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編劍橋世界近代史(第9卷):動亂年代的戰(zhàn)爭與和平(1793—1830年)
- (英)C.W.克勞利
- 24975字
- 2023-03-30 23:11:42
第二章 1780—1830年英國和歐洲的經濟變革
在1834年,夏多勃里昂覺得:“歐洲正在朝著民主主義飛奔……法國和英國好像兩個巨大的攻城槌,一再捶打舊社會行將坍塌的城壁。”主要是由法國革命和英國工業(yè)革命產生的政治上和經濟上的自由主義的強大力量,的確已經開始侵襲歐洲。到1830年,英國通過直接影響或者模范作用,已在向歐洲和海外傳播有利于經濟迅速增長的新生產方法、新經濟政策和新社會思想。英國主要依靠擴大國際貿易和依靠輸出人員和資本,確實成為帶動歐洲和世界發(fā)展的“增長的引擎”,其長遠的結果是:國際的專業(yè)化和互相依賴有所增加,并建立了一個世界性的貿易和金融關系網。但是到1830年,除了英國和比利時以外,各國的面貌并沒有劇烈的變化。盡管英國和比利時的煤田變成發(fā)展的重心,盡管各國普遍把工業(yè)放在優(yōu)先地位,但是在歐洲的廣大地區(qū)里,特別是在南部、中部和東部地區(qū),人們的生活方式和人們的謀生方法依然和幾百年以來的情況大致相同。1826年,比利時的一位議員在看到本國工業(yè)不斷增長時說:“所有的國家都把它們的目光轉到工業(yè)這個可靠的和無盡的財富源泉上,也轉到能夠使工業(yè)大大擴展的對外貿易上。”然而,在1830年,歐洲經濟基本上還是農業(yè)經濟。即使在英國,1760年從事農業(yè)的人口占總人口的40%—50%,而到1800年依然占35%,1830年仍占25%。其他任何國家的農業(yè)人口比例都不如英國低:在1830年,意大利和法國的總人口中有60%是農村人口,普魯士為70%以上,西班牙是90%,俄國和整個東歐為95%。
盡管如此,城鎮(zhèn)的規(guī)模在不斷增大,城鎮(zhèn)人口在總人口中的比例也在緩慢上升。到1830年,歐洲大約有25個人口超過10萬的城市(其中英格蘭有4個,蘇格蘭有1個),而倫敦在1800年人口將近百萬,這時已有150萬了;巴黎人口在75萬以上;君士坦丁堡可能有50萬;圣彼得堡和那不勒斯超過30萬;維也納、莫斯科、柏林、阿姆斯特丹和都柏林超過20萬;漢堡、華沙、米蘭、羅馬、馬德里、巴勒莫、威尼斯、里昂、布達佩斯、馬賽和巴塞羅那分別超過10萬。然而,在1830年,歐洲城鎮(zhèn)和人口的分布情況與15世紀中葉的情況沒有多少差別。城鎮(zhèn)相當均勻地分布在農村間,它們主要成為周圍地區(qū)的工業(yè)、商業(yè)和行政中心。只有在三個地區(qū)(意大利北部、低地國家和英國),人口有明顯的集中現象,而在這一時期,只有在英國,人口的分布有顯著的變化(向中部和北部轉移),城市人口也有顯著的增加。在歐洲,城市的分布和人口的分布依然主要取決于農業(yè);在英國,人口的集中已經和煤炭緊密聯系起來。在歐洲,城市人口的增加主要是在大都市,在英國,則各地普遍增加。歐洲仍然保持著1750年普遍存在的傾向,即廣大地區(qū)的人口密度趨向一致,大多數國家每平方英里在60—90人之間(比利時和意大利稍高,西班牙稍低);英國人口的分布除倫敦外,集中在伯明翰—利物浦—赫爾三角地區(qū),在這一時期,農業(yè)郡的人口并未減少,但是流入上述工業(yè)發(fā)展地區(qū)的人口則顯著地日益增多。
