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彥稍微愣了下，道：“不勝榮幸。”

“你不慌嗎？”

“這有什么慌的。我不好嗎？”

陳思悅若有所思地點頭，沒應聲，繼續寫題。聽老師說這次月考后會開家長會，到時候，她就讓媽媽來開家長會。

然后，她媽媽一定會讓自己向楊彥多學習。

再然后，她就順勢說明“楊彥就是幫她補習的學霸”，水到渠成。

到時候，哪怕她媽媽覺得楊彥在暗戀她。也沒關系吧，應該沒關系吧？到時候，她就假裝對楊彥毫無感覺，就是普通同學而已。

等高考結束，她再坦白。

那時候，她就說“楊彥暗戀自己好久，高考后表白了，就自然在一塊了”。那時候，他們可以牽著手在路上走，多美好的時候。

這般想著，陳思悅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炙熱滾燙。

楊彥拍了下她的肩膀，道：“你和你媽媽怎么說我的？”

“啊？”陳思悅慌亂地轉頭，睫毛輕顫：“就是……就是……”她低下頭，局促地說著：“還沒說。她又沒問我給我補課的是男生女生。”

“所以？”

楊彥在草稿紙上把要說的話寫了下來，遞過去。

【所以，我又要開始暗戀你了？其實也行。你好好復習。你考完后，不管考得好不好，不管題難不難，都說這次題很難。】

陳思悅點頭，目光落在他寫的“暗戀”二字上，輕聲問：“真的假的？”

“真的。”

她的心涌動起了巨大的海浪，宛如玫瑰花蜂蜜那般的甜。

楊彥見她這副模樣，得改改她的腦回路，不然又在那里開心的發呆，影響學習。他好似不解地問：“磁生電，是誰發現的？”

“這個這個，好像是那個法拉第，法拉第發現的嗎？”

“嗯。法拉第發現的磁生電。

原理是閉合電路的一部分導體做切割磁感線運動時，在導體上就會產生電流的現象叫電磁感應現象，產生的電流叫做感應電流。”

