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亂動,要不然打爆你的腦袋。現在,舉起雙手。搜搜他。”
那個聲音威脅道,最后一句是給旁邊的小弟說的。
顧秋蟬照做,他舉起手來。
一絲寒意,從頸椎一直傳到尾椎,那是槍口傳來的死亡威脅。
怪不得有人說:他這輩子最討厭的事,就是被人用槍指著頭。
現在顧秋蟬明白了,這話果然沒錯,這種生死操于敵手的感覺確實非常讓人不爽。
另一個留著紅色莫西干頭、穿牛仔夾克的家伙上前,在他身上拍拍打打摸索一番,接著又用一個小盒子樣的儀器把他全身上下掃了一遍。
在這個過程中,身后那個聲音依舊在喋喋不休:“要不是銀手死了,我還真找不到你啊。得罪了艾氏集團還想跑?老實認錯才是明智的選擇!不過我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沒有機會見到陸先生!人這一輩子,機遇可能就那么一兩次,哈哈,你就是我飛黃騰達的開始啊。”
“銀手?”
顧秋蟬腦海中銀色的手臂一閃而過。
“是那個被我|干掉的家伙?原來如此,想把我作為向上爬的踏腳石嗎?”
他瞬間就猜了個大概:銀手就是那個留著綠色雞窩頭,右手裝著機械義肢的家伙,估計是這人的手下什么的。而身后這人大概和艾氏集團有些聯系,順藤摸瓜找到自己,把他當成進身之階了。
“請您在入住須知界面點擊確定并付款。”前臺小姐的營業笑容依舊甜美。
“他沒問題,老大。沒武器,沒義體,應該和那個二道販子說的一樣,只加載了一次數據包。”紅色莫西干頭收起儀器匯報道。
這會兒,腦后的槍口被體溫暖熱,沒那么冰了。
“紅3,是吧?小子運氣不錯,裸裝數據包都沒死,讓陸先生找了這么久,可惜啊。”
“你是誰?”顧秋蟬稍稍側頭,槍口在后腦猛地一頂,他趕緊停住,余光已經瞥到斗篷男的身影。
他心中一凜,這人沒死?怎么可能……來報復的嗎?真是報仇不隔夜啊。
“告訴你,我叫羅賓!未來星港城最好的騎兵!現在,別耍花樣,跟我走——”身后那個聲音志得意滿。
老實說,現在這種狀態,顧秋蟬雖然緊張,但并沒有太多擔憂。
這種緊緊頂住敵人腦袋的狀態非常不穩定,正確的做法應該是:離開一段距離,把持槍的手放在身側,小臂抬起保證槍口對敵。
這樣能保證命中,手臂也不會因為長時間平舉而疲勞。
他完全有自信能讓過對方第一槍,然后反制。
剛才稍稍側頭試探,余光掃過,身后這人的同伙不是裝的廉價義肢,就是用刀、鋼管一類的冷兵器,沒有配槍,也就能欺負欺負普通人。
顧秋蟬自忖,自己小心點,也足能應付得了這些人。
他真正擔心的,是這個羅賓話里透露出的其他信息:艾氏是否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信息?他們是不是已經派人來抓自己了?
不僅如此,另一方面,就算他有能力有信心擊敗這幫人,可他只有一個人,對方只要跑掉一兩個,向艾氏匯報,那他的行蹤依舊會徹底暴露。
“請您確認交易。”前臺耐心地說,“您可以選擇自己操作或錄入指紋進行確認。另外,我們已經錄入了您的聲紋信息,作為自然人,您同樣可以使用語音進行支付操作。”
“這位先生已經不需要房間了。”身后的男人戲謔道,一只手搭上顧秋蟬的肩膀,“走吧,我們去見見陸先生。”
顧秋蟬嘆氣,不論艾氏什么反應,他都得先應付了眼前這一關。
“如果沒有支付押金,我們不能為您提供服務。”柜臺后的女人說道。
服務?
不知為何,顧秋蟬覺得,那全息影像凝成的女性,看自己的眼光似提醒、似鼓勵,說道“服務”二字的時候,好像也微微加重了語氣。
他忽然就想起了剛剛看過的入住須知最后一條:濱港連鎖酒店會竭誠保障您的人身安全,本店部署有……自動防衛系統……
保障人身安全,應該也算在酒店的服務內,吧?
他本打算假裝順從,待對方放松警惕后再見機行事,不過現在,似乎有個更好的選項擺在了面前?
如果酒店的防衛系統能幫自己制服這些人……
心中念頭不斷轉動,顧秋蟬順著肩膀上那只手傳來的力道慢慢轉身。
剛扭過身子,他忽然開口:“別擔心,我「確定」會和你們一起走,我……「同意支付」!”
