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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大乘普度眾生的本懷

關于陳那事跡的記載,據我所知并不多。但本節仍想試圖從大家所熟悉的關于陳那的幾個小故事中,找尋他為何要改革因明的蛛絲馬跡。

陳那,梵名Dignāga或Dinnāga,意譯為“域龍”“大域龍”“童授”“方象”。1大約于佛逝世后九百余年(約公元480年),生于南印度一婆羅門家族 2,卒于公元540年。陳那一開始先是拜小乘犢子部的浪波晉為軌范師。關于他們師徒還有一段有趣的故事:3一天,他的老師教授他禪修斷煩惱之道—“離蘊不可說我”。陳那非常認真地去修,很多天過去了,都沒有效果。他以為是因為他自己有什么內外障緣,于是決定在光天化日和夜里挑燈下,赤露自己的身體,結果還是無所得。但是他的這種奇怪修法引來了同門非議,驚動了老師。老師就問他為何這樣修,陳那如實匯報:“弟子愚魯,軌范師所教‘離蘊不可說我’之道,遵循修行,終無所得,故疑自己是否有內外障緣,故作如是觀行。”老師大怒,指責他是在攻擊自宗,于是就將他逐出師門。陳那也沒據理力爭,直接叩頭后就辭別了。那么,陳那為什么要這么做呢?法尊法師對此有兩點解讀:一是出于禮儀,陳那可能考慮到反駁軌范師的觀點是有違禮儀;二是陳那的匯報實際上已經指出了那種理論的渺茫性。

離開了小乘犢子部后,陳那就轉去拜世親為師,學習大乘教典,研究彌勒學說。據西藏學者多羅那它的《印度佛教史》所載:“他最終能夠背誦五百部經典,包括佛教大乘、小乘、密乘及咒語等。”4特別地,陳那在因明上尤有心得,造詣很深,降伏了許多“外道”,被譽為“辯論之尊”。在此,僅舉一小故事便可見一斑:5一次,不少異教徒去那爛陀寺挑釁,要求僧眾出來辯論。當時,寺中無人能夠應戰,于是只好前往窩芝庇廈森林中去迎請陳那。結果,陳那不負眾望,不費吹灰之力,連續三次駁倒了來辯的異教徒。這些異教徒最終也都拋棄了原有主張,直接改投了佛教。

陳那在那爛陀寺主持多年之后,他又回到了窩芝庇廈,住在一個巖洞里勤修。他決心將畢生的因明研究匯集成一部論著。一天,他在山洞口寫了一個歸敬頌 “敬禮定量欲利生,大師善逝救護者,為成量故從自論,集諸散說匯為一”。6 據傳,當他寫完這個頌后,頓時大地震動,光芒四射。有一個叫士杰那波的異教徒見后,知道這是陳那的誓愿所成就,既驚異,又嫉妒,于是趁陳那出去乞食之際,偷偷將陳那寫在巖壁上的那個頌子給擦掉了。陳那回來后,又寫了第二遍。結果又被士杰那波給擦掉了。陳那就寫第三次,并在后面寫道:“是誰擦掉我寫的歸敬頌文?如果是嬉戲,那有什么意思呢?如果出于嫉妒之心,倘有膽量,為何不敢露面?如果愿意展開辯論,那就請來吧!”7隨后仍發生頌文被擦掉的情況。一天,陳那恰好乞食歸來,與那人逮了個正著。于是他們就展開了辯論,結果陳那徹底把那人給辯輸了。按古印度當時的辯論規矩,辯輸一方要改旗易幟,那人要改做佛教徒。結果那人氣急敗壞,不僅沒有改信佛教,而且還把山洞里陳那的所有用具都燒了。一個人尚且這么難以度化,于是陳那有些退心,打算放棄利益一切有情的初心。據說,當時文殊師利菩薩示現,勸慰他繼續完成《集量論》的寫作,并預言這部論將來會成為所有論著的眼目。8

《集量論》雖然在成書時間上較晚,但是匯集了陳那畢生在因明上的創見。佛教論著通常在開篇都會先禮贊、祈請加持,或介紹緣起,或介紹初衷、目的。例如,陳那《門論》的第一句是“為欲簡持能立、能破義中真實,故造斯論”。由此可知,《門論》的主體內容以及陳那的初衷是在簡持能立、能破義中的奧妙、規范。同樣地,我們從《集量論》的歸敬頌也可粗略地了解到陳那為何要改革因明,初衷是什么,以及他所做的工作。

敬禮定量欲利生,大師善逝救護者;

為成量故從自論,集諸散說匯為一。

首先,前兩句是禮贊佛陀。佛陀是“定量”“大師”“善逝”“救護者”,既是自利圓滿,又是利他圓滿。其中,所謂定量,是指所證得的智慧正確真實而又圓滿。對于佛教徒來說,三界之內,唯佛陀是定量。那么佛陀是如何做到的呢?由禮敬文可知,是由于佛陀在因、果方面功德圓滿的緣故。一方面,“因功德圓滿者,謂發慈悲菩提心等意樂圓滿,與宣說正法等加行圓滿”9。《華嚴經》云:“善男子,菩提心者,猶如一切佛法種子。”10菩提心是菩薩的所依和所住。《解深密經》分別瑜伽品第六中,彌勒菩薩問佛陀:“世尊!菩薩何依、何住于大乘中修奢摩他、毗缽舍那?”佛陀回答說:“善男子!當知菩薩法假安立及不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愿為依、為住,于大乘中修奢摩他、毗缽舍那。”11格魯派創始人宗喀巴的《菩提道次第廣論》說:“佛說二種大乘,謂波羅蜜多大乘與密咒大乘,除此更無所余大乘。于此二乘,隨趣何門,然能入門惟菩提心。若于相續何時生此,未生余德,亦得安立為大乘人;何時離此,縱有通達空性等德,然亦墮在聲聞等地,退失大乘。”12所謂菩提心,簡言之,就是為利有情愿成佛。《現觀莊嚴論》云:“發心為利他,欲正等菩提。”13《大方廣佛華嚴經》卷四〇云:“譬如曠野沙磧之中,有大樹王,若根得水,枝葉花果悉皆繁茂。生死曠野,菩提樹王亦復如是:一切眾生而為樹根,諸佛菩薩而為華果,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諸菩薩智慧花果。何以故?若諸菩薩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是故,菩提屬于眾生,若無眾生,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14另一方面,“果功德圓滿者,謂自利功德圓滿與利他功德圓滿。自利德滿,即成就善逝。??利他功德圓滿者,即以度生義救護眾生,隨種種機,說法化導,令離生死,究竟涅槃”15。作為大乘瑜伽行派出身的陳那自然也不例外,時時以普度眾生為本懷。

