理委員會那邊......”
“倫理委員會?”顏天行嗤笑一聲,轉椅在地毯上劃出優雅的弧線,“教授,你覺得那些迂腐的老學究能理解人類文明的未來嗎?當我們在和死神賽跑,他們卻還在討論道德邊界!”他突然逼近,雪茄的煙霧噴在肖恩臉上,“你不會忘記,是誰在你最落魄的時候資助了你,讓你繼續這項已經停止的研究吧?”
蘇晚晴博士去世,大批實驗人員重傷后,銀杏林實驗室團隊的研究因那次爆炸關閉,是顏天行不顧一切的注資讓他得以繼續研究。當時顏天行說的話猶在耳畔:“我要的不是小打小鬧的特效藥,我要的是能改變世界的東西。”
肖恩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西裝內袋里的診斷書,阿爾茨海默癥晚期的字樣在記憶里灼燒。他想起母親臨終前凹陷的眼窩,想起蘇晚晴博士在爆炸前最后一通電話里說的“肖恩,我失敗了“。此刻顏天行身后的城市夜景在玻璃窗上扭曲成流動的光河,仿佛無數雙伸向永生的手。
“我需要留三個月完成動物實驗。“肖恩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人體臨床必須遵循......“
“不,一個月。我知道,你已經沒有時間了,而且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顏天行將雪茄按滅在水晶煙灰缸里,火星迸濺如同微型的宇宙大爆炸,全息投影的數據流在他瞳孔里流淌成河。就在這時,空氣突然泛起水晶碎裂般的紋路,無數納米光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組,人工智能 nova構建的蘇晚晴全息影像,如同從時空裂縫中剝離的殘片,突兀地顯現在他身后。
“我要看到人體臨床的具體時間表。教授,我們不是在做慈善——我們要創造的,是能讓所有碳基生物跪下的奇跡。“他轉身望向窗外,鉆石袖扣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將遠處的星空都襯得黯淡無光。
“而奇跡,從來不需要道德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