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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坐地分贓(下)

回營著甲,順便召集了軍中的老兄弟。

下了最為嚴格的彈壓命令之后,岳飛這才獨自一人牽馬走到了大帳跟前。

想著楊太尉之前的吩咐,他的心里也忐忑了起來。

著甲歸來的李成、董平,跟岳飛一樣,身后都帶了馬匹。

顯然這兩人的警惕性也是不錯的。

跟韓世忠會面,楊博這邊也只帶了李易安這位女秘書,和一個著甲的楊再興。

金家三人,也被安排了任務(wù)。

任務(wù)的內(nèi)容很簡單,只有彈壓大軍一條。

忽視了流民動亂的風險,只是楊博的一個小失誤。

昨夜至今,財貨的運輸還在進行之中。

大筆的財貨在前,手里還有武器。

出現(xiàn)變亂,也是可以預(yù)知的。

好在精銳甲士都在岳爺麾下,不然事情還真有些麻煩。

好在如今莫府山下,都是一路跟來的流民,金六郎彈壓起來熟門熟路。

只要岳爺那邊的甲士不亂,大局還是在楊博這邊的。

最好只是臆想而已,楊博在心里如是安慰自己。

跟岳爺?shù)热艘粯樱瑮畈┮矤苛藨?zhàn)馬。

“太尉……”

作為大軍主帥的岳爺,跟楊再興一左一右跟在了楊博的身后。

望著即將進入的陷坑區(qū),岳飛有些欲言又止。

“防人之心不可無,殲滅宗弼部的功勞太大。

有些時候,還是需要和光同塵的。

你是猛將帥才,要尤其記住和光同塵四個字。”

點撥了岳爺一下,進入陷坑區(qū)之后,楊博也加起了小心。

將馬韁抻起,免得戰(zhàn)馬失足將自己拽倒。

出了陷坑區(qū),騎上馬匹之后,楊博遠遠的就看到了韓世忠騷兮兮的帷幕。

這貨儀仗水軍之利,還真是高調(diào)。

“少安,此次會面為何不帶甲士?”

騎在馬上的李易安,明顯有些困惑。

楊少安在防備韓世忠,卻不帶甲士,只帶著幾個將領(lǐng),是有些說不過去的。

兩人之前幾次會面,楊少安身邊的護衛(wèi)數(shù)量不少。

如今心里已經(jīng)劍拔弩張了,卻不帶甲士,讓人費解。

“為了大局而已。

因火焚鎮(zhèn)江之事,我早已對韓世忠起了殺心。

我這邊數(shù)次挑釁,老韓怕是也想炮制、炮制楊夫子。

幾乎全殲宗弼所部,是朝廷南遷之后的不世大功。

寶船上的江南財貨,黃天蕩的不世大功。

都容易讓人眼紅心黑的。

站在地上楊夫子不懼韓太尉。

上了樓船,韓太尉亦不懼楊夫子。

彼此為難,不如同舟共濟,表現(xiàn)誠意而已。”

兩人說話間,韓世忠的帷幕也就近在眼前了。

完整聽到兩人言語的岳飛、楊再興,臉上沒多少表情的變化。

只是岳飛心中卻起了滔天巨浪。

這位楊夫子,還真是對韓太尉起了殺心。

只是理由有些怪異,岳飛雖說也認同不該火焚鎮(zhèn)江。

但因為堅壁清野,就要斬殺韓世忠,還是有些過了。

“賊配軍,楊夫子獨攬功過的劄子,可還在你手上?

如若送去了行在,那咱們就沒什么可談了。”

聽到楊太尉如是招呼韓太尉,剛剛下馬的岳飛,一下就凌亂了。

單手直接握在了刀柄之上,楊太尉贈送的唐大刀,首戰(zhàn)就要飲太尉之血嗎?

韓太尉可不是一般的丘八,有資格稱呼他為賊配軍的,可能也就故去的老鐘經(jīng)略相公,種師道了。

楊太尉主動尋釁,這是現(xiàn)在就要火并嗎?

“小孱儒,莫要聒噪,有話直說。

說話之前,先與咱說說,昨夜響的是何種火器?

此種火器,可否用作水戰(zhàn)?”

作為軍中悍將,官場經(jīng)驗豐富的韓世忠,已經(jīng)有了名將之姿。

名將自然有名將的眼光,昨夜的兩聲巨響,或許江北不知為何物。

但靠在南岸遮掩戰(zhàn)事的韓世忠卻是知道,那是了不得的火器。

“賊配軍,楊夫子先問的問題,且速速答來。

如若已經(jīng)送去行在,楊夫子回馬便走。”

彼此之間有殺心,與坐地分贓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

楊博覺得,韓世忠一定會在自己敗局已定的時候,才會送出劄子。

可事有萬一,萬一這賊配軍,想要直接用小朝廷壓死自己。

那分潤軍功之事,就不太好做了。

“尚在!”