緊接著，楊彥沒給思悅回答的時間，繼續順著講電磁感應現象，再給她復習右手定則和左手定則，并做了具體演示。時不時的，他還會進行簡單的問答，去調動思悅的積極性。

他連續講了二十多分鐘，把這部分的知識點過了一遍，給她布置了幾道簡單的練習題溫習。

聊天變成上課，陳思悅起先有點懵，但他老是問問題，偏生那些問題她想一會兒也能答出來。她漸漸聽得入迷，充滿干勁地寫著練習題。

楊彥則繼續背他的生物。

晚自習后，楊彥把生物選修一拿到手上，等與孟雨妍分開后。

他就一邊，走一邊看。

他走一會兒，會停下來，翻開書看一眼，短暫的時間記住幾行字，然后繼續走。在走路的過程中，他會回憶這幾行字的內容。

過馬路的時候，他不會這樣做。

小時候，楊彥沒有什么娛樂活動，家里不買電視，他不知道電腦密碼。

他爸媽上班不在家。

楊彥只能看書，或者去小區樓下散步。

原來，他也有朋友。但因為父母工作調動的緣故，他小學轉了很多次學，剛交上的朋友很快就分開了。初二轉來七中，他爸媽沒有再調動工作。

說回看書，那時候家里真的沒什么書，除了金庸的武俠小說，就是瓊瑤的愛情小說，還有就是原版四大名著。

小時候，楊彥一邊看金庸武俠，一邊看瓊瑤愛情，天天在小區樓下練習從小賣鋪買來的降龍十八掌繪本。

家里這些書，他看了十幾遍，看吐了，就跑到書店看網絡小說。那時候還有專門借書的小店，楊彥把早飯錢省下來，去借早期玄幻網文來看。

初二那年，他剛來七中，也是那一年，斗破出了。

那時候，楊彥雖沉迷三少，但終究沒見過什么世面。斗破三年之約，直接給他驚為天人。他哪里看過這么爽的小說！

他咬咬牙狠狠心，動用了自己存下的幾千塊小金庫，買了原著。

《斗破》原著，被他藏在床底下，幾十年都沒被發現。

那時候，他一邊看知音漫客斗羅唐門，一邊讀蕭炎上云嵐宗，每天熱血沸騰。從新華書店出來到家，大概有個半小時的路程，楊彥等不了半小時，他就邊走邊看。

偶爾，會撞到電線桿。

但不疼，這還沒等更新痛苦。

而且，玄幻小說男主多孤兒，他看著頗為感同身受，代入感拉滿。

從新華書店出來到家里的路上，楊彥不顧周圍異樣的眼光，一邊走一邊看，有時候等紅綠燈的時候直接站那看，一看一小時。

后來，楊彥長大了，不相信這些了，就不看了。

他還用本子寫過幾十萬字的玄幻小說，就特別老套的玄幻復仇文，也放在床底下。

后來的后來，他就在醫院給旁邊的病友講“老子年輕的時候，也有把飛劍。道友，劍來！”

妄想癥的病友和他玩得最好，偶爾他們還能一起研究三花聚頂。他倆還一起追過火旺。那時候，楊彥cos諸葛，他cos火旺，他女朋友還cos過云曦。

23年中秋，他女友和他分了，他就轉病房了。

楊彥再沒見過這個朋友——二級精神殘疾陶子路。

12年的今天，陶子路瘋沒瘋。記得，當時聊天的時候，陶子路說自己是NJ人。以后去NJ逛逛，希望有幸擦肩而過，希望我能認出他，改變他的命運。

過命的兄弟了。

楊彥吞藥還是陶子路喊的醫生。

盡管，楊彥醒來后和陶子路打了一架。

瑪德，誰知道會重生，我哪知道陶子路在哪……妄想癥應該不愛撒謊，但他會自己騙自己啊。哎，我找找吧。

時移世易，火旺還沒被寫出來，楊彥想再看一遍都不成。

在趣味性上，教材比起網文還是差得遠，要是看教材也能像看網文一樣上癮就好了。楊彥笑出聲來，站在路燈下，翻閱著利用電泳分離血紅蛋白的章節。

看完后，楊彥靠在路燈桿上，笑著說：“李兄，別白費力氣了，小生我不怕死，你也不用再自責，小生并不是為了你而這么做，同樣也是為了這天下蒼生。”

然后，他拔高音量喊道：“既然諸葛兄說大齊存在，那必然存在！”

這時候，楊彥周圍沒什么人。

只是遠處的街道轉角，一對情侶轉頭打量了楊彥一眼，就加快步伐離開。

楊彥很快就覺得索然無味，很無聊的感覺，就是那種連續喝了十杯白開水連又刷了三四個小時舞蹈區的空虛感。

他把分離血紅蛋白記完后就回家了。

家里，父親在陽臺抽煙，母親已經睡覺了，楊彥洗漱后就進了房間。

還不晚，才11點，這時候可以選擇復習，也可以選擇睡覺。楊彥把床底下的《斗破》原著翻了出來，上面連灰塵都沒有。

其實智能手機也能看，但是他覺得看紙質書更有感覺。

關燈，打開手電筒，翻開泛黃的紙頁，楊彥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偷偷躲在房間里看玄幻小說的日子，刺激興奮。上大學后，再怎么看小說，都沒有原來背著家長老師看得爽。

