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秋蟬緩緩睜開眼，高高的天花板十分陌生，讓他一時不知身在何方。

躺在床上思索片刻，他才回過神：自己穿越了。

想起昨天的經歷，明明穿越不到一天，他卻感覺已經過了很久似的。

雖然還是感到很累，可他此刻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只得從床上爬起來。

喚出床頭的全息屏幕，他研究了一番，點了早飯——兩種不同口味的營養膏。

昨晚他草草睡下，沒怎么看屋內環境。如今站在床邊打量，發現確實比之前籠屋的那間出租屋強多了。

空調電腦等電器、還有各種插座，床、沙發、書桌、床頭柜一應俱全，洗手間還有浴缸。

籠屋那邊就只有一張桌子，還有一張床墊用來睡覺，至于洗手間，有水就不錯了，還想洗澡？

空氣清新，墻壁上光潔鮮亮，最重要的是沒有那股混合了霉味、汗臭的怪味。

整體裝修風格簡潔明快，而且是實打實的用料裝修。不像有的地方，直接用全息軟裝糊弄事，看著漂亮，但全息發射器一關，還是坑坑洼洼的毛坯房。

當然，在這里住一晚的價格，自然也不是籠屋的房租能比的，一分錢一分貨。

至少顧秋蟬是不想再回去住籠屋了，雖然那邊不到30塊就能租一周。

去衛生間洗漱一番后，出來看到營養膏已經從送餐口送出，放在桌上的托盤里。

他打開一管小心嘗了嘗，才放心地吃了下去。

昨天他離開籠屋時，看到原身買來的營養膏剩了一管，好奇之下打開舔了一口。

然而東西吃到嘴里他就后悔了，只一口，隨著一股又酸又澀味道在舌頭上爆開，當時他眼淚都差點飆出來了。

這股酸澀的口感也喚醒了他的回憶：原身為了省錢，買的都是最便宜的營養膏，甚至還搶過快過期的甩賣商品，口感味道什么的，當然就不能太計較了。

而早上酒店的這兩管，則是廠家精心調配過的口味，相比原身前些日子單純為了充饑目的吃下去的一日三餐，自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在各種人工調味劑的作用下，就算是煮鞋墊也鮮美無比。

用正常手段烹飪、自然食材制作的菜品，這個世界當然也有，但價格就不是一般人能消費的了。

想起故鄉那些一輩子都吃不完的平價美食，顧秋蟬一時間竟感到悲從中來。

吃完早飯，他來到房子的一個小隔間中，這里放著一臺深潛倉。

外觀上和前世網游小說里描寫的那種游戲倉倒是有點相似，流線型的外觀，泛著銀光的外殼，艙體像一枚打開了的蛋殼。

耽擱了這么久，他早對秘境好奇不已，現在終于能開始了。

迫不及待地爬進去，躺在艙內，感覺十分舒適。

拿起放在一旁的神經管線插頭，另一只手撥起后頸垂下的頭發，他摸索著把插頭插入腦后的腦機接口。

咔呲——

插頭頂開了腦機接口上的保護蓋，隨著結合聲，嵌入接口的凹槽中卡好。

隨后，不需要他做什么，艙蓋緩緩合上。

身下的座艙給腦后的管線插頭留出了空間，并不影響他躺下后的舒適性。

合攏后，銀色的艙蓋猛然一變，呈現出一片深邃的星空。逼真的全息顯示下，顧秋蟬幾乎以為自己一瞬間來到了宇宙中心，星星觸手可及。

溫柔的女聲響起：“顧先生，您好，現在準備為您接入互聯網。檢測到您此前從未進行過聯網，并且是第一次進行深潛，請問您是否需要新手指導？”

顧秋蟬眼前一亮，原身語焉不詳，他穿越后又事故頻發，倉促深潛探索秘境本就是迫不得已。

他本來還打算先上網查查資料，免得自己胡亂摸索搞出岔子，誰想這酒店服務這么貼心？

顧秋蟬果斷道：“是！”

隨著他話音落下，身周的星空開始緩緩旋轉，然后視角朝著一個點不斷拉近、拉近，再拉近。

這種特效運鏡，前世的科普紀錄片里十分常見，通過直觀的對比，突出宇宙的浩瀚和人類文明的渺小，震撼人心又充滿希望。

“搞得還挺像回事……”