其次,后兩句頌“為成量故從自論,集諸散說匯為一”,說明了陳那造《集量論》的緣起和初衷。陳那為何要成量呢?他在前兩句頌里不是已經說佛陀是定量、是真理的發現者了嗎?既然這樣,人們不是只要相信,有信心,然后遵循佛陀教法去做就行了嗎?這里,問題的關鍵恰恰就在于“相信”“有信心”上。《解深密經》勝義諦相品記載了法涌菩薩的所見,就足以說明這個問題:“世尊!從此東方過七十二殑伽河沙等世界,有世界名具大名稱,是中如來號廣大名稱,我于先日從彼佛土發來至此。我于彼佛土曾見一處,有七萬七千外道并其師首同一會坐,為思諸法勝義諦相,彼共思議、稱量、觀察遍推求時,于一切法勝義諦相竟不能得,唯除種種意解、別異意解、變異意解,互相違背,共興諍論,口出矛?,更相?已。刺已惱已,各各離散。世尊!我于爾時,竊作是念:如來出世甚奇希有!由出世故,乃于如是超過一切尋思,所行勝義諦相亦有通達作證可得。”16在宗派林立的古印度,迫在眉睫的首要任務反倒不是確立哪宗、哪派、哪家、哪人是定量,是權威,而應得先要有一個公共的成量的標準。這是一個立標準的問題。那么,在陳那之前,古印度有沒有一套人們都能信任,又容易使用的檢測認識正確與否的方法呢?陳那之前,人們確實有一些標準,集中表現在五支作法上。不過,可惜的是這個方法并不可靠,比如,古因明所總結的諸多過類就已經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

最后,從佛教本身來說,尤其重視探求“成量”的標準,甚至持鼓勵、歡迎的態度。泰國比丘證書訓導首頁記載了《增支部·迦摩羅經》中一則軼事:“佛陀有一次到僑薩羅國的一個叫做羈舍子的小鎮去訪問,那鎮上居民的族姓是迦摩羅。他們聽說佛陀來了,就去拜見他,向他說:‘世尊,有些梵志和出家人來到我們的村子,他們只解說弘揚他們自己的教義,而蔑視、非難、排斥其他教義。然后又來了其他的梵志出家人,他們也同樣的只解說弘揚他們自己的教義而蔑視、非難、排斥其他教義。但是對我們來說,我們一直都懷疑而感到迷惘,不知道在這些可敬的梵志方外人中,到底誰說的是真實,誰說的是妄語。’于是,佛陀給了他們如此的教誡:‘是的,迦摩羅人啊!你們的懷疑、你們的迷惘是正當的;因為對于一件可疑的事,是應當生起懷疑的。迦摩羅人啊!你們要注意:1. 不可被流言、傳說及耳食之言所左右;2. 也不可依據宗教典籍;3. 也不可單靠論理或推測;4. 也不可單看事物的表象;5. 也不可溺好由揣測而得的臆見;6. 也不可因某事物之似有可能而信以為實;7. 也不可作如此想:‘他是我們的導師。’迦摩羅人啊!只有在你自己確知某事是不善、錯誤、邪惡的時候,你才可以革除他們??而當你自己確知某事是善良的、美好的,那時你再信受奉行。’佛陀告訴他的比丘們:‘弟子甚至須審察如來(佛陀)本身。這樣,他才能充分地相信他所追隨師尊的真正價值。’”17在《大寶積經》中,佛對堂弟難陀的教誡,也表達了同樣的意思:“難陀!汝莫信我、莫隨我欲、莫依我語、莫觀我相、莫隨沙門所有見解、莫于沙門而生恭敬,莫作是語:‘沙門喬答摩是我大師。’然而但可于我自證所得之法,獨在靜處思量觀察,常多修習。隨于用心所觀之法,即于彼法觀想成就正念而住,自為洲渚、自為歸處,法為洲渚、法為歸處;無別洲渚,無別歸處。”18縱觀整個因明史,佛教對因明理論的貢獻是極大的,以至于給后人一種錯覺—因明就是佛教因明。同時,這種認識恐怕與佛教對理性思辨的重視不無關系。

綜上所述,陳那為了實現自己大乘的本懷,利益眾生,在因明研究、改革上致力于給出“成量”的標準和方法。而且陳那也確實做到了,他所給出的標準,一方面既有利于檢測自我認識的正誤,另一方面又能快捷地辨識他人觀點的正誤,可謂給出了一套知己知彼的利器。因此,正如文殊菩薩所說的那樣,《集量論》是眾生的眼。陳那在因明上的工作就是為了給眾生一雙明辨是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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