跟楊博一樣全身著甲的韓世忠,低眉斂目給了答復(fù)。

也算是緩和了楊博對他的殺心,這么做事,韓世忠算是還有底線。

老韓沒把劄子送去行在,楊博這邊也就有了繼續(xù)開口的興致。

“昨夜楊夫子的人馬,近乎全殲了宗弼所部。

如今宗弼在千余金賊的保護下,逃奔建康而去。

賊酋授首也只在旦夕之間。”

楊博說完之后,帷幕之內(nèi)就陷入了長時間的靜默之中。

“這不可能!

不可能!

金兀術(shù)十萬兵馬,讓你這個小孱儒全殲了?

不好,要防備完顏婁室自上游而來!”

愣了一會之后,老韓依舊不信宗弼部被全殲的事實。

自兩國聯(lián)手滅遼之后,宋軍與金賊數(shù)次沖突,斬獲過千的時候,大多都是簽軍部隊。

再不就是據(jù)城鏖戰(zhàn),可以磨死部分金賊精銳,陣斬千人以上生女真人的戰(zhàn)役,從沒有過。

韓世忠是老行伍,知道原因在哪。

宋軍多步卒,堅守不會吃虧,輔以箭矢,陣戰(zhàn)是有優(yōu)勢的。

金賊潰退,宋軍也只能回師,一旦追擊,必然大敗。

金賊多為馬軍,不勝則走,遇上追擊便回身反沖。

金賊騎軍沖擊的韌性極強,沖陣幾十來回輕而易舉。

精銳騎軍,甚至能晝夜沖殺。

一旦遭遇反沖,追擊的步卒必然潰散。

而小孱儒楊博所部,幾乎沒有戰(zhàn)馬,步卒全殲騎軍,說出來很可笑的。

雖然處于震驚之中,但老韓的軍事素養(yǎng)也在。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撻懶的援軍,而是深處西北的完顏婁室。

見韓世忠復(fù)歸平靜,楊博這邊擺擺手,讓岳飛將金環(huán)拿到了兩人之間。

“岳統(tǒng)制,將金環(huán)呈給韓太尉觀瞧。

賊配軍,宗弼部金環(huán)俱在,出個價吧。”

跟韓世忠交易,楊博這邊也不做遮掩。

六個皮袋的金環(huán)放下,直接就讓韓太尉開價。

稍稍回神的韓世忠,沒理會楊博的報價。

而是看向了放下皮袋,退到楊博身后的岳飛,

楊博的稱呼,讓韓世忠有些詫異。

自己一個宿將,浙東制置使韓太尉,小孱儒一口一個賊配軍的稱呼。

軍中喜好如此稱呼的,見誰都是如此稱呼。

文臣士大夫們也差不多的,有宋以來,沒幾個統(tǒng)兵之將,會被文人們高看。

他韓太尉與岳飛的身份,不說天差地別,也是份屬懸殊。

小孱儒高看岳飛一眼,難道此戰(zhàn)全賴岳飛之功?

想了想上次見小孱儒的場景,又想了想宋軍目前的戰(zhàn)法。

韓世忠搖搖頭否定了,殲滅宗弼部是岳飛的功勞。

如果岳飛有這等本事,他就不是統(tǒng)制官了,汴梁也不會丟了。

“楊知府,此戰(zhàn)如何表功?”

換了一種稱呼之后,韓世忠的臉色也變的肅然。

對面的小孱儒大不簡單,以后不可輕乎了。

“表功?

先說說撻懶援軍跟宗翰援軍的事兒吧。

賊配軍,你兵分兩路一路繼續(xù)堵住黃天蕩。

一路沿江而下,鎖死鎮(zhèn)江運河口,可能辦到?

兩頭堵住大江之后,迫撻懶部援兵進入黃天蕩戰(zhàn)場。

楊夫子再與你一次大捷如何?”

對于韓世忠改變稱呼,楊博這邊是無所謂的,小孱儒還是王八蛋,都是一樣的。

自韓世忠火焚鎮(zhèn)江,兩人就走不到一路了。

只要韓世忠不當面稱呼自己王八蛋,楊博也不會直接干他。

走不到一路,攜手并進也就無從說起。

兩人之間以后的關(guān)系,無非利用與被利用,或是跟現(xiàn)在一樣,做買賣。

“功勞還是要厘清的,楊知府需要多少?”

分兵,對韓世忠而言無所謂,大江之上,是水師縱橫之地。

金賊水師?

樓船放在江里,他們能不能靠近,都是兩說的。

韓世忠是聰明人,跟楊博的想法差不多。

殲滅宗弼部是滔天大功,厘清功勞是首要之事。

至于撻懶的援軍,水師不開水道,他們是過不來的。

“自然是韓太尉首功,這是毋庸置疑的。

沒有韓太尉的水師截江,哪有全殲宗弼部的機會?