顧秋蟬暗暗吐槽，不過他并未因此分心，而是愈加聚精會神起來。

隨著那個溫柔女聲的講解和視頻演示，顧秋蟬終于了解了所謂的“秘境”究竟是什么東西。

幾百年前，這個世界發生了一次名為“大沖擊”的事件。大沖擊后，就不時有人在使用腦機進入數字空間時誤入秘境。

經過人們這么長時間的探索，目前發現的秘境大大小小共有上百個，而很多人相信，這個數量遠遠不是秘境真正的數目。

從位置上來說，秘境位于比普通互聯網更隱秘的深層數據中，那里沉積著人類自有互聯網以來所產生的所有數據。

或許是一份塵封的文檔，或者是被遺忘的數據庫，亦或是一段失落的代碼、失控逃走的AI，等等，一切的一切，都在那里。于無數次的迭代、更新、覆蓋后，被深深地掩埋于數字的土壤、流量的洪流之下。

有人推測，正是大沖擊激活了這些已經“死去”的數據，以此為基底，產生了秘境。

也有人說，秘境和互聯網其實本沒有關系，只不過大沖擊將其帶來這個世界后，秘境最終以依附于互聯網的數字形式存在罷了。

還有人說，是先有秘境，才發生了大沖擊，所有人都搞錯了因果關系。

遺憾的是，對于大沖擊究竟是什么，視頻里語焉不詳。

顧秋蟬暫停教程，利用深潛倉上網查詢，發現網上的說法同樣是不知所云。這似乎成了一個所有人熟視無睹的盲點，沒人深究，或者……沒人敢深究？

他放下疑問，繼續往后看。

人們開始主動探索秘境，然后發現，在秘境中，只要滿足某種特定條件，完成任務，就能觸發獎勵。

而不論什么獎勵，在離開秘境后，都會以數據包的形式存入腦機的存儲芯片上。

至于具體的任務條件，則沒有任何提示，只能通過一遍遍地假設，無數次地試錯，才有可能成功一兩次。

人們通過各種手段解析獲得的數據包后，發現其中的內容都是對應秘境里曾出現過的一種或幾種能力、武技、傳承，甚至還有裝備。

這些東西被這個世界的藥劑、生化、基因、電子、機械等技術組合復現出來，能夠讓一個普通人成為擁有各種匪夷所思超凡能力的“超人”。

有鑒于此，加上大沖擊和秘境之間肯定存在的某種聯系，人們便以大沖擊為節點，將大沖擊之前稱為舊時代，而沖擊后直到現在，自然就是新時代。

這也是為什么刀客們把秘境中得到的數據包叫做“遺物”的原因——大家都認為，這些東西是舊時代的遺產。

當然，探索秘境絕非愜意的觀光旅行，相反，這是個非常危險的過程。

很多秘境本身就是非常危險的世界，如果意識死在里面，那就是徹底死亡，留在外面的肉身不過是一具用高科技裝飾的臭皮囊罷了，除了拆毀回收，沒有任何作用。

另外，還有探索前準備不足，迷失在秘境中的；也有被困在秘境的陷阱中，無法離開的。意識離開了肉身，就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長時間不能回歸肉身，意識和思維只會在數字空間中被信息的磨盤消磨殆盡。

不論哪一種，最終結果都一樣，那就是徹底的死亡。當然，如果不是意識直接死亡，那運氣好，還有被救回來的可能。

最尷尬的情況是意識被救回來，結果肉身已經被人回收了。

起初，在顧秋蟬的理解中，他覺得加載數據包雖然麻煩了點，但無非就是義體、驅動之類的東西，最多再牽扯錢的問題，誰能想到這里面的彎彎繞繞這么多？

別的不說，一個驅動的問題就能攔住大多數人。

義體作用于肉身，數據包會增強人的記憶、意識——也就是作用于靈魂。

而驅動，則是靈與肉的黏合劑、潤滑油。

所有的驅動都是由那些大公司、大企業發布的，只有他們，才有資源、也有能力進行和相關數據包匹配的驅動的研發。

安裝的義肢越多，加載的數據包越強大，需要的驅動程序就越復雜、等級越高。

如果安裝的義肢數量超出了驅動的設計上限，那么就有賽博精神病的風險，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徹底瘋掉。

想用驅動，就得掏錢訂閱。

而二級以上的驅動程序，對平民是限制出售的，有錢都買不到。

當然，對于身處社會底層的人來說，這種煩惱太過奢侈了。

秘境是新時代的大發現，大機緣，可平民想靠這個翻身，實在是太難太難，還不如躺下睡一覺，夢里啥都有。

看完新手教程，顧秋蟬長舒一口氣。

這個世界對于生活在底層的人來說，太絕望了。

不過，他可不打算就這么接受成為那些“大多數”的命運。

調整好心情，他準備開始第一次的深潛。

希望自己的運氣好一點，遇到一個容易完成些的任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