不過,國家繼續(xù)依賴農業(yè),以及城市的緩慢增長,并不是衡量1830年以前經濟變化的尺度。19世紀經濟方面的突出現象大概是歐洲人口的增加。歐洲人口在1650年約為1億,到1750年增至1.4億,到1800年達到1.87億,到1850年達到2.74億。在1750年以前,每年平均增長率為0.3%;到1900年則為1.2%。雖然歐洲人口普遍增長,但是各國的增長程度有所不同:在1750—1850年間,英國增長得最快——每年平均增長1%;而像普魯士、意大利、西班牙等國家,增長率只有英國的一半左右。在1800—1850年間,英國的增長率達到每年1.5%,而在1780—1830年期間,歐洲大部分地區(qū)的人口增長率足以使其人口到1900年增加一倍。[1]
關于人口增長的直接原因——出生率增長或死亡率降低(也許二者兼而有之),現在沒有確切的根據;關于決定這一社會指數的基本社會因素和經濟因素,也同樣無從確定。作為歐洲的一種現象,而且是18世紀初便開始的一種現象,我們不能像英國歷史學家們往往解釋的那樣,用工業(yè)化進行說明。如果人口的增長是由于死亡率的降低,那也肯定不是由于藥品和醫(yī)院的改善,因為在1875年以前,這兩方面都沒有什么進展。如果說人口的增加是由于出生率不斷增長,那也不是由于結婚年齡發(fā)生重大變化,因為現代的婚姻模式早在工業(yè)化和城市化之前就已經確立了。然而,大多數人口統計學家會同意這樣一點:在18世紀,死亡率顯著下降,這是人口增長的首要原因。在有統計數字可查的地區(qū),人的平均壽命確實有所增加:瑞典在1755—1840年間從33歲增加到40歲;美國在1789—1850年間從35歲增加到41歲。1832年法國人的平均壽命為38歲,1841年英國人的平均壽命為40歲。特別是有更多的兒童活了下來,嬰兒死亡率從原先觸目驚心的水平逐步降低。人口經過幾個世紀的穩(wěn)步或緩慢的增長之后,到18世紀提高了增長的極限。隨著瘟疫和饑荒威力的消失,死亡循環(huán)的幅度也縮小了,結果,人口不再出現周期性的大批死亡。
瘟疫的逐漸減少也許是出于偶然——是因為黑鼠莫名其妙地從歐洲消失了嗎?但是,饑荒的影響的不斷減弱則是農業(yè)改進的結果。亞當·斯密曾經論證說:“農村的開墾與改進……必須優(yōu)先于城市的增加。”食物供應和人口的長期平衡(后來馬爾薩斯作了極度悲觀的分析),意味著農業(yè)的進步對工業(yè)發(fā)展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因為糧食生產擴大,耕種面積和生產率都有增加,人口才能大量地增長,工業(yè)才能指望有勞動后備軍。在18世紀,人口與資源的關系開始發(fā)生變化:1700年以前;人口的多寡取決于傳統農業(yè)生產食物的可能性,城鎮(zhèn)和工業(yè)都集中在食物豐富的地區(qū);1700年以后,農業(yè)生產率提高了,加上交通的改善、工業(yè)化程度的提高,以及國際貿易和地區(qū)間貿易的增長,使歐洲有可能養(yǎng)活它的迅速增長的人口。在這以前,食物供應一直沒有伸縮的余地,以致每一次歉收都意味著饑荒,意味著馬爾薩斯所說的人口增長的自然抑制,可是這時,食物供應越來越有彈性了。在以前,只有在人口密度大的地區(qū),先進農業(yè)才有利可圖,而現在,這種經濟狀況也在發(fā)生變化,對食物和原料日益增多的需要在刺激著生產的不斷增長。