陸戰(zhàn),岳統(tǒng)制首功,次功乃義軍李成部。

京東董平,亦是義軍翹楚。

只是可惜了宗弼部的寶船。

昨夜惡戰(zhàn)一番,宗弼見大勢已去,縱火焚船之后,率軍突圍。

楊夫子所部壯丁,只截獲大小船只數(shù)十。

此戰(zhàn),各軍傷亡頗大,這數(shù)十寶船,還是要作為軍資所用的。”

楊博說完,韓世忠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突圍焚船,這個理由倒是可信。

只是七百余寶船,只剩數(shù)十,小孱儒的胃口未免太大。

對于官軍而言,功勞、財貨的喜好,也是分階層的。

中層喜好軍功,有了進身之階,自然會有財貨。

底層喜好財貨,進身與否還在其次。

尤其是底層軍漢,少一個大子兒,他們都敢弒殺上官。

軍漢不好過,全賴軍餉養(yǎng)活全家,每一個大子兒都關(guān)系到入口的糧食,不計較就要挨餓。。

種師中臨戰(zhàn)被討要開弓錢,在軍中也不鮮見。

不給錢,底層的軍漢也真敢不開弓,即便不開弓會使全軍潰敗,也得先給錢再開弓。

韓世忠劫奪真州轉(zhuǎn)運的金帛,也是為了犒軍所用,沒辦法。

“數(shù)十寶船,可以大犒水師了。”

想了一圈,雖說不缺錢,但韓世忠還是要爭取一下。

不管宗弼焚船多少,韓太尉就要這數(shù)十寶船。

“賊配軍,想什么呢?

先分一下金環(huán),一個金環(huán)十兩黃金。

你若不要,楊夫子回去就熔成金錠。”

白了一眼韓世忠之后,楊博也給了他明確答復(fù)。

無非宗弼的寶船全在老灌河之中,楊夫子說剩幾艘,就是幾艘。

數(shù)遍江南之地,現(xiàn)在沒人有實力在黃天蕩跟楊夫子叫板。

“十兩白銀一金環(huán),咱只要兩袋。

岳統(tǒng)制拿兩袋,余下的李成與董平分了。

本太尉會給朝廷表功,岳飛可得都統(tǒng)制,李成、董平可做統(tǒng)制官。

轄地多半是要在兩淮的。”

被楊博拒絕之后,韓世忠也沒有急于計較寶船之事。

而是用腳踹了一下地上的皮袋,大概估了一下重量之后,就開始劃分軍功。

“韓太尉,職下所部,張憲、金二……”

將兩位太尉幾句話就要厘清軍功,岳飛這邊想要為兄弟們爭取一下。

開口之時,還特意將金二放在了前面。

“無須細說,自有參軍、司馬找你們厘清。”

不等岳飛說完,韓世忠就揮手打斷了他。

今天是分贓大會,不是賞功的酒宴。

表功對于統(tǒng)制官而言,那是籠絡(luò)職下的手段。

上官是不需要聽這些的。

“楊知府,大軍截江靡費頗多,還是要多多顧念水師將士的。”

既然是分贓大會,就要有贓可分。

如今小孱儒還想蛤蟆吞天,吃相多少有些難看了。

雖說韓太尉也是一貫如此。

但韓太尉吃人可以,外人是吃不得韓太尉的。

“宗弼焚船不是胡說,賊配軍,你自去河道觀瞧一番便知。

既然截江靡費,鐵浮屠的馬甲,你可要?”

岳爺能提及金二,楊博這里心情不錯。

與韓世忠會面,厘定軍功是一項,另一項就是坐地分贓了。

一毛不拔,顯然是不成的,只分軍功也是不成的。

寶船多一條,楊博也不會拿出來的,無非要背上私分寶船的黑鍋。

哪怕楊博將寶船悉數(shù)拿出來,也要背這口黑鍋。

既然黑鍋已經(jīng)有了,那幾十條寶船就是楊博的交待。

就這幾十條,楊博也不會放過,韓世忠能得十艘,算他是個本事人兒。

“岳統(tǒng)制,此戰(zhàn)得甲幾多?”

見小孱儒咬定了牙關(guān)打算一毛不拔,韓世忠也大概清楚了結(jié)果。

跟東西落在自己手里差不多,即便朝廷出面,也就那幾十艘了。

甲胄是軍中重器,分得一批甲胄,也是不錯的。

“六千余!”

聽過楊太尉分配方案的岳飛,也不是乖寶寶。

一個金環(huán)差不多就是一副甲胄。

除去鐵浮屠戰(zhàn)甲,繳獲鐵甲的數(shù)量,差不多七八千,六千余的數(shù)量算是比較誠懇了。

“楊知府,甲胄兩千,馬甲兩千,可否?

我軍無馬,馬甲改做人甲,一副至少三五千錢。

剩下的也足夠岳統(tǒng)制幾人分食了。”

大概估算了一下,小孱儒的人品,韓世忠也沒敢獅子大開口,只是報了一個相對穩(wěn)妥的數(shù)量。

“甲胄兩千五,馬甲我這邊留下。

畢竟還有十八萬流民需要生計,馬甲改為人甲之后。

你這賊配軍可以先行揀選。”

韓世忠提到改造甲胄,楊博這邊索性留下了所有的馬甲。

畢竟流民的數(shù)量不少,也不全是農(nóng)夫,短期的生計還是要有的。

“好,咱們?nèi)タ磳毚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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