他一頁頁地翻著，漸漸入了迷。

雖然，楊彥已經看把《斗破》看了十幾遍了，但不妨礙他再看一遍。

翻到三年之約那里，楊彥發現那塊夾了張粉紅色的彩紙，被對折得整齊。他把彩紙展開，心緒萬千。

【謝謝你！我沒那么聰明，但我會報答你的。以后，我每天都給你帶水果吃。】

這張紙條還是陳思悅給他的。

初三上課的時候，那時候在上英語課，那段時間調位置，陳思悅正好坐在他前面。楊彥記得很清楚，當時在講定語后置，陳思悅突然轉過來，遞了張對折過的彩紙。

楊彥根本不敢展開看，他把彩紙塞進課桌里，心臟狂跳。

他隱約覺得陳思悅喜歡自己。

誰能不自戀。

而且還是一張粉色的彩紙，那么高級的紙，那么精致的紙。她會在里面寫什么呢？

午睡的時間，他展開卡紙，心快要跳出來了。

要不是光線黑暗，同學就能看見他臉紅得和豬血一樣。

當他看見彩紙上寫著“謝謝你！我沒那么聰明，但我會報答你的。以后，我每天都給你帶水果吃。”，激動又失落。

這張彩紙被隨手夾進了《斗破》的書頁里，成為少年最喜歡的書簽。

再看見這張彩紙，楊彥只覺得心臟被熱水洗了一遍又一遍，干凈得只剩下溫暖。

然后，他翻到下一頁，繼續看，熬到海波東出來抗了一波傷害后，困得要死。他把那冊《斗破》放進書包里，頭有點抽痛，翻開生物書看了一眼，就睡著了。

甚至說，他都沒有完全翻開，就直接睡著了。

手電筒還亮著。

汪燕半夜上廁所，看見兒子房門縫隙處透出些許光亮。她眉頭一皺，輕手輕腳地開門，發現手電筒在他頭頂亮著，他手邊還拿著翻開的教材。

汪燕把教材放進書包里，給兒子掖了掖被子，再輕手輕腳的出去。

她在沙發上坐了會兒，把煙灰缸清理干凈，才回到房間睡覺。

太陽追著月亮的背影爬上了天空，教學樓里的每張課桌都被貼上了考號，從第一名到最后一名，從一考室到最后一考室。

1考場共30個席位，2班獨占17個席位，復讀班占12個席位，其他班占一個席位。

年級前5中，復讀班占兩個席位。

考號0001，年級第一，復讀班季恒華，高三入學考691分；

考號0002，年級第二，2班孟雨妍，高三入學考678分；

考號0003，年級第三，2班劉宇，高三入學考671分；

考號0004，年級第四，復讀班許海，高三入學考660分；

考號0005，年級第五，，2班岳薇，高三入學考659分。

楊彥，他坐在第一考場第一排的最后，考號0006，高三入學考總分650，靠窗坐著，趴在泛黃的課桌上睡覺。

陳思悅，坐在第九考場第二排的第一，考號0247，高三入學考總分478，她正在拿著語文小黑本背成語。

考號是個神奇的東西，那張桌子也是，坐在0001號感覺很不一樣。

季恒華從0001號座位站起來，走到徐海旁邊，道：“暑假沒學？掉到這里了。”

“比不了你，季哥，你真的勤奮。”

“我整天打游戲的，運氣。”

“季哥，你有在這里裝？不要裝咯，季哥。”

……

他倆說話的聲音不算小，楊彥坐在后頭聽得清清楚楚，他不清楚年級第一是誰，也不關注。但是，那個黑瘦的男生老“雞哥，雞哥”的叫，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個穿背帶褲的男人。

想到雞哥，楊彥不禁會心一笑。

他對雞哥也是有感情的，在新的時空聽見雞哥，表情都輕松了起來。

楊彥的笑容很微妙，又抬頭用懷念的目光看著正在講話的季恒華和徐海。季恒華對上他的目光，看見他嘴角詭異的微笑，不由皺眉。

本來天氣就熱。

他坐的地方離空調又遠。

季恒華走到楊彥桌前，問：“你笑什么？”

“沒什么。想到點事？”

“什么事？”

楊彥斂了笑容，道：“我們不熟。你找我具體有什么事？”

他的語氣很溫和，表現得又很有耐心。季恒華不知道說什么，皺眉沒理他，回到自己的考位上坐著。

陳海過來道：“上次那么難的數學，你都考了滿分，牛逼啊。你偏哪科，怎么才第六？”

“語文。”

“我還以為是英語。等會數學考完，我們仨對一下答案，怎么樣。”

“我不對答案。”

陳海尷尬地點頭，說：“這樣啊。”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楊彥覺得這兩個有些奇怪，但他久不當高中生，一時間沒感覺出來。

孟雨妍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把帶上細邊黑框眼鏡，世界變得清晰。

她咬著下唇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前幾不說話，考場逐漸安靜下來，監考老師寧紅冰抱著試卷從教室后面走進來，她拍了拍楊彥的肩膀，說：“好好考，怎么也要及格。我和你們班主任保證過了，你語文及格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