在這種變化中,市場的力量是持續(xù)不斷的物價上漲,特別是谷物價格從1750年開始上漲,到1790年以后已經達到戰(zhàn)時的高水平,這一水平一直保持到1815年。促進生產增長的技術變化是:圈地,減少休閑地,實行更好的輪作和種植飼料作物;開墾荒地和增加耕種面積;為提高生產率改進技術和改變組織(以農場為單位,改變所有權和使用權)。意大利、荷蘭和法國從17世紀開始一直繼續(xù)到18世紀的墾荒工作,使西歐和南歐都增加了可耕的土地;在18世紀末19世紀初向烏克蘭大草原、高加索和外高加索的移民,使俄國的東方部分增加了大量的農業(yè)地區(qū);在英國,圈地和強占牧場使先進農業(yè)的可耕面積增多了。
但是,不僅耕種的土地增多了,而且在更多的地方耕種的效率提高了。在歐洲農業(yè)的歷史中,任何時期的革新都沒有這一時期多。[2]最重要的發(fā)明是布拉班特犁和英國與之相應的羅瑟拉姆犁——亦即現代犁的原型。這種犁可以深翻,適合大莊園的精耕細作。它出現在18世紀初期,到1800年已經廣泛使用。由于深耕,多施肥料(由更多的家畜供應),以及分畦耕作(由于條播機而更加方便),莊稼長得更好了;收割的進步(越來越多地使用大鐮刀、脫粒機和揚谷機),使產量也增加了。同樣重要的是相互關聯的作物和牲畜的改善:在更好的輪作制中增加了飼料和塊根作物(如苜蓿、紫花苜蓿、蕪菁和土豆),有了更多的人工牧場(prairies artificielles)和更好的田間管理。所有這一切都使生產率的增長達到足以在冬季飼養(yǎng)更多牲畜的程度。同時選擇良種牲畜和改進動物飼養(yǎng)則使牲畜的體重增加,羊毛和牛奶的產量增長。在倫敦史密斯菲爾德所屠宰的牛羊的體重的增長,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然而,德意志和尼德蘭的牛奶產量的增長也是同樣驚人的:在1750年,每頭奶牛在產乳期的出奶量不到150加侖,而在1800年已經增至220加侖甚至400加侖,黃油攪拌和乳酪壓制也有相應的改善。[3]飼料作物與食物作物輪作的良好方法在佛蘭德等先進農業(yè)地區(qū)已經實行了一段時間,但是直到1750年以后才更普遍地應用。
概括地說,與“舊農業(yè)”聯系在一起的是:耕種公地,農民使用土地要接受奴隸般的條件,而所得的糧食僅夠維持生活——村莊和公地是農村生活的基礎,在1750年,從法國東北部起一直到烏拉爾山脈,幾乎全是進行三種田地輪作的公地,另有公共的牧場和樹林,并使用原始工具進行耕作。“新農業(yè)”的趨向是有利可圖的農業(yè),那些小農場或者由小農場合并成中型農場,種植能換現金的作物(糧食或工業(yè)原料),農場對土地的使用由市場來決定。在18世紀,剩余農產品主要來自大莊園;而在19世紀初期,越來越多地來自小農場了。在1750—1850這100年中,歐洲農業(yè)的近代模式——精耕細作的家庭小農場——已經確立了。“最普遍的自發(fā)傾向”是:農戶分散開來,農家聚居的村隨之解體;例如,在比利時、荷蘭、法國的佛蘭德、巴黎周圍、托斯卡納和倫巴第,以及葡萄牙和西班牙的部分地區(qū),都有這種精耕細作的小農場。在西班牙,據說“凡是小農場占優(yōu)勢的地方,土地就像是花園;凡是莊園很大的地方,土地就像是荒漠”。英國是個例外,在那里,大莊園耕種得最好,人們認為農民的小農場大多像愛爾蘭的小農場一樣糟糕。在歐洲的其他地區(qū)——普魯士、波蘭、俄國、羅馬尼亞、匈牙利、意大利南部和西班牙南部,大莊園所以繼續(xù)存在,一方面是由于地理條件使得精耕細作困難或者不經濟,一方面是由于社會和政治條件加強了封建地主的所有權。
