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則三五日，慢也不會超過一個月，北境就將有大變。”張生又想起自己剛剛那個夢了。

“什么大變？”李泌趕忙問。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利大唐。”張生本想直接說烏蘇米施可汗被干掉了，但覺得那樣的大白話不夠高大上，實在不夠逼格，所以斟酌了下用詞，換了個能被后世史書直接引用的高端說法。

歷史書上記的清楚，天寶三載八月，拔悉密部攻打突厥，干掉了烏蘇米施可汗，算算日子，明天就是八月了，自己那個夢映射的十有八九就是突厥可汗被殺一事。

烏蘇米施可汗的腦袋估計用不了幾天就到長安了，從此以后，縱橫漠北強橫一時的突厥徹底滅亡，可不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嗎！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利大唐？”李泌不解：“你的意思是說，這幾日就會有捷報傳來？王忠嗣那邊已經見分曉了？”

張生故作高深的點頭：“我夜觀星象，一連數晚，天狼星都是忽閃忽滅，而且周圍時常有兇光環繞，天狼星便應在突厥可汗，忽閃忽滅，四周閃現兇光，應該是可汗正在被圍攻，朔方軍或是我大唐的輔助軍應該已經打到突厥王庭。”

“而且昨晚的星相又有變化，天狼星整夜暗淡，但周圍白光卻十分明亮，白光主殺，如果今夜依舊如此，那么突厥可汗十有八九便已被殺或被擒，被殺的可能更大，所以我敢斷言，不日就會有斬殺可汗的捷報就將傳到長安。”他自信滿滿的當起了預言家，知道了答案，無非就是反推過程，這真是一點挑戰也沒有。

如果放到后世的直播間，類似財經主播這時候都會開啟賣課說辭：家人們，下周六0***74股票肯定漲停，下周日雙色球會保證開1234567，這都是我根據我三刀坑你一點公式算出來的，家人們可以報我的高級研修班，我手把手教你們怎么發財。

不過張生跟那些賣課的騙子是有本質區別的，他可不是靠忽悠粉絲騙錢的。

他是靠臉的。

“捷報……可汗被殺……或被擒……”李泌品咂著張生的預言。

他飽讀史書，知道歷代的先賢觀星，通常只能預言大方向和大趨勢。

他自己也見過許多有神仙異能的方士，自稱能知未來、卜吉兇，但那些人說話都是模棱兩可、似是而非，但如今張生這個預言十分具體，說的有鼻子有眼，日期幾乎就要精確到天了。

就算張生的師傅張果，也沒見預言的這么細致具體。

張生知道李泌需要消化一下，他也不急于讓李泌相信，用不了幾天，事實就會讓李泌相信：“長源，我看太子不能安枕，倒不光是因為北邊的事煩惱吧？是因為……”說著他指頭往東北指了指，那是大明宮的方向。

李泌下意識的回了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這個反問等于承認了張生是正確的。

“家師不僅精通觀星，還擅長觀心。”

其實李泌只要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臉色，就不會相信張生什么觀心的屁話了。

就李泌進門后那一副世人都欠他一個億的表情，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有很重的心事，而能讓李泌如此犯愁的，一定不止是突厥軍情那么簡單，更何況張生還想起了夢里另一個場景：老皇帝那個場景。

“不愧是道玄先生的高足啊，果然學究天人。”李泌感慨了一句，隨即開始講述他的煩惱。

三天前，右相李林甫進宮，跟圣人單獨談了大半個時辰，談話時皇帝屏退了左右，就連高力士都不在場，沒人知道兩個人說了什么，但李泌和太子這兩日反復計議后，都認定李林甫一定在皇帝面前進了太子的讒言。

當年武惠妃還在世時，李林甫就暗中投靠武惠妃，許諾支持壽王，換來武惠妃的暗中支持，武惠妃不斷在皇帝跟前吹枕邊風，助力李林甫成功拜相。

前太子李瑛被人陷害時，李林甫一句“此乃陛下家事”，不僅變相支持了皇帝廢太子的決定，而且成功阻撓了其他宰相的諫言和干預，從此越發受到皇帝信任。

李瑛被廢之后，皇帝在年長的忠王和排行十八的壽王之間猶豫不決。

李林甫為了能長久把持朝政，多次勸皇帝立年輕的壽王為新太子，但壽王不僅太年輕，而且又沒什么過人的才干，棄長立幼實在難以服眾，尤其是武惠妃已死，壽王失去了內廷最大的支撐，所以皇帝遲遲沒下決心。

還是在高力士一句“大家何必如此虛勞圣心，但推長而立，誰敢復爭！”，令皇帝最終下定了立長的決心。

不過從此李林甫與現任太子李亨（當時還叫李璵）結下了梁子，明里暗里沒少給太子使絆子。

張生深知李林甫和太子李亨矛盾的來龍去脈，所以一看李泌這番模樣，再一想自己的夢，就大概猜到了李亨睡不著覺的原因，這純粹是朝堂傾軋，精神壓力太大導致嚴重失眠。

這算個屁呀，人在職場飄，誰沒受過領導的刁難？誰沒受過同事的暗箭？這點壓力都扛不住，還混個屁呀。

不過張生也能理解李亨，在大唐，若你是第一順位的太子，而且毫無波瀾的順利繼位，那你可是妥妥的天選之子，大唐從來就沒有順利接班的第一順位太子，至少在扒灰帝這一屆朝廷之前，沒有過這種先例。

站在HR的角度，老李家的太子，是個特別鍛煉人的位置，你要是不經歷點宮門喋血、無故慘死、廢而復立、誅殺姑母/嬸嬸、被人構陷等名場面，史書上都不好意思寫你當過大唐的太子。

這是李家的家族傳承文化，也是李家無差別淘汰、剩者為王的優良傳統。

“這幾日我夜觀星象，有一處異象，不知是否應在殿下如今的心結上。”張生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他猜歷史上那些算命神準的預言家，多半也是穿越者。

“道兄快說。”

連李泌這樣的宰相大才都被自己忽悠住了，張生心里別提多得意了，此前那些入門的歷史書沒白看，來到大唐裝逼正好用的上，他裝模作樣的伸手屢胡須，結果下巴下面空無一物，略有些尷尬，輕咳一聲掩飾過去：“紫微星偏離中宮，王氣轉而向南。”

“向南，不是向東嗎？”李泌對星象不甚精通，聽著這兆頭似乎不好，如果偏向東，那意味著東宮有利，不過這向南……就值得回味了：“南邊有什么？”

張生不疾不徐的答道：“天相星，紫微王氣南傾，王氣中隱隱分出一條細線指向天相星。”

“天……相……星……”李泌一字一頓的重復著，他已經猜到了答案：“難道是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