說到「確定」時,他故意停頓一下,并把兩個字咬得很重,最后的「同意支付」四個字則說得又急又快。
身后的人察覺不對勁,怒道:“閉嘴!你tm喊什……”
不等對方說完,顧秋蟬已經猛地轉身,舉起的手用力甩動,肘部順勢打在那只持槍的手上,槍口被狠狠撞開。
然后,他迅速抱頭下蹲。
“感謝您的信任,先生。您的賬戶正在確認中。”
一幫嘍啰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嚷道:“小子,你干什么?!”
所有人都被顧秋蟬吸引了注意力,沒人看到,斗篷男趁此機會,正偷偷向外溜去。
就在這時,周圍猛然槍聲大作!
大廳四角,各有一塊天花板不知在什么時候早已悄悄打開,并無聲地探出四架轉關機槍塔。
四架20毫米口徑的機炮進行了大約三秒鐘的無死角掃射,金屬風暴猶如鐮刀犁過大廳,摧枯拉朽地將一切敢于擋在面前的東西打爛。
機槍聲幾乎震聾了顧秋蟬的耳朵,這種火力,恐怕一架小型戰機也能打下來了。
他看到一個光頭大漢拎著槍,借著幾個手下的遮擋逃向大門,那應該就是剛才拿槍指著自己的羅賓?
在嗡嗡的耳鳴中,只見機槍塔隨著對方的奔跑方向調整轉動,隨即,一個紅色的瞄準激光出現在光頭的背上,然后,槍聲再響。
顧秋蟬捂住耳朵,看著大漢被打得血肉橫飛,身體斷成了兩截飛出去。
這幾秒鐘似乎變的格外漫長。
終于,槍聲停了下來。然后又過了半晌,他才能慢慢聽到一點聲音。
硝煙彌漫,大廳中一片死寂。
只有輕微的呻|吟和彈殼滾動的聲音傳來。
天花板上的槍管緩緩垂下,槍口冒著青煙。
顧秋蟬緩緩松開捂著耳朵的手,環顧大廳,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的目光逡巡,看到四周的碎尸、飛濺的血液和腦漿,還有地上能飄起螞蟻的血泊,頓時一陣反胃,趕忙挪開視線。
他的本意只是制服這幫人,然后再從對方嘴里套些情報出來。
哪想這什么自動防衛系統玩的這么大!
誰家的酒店會裝20毫米的機炮啊?!
而且不是“防衛”系統嗎?防衛在哪?
結果打成了這個樣子,看起來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顧秋蟬瘋狂吐槽,雖說不久前他才親手殺了兩個想要自己命的家伙,好像正在飛快的適應這種朝不保夕的生活。
但不論是雞窩頭還是斗篷男,死狀其實都比較“正常”,和眼前這人體被大口徑子彈打成碎塊的慘烈,實在是無法相比。
像酒店大廳中的這樣的煉獄,只會在真正的戰場上出現,確實超出了正常人的心理極限。
不論如何,現狀已經無法改變。
這個殘酷的世界似乎正以飛快的速度侵蝕和同化著顧秋蟬,讓他的心越來越硬,越來越冷血,讓他可以不擇手段。
也有可能,這就是他的本性,只是以前被道德和法律壓抑,而現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世界給了他一個完美的舞臺?
見顧秋蟬臉色難看,前臺小姐柔聲安慰:“先生,請您放心,我們會盡快清理尸體,不會影響您的入住和出行的。”
顧秋蟬無語,我在意的是這個嗎?
“算了算了,先前聽對方說有導彈,我就應該有預料的。”
他只能盡量安慰自己。
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塵和殘渣,低頭檢查一番,發現自己毫發無傷。
“先生,您目前的登記ID是‘紅3’,確定用這個名字登記嗎?”
這時,前臺小姐溫柔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微微愣神,這才想起紅3是原身在實驗室里的代號。之前那個羅賓也這么叫他來的,當時他壓根沒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
紅3?老子又不參加彈珠拉力賽。
顧秋蟬搖搖頭,道:“不,登記名用‘顧秋蟬’。”
左手邊的電梯門輕盈地敞開。
“您的房間準備好了,顧秋蟬先生。”前臺小姐躬身說道。
忽然,一陣呻|吟從酒店大門外傳來。
顧秋蟬轉頭望去,發現居然是斗篷男在地上掙扎,剛才那樣的場面,此人居然活了下來。
“射擊剛剛開始,這位先生就已經離開了酒店,那里超出了本店的執法范圍……”前臺溫柔的解釋恰到好處地在耳邊響起。
顧秋蟬點點頭,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