一般說來,整個西歐都有這樣的動向:加強耕種者對土地的權利,廢除各種封建的義務,使對土地的“從屬”權變成“完全”的所有權。到1850年,除了俄國和羅馬尼亞而外,農奴制已經從歐洲消失了。在農奴制的消失過程中,法國革命者樹立了光輝的榜樣,他們廢除封建的權利,而不給予任何補償。然而,這種新的自由主義只不過是把18世紀的王族已經取得的部分成就向前推進一步,那些王族試圖削弱土地貴族的權力而加強王權。甚至在更早一些時候,封建制度已經在英國消失了,在法國也消失了大部分。在1790—1815年間,法國占有或影響所及的地區(qū),如荷蘭、普魯士、西班牙和意大利,也都通過了反封建的法令,不過改革的程度和對封建主的補償,各地區(qū)并不一樣。另外,在1815年以后,例如在意大利和西班牙,封建權利又有一些恢復,以致南歐和東歐在整個19世紀期間都繼續(xù)存在著半封建的土地租賃制度。
的確很難作出任何種類的概括。并非所有的土地都歸農民所有或由農民使用;也不是所有的農場都是合并了的;更不是所有的農場都提高效率甚至有了改進。英國和法國北部的大莊園效率很高,正如德意志西南部的大部分公有地的農業(yè)一樣;西班牙和法國西南部的合并起來的農場一般效率很低。隨著封建占有的松緩和耕作的商業(yè)化,土地所有權的分布擴大了,但是在1830年,分成制農(métayers)或租地農(一般是短期使用)所掌握的土地比土地所有者掌握的土地要多。在比利時,租地農占優(yōu)勢,在瑞士小土地所有者占優(yōu)勢,而在倫巴第,分成制農占優(yōu)勢。土地收益分成制[4]可能是最普遍的而又最糟糕的租佃方法。關于倫巴第的情況,J.C.勞登曾經這樣寫道:“分成制農從來沒有發(fā)家致富,但徹底破產者也極少;他們不是常常改變的。”盡管村社共耕制已經崩潰,大莊園的解體還在繼續(xù)。例如,普魯士關于促進合并的立法就比法國的立法更有效力,在法國,解體的情況主要發(fā)生在北部的大農場里,在1780—1830年這一時期里,已經完全沒有解體情況的國家只有聯合王國和斯堪的納維亞。在歐洲其他地方,農場往往是由一小片或數小片土地組成,遲至1900年,歐洲1/3以上的農場還是分散的。盡管西北歐(例如斯堪的納維亞)趨向于通常由合并而形成的中型農場,東歐和南歐(例如西西里)趨向于通過兼并形成非常大的地產和非常小的農場并存的局面,但是,即使在同一地區(qū),農場的大小也千差萬別。在同一國度內,這種差別也往往十分顯著,例如法國北部和南部就相差很遠。產品也有地區(qū)的差別,因為它反映出耕作單位的組織形式和土地肥力。到1830年,歐洲南部傾向于園藝專業(yè)化,而北部則專門飼養(yǎng)牲畜,東部則專門種植谷物。一般說來,從西北向東南,農業(yè)的精耕細作程度愈來愈差。精耕細作程度可以用資金和雇傭勞動力的數量,以及牲畜的集中情況來衡量,只有精耕細作生產飼料的情況下,牲畜的集中才有可能。在所有地區(qū),日益發(fā)展的城鎮(zhèn)的刺激作用是很明顯的。正如J.凱爾德后來所指出的那樣:“隨著城鎮(zhèn)的數目和城鎮(zhèn)的人口的大量增加,蔬菜和鮮肉的生產,飼料的生產,以及生產牛奶的牧場必然都要擴大。”谷物需要較少的資本、較少的勞動、較少的管理和較多的土地,所以越來越多地在歐洲的邊緣地區(qū)種植,然后運往內地和西部。
正如土地占有方式、農場大小、精耕程度和產品種類各有不同,生產效率差別也很大。盡管普遍有所進步,生產力也顯著增長,但是到1830年,已經完全在進行著會使歐洲的農場變得過小,并且一般來說會使農民與貧困畫等號的過程。依然經常發(fā)生嚴重的,甚至危及生存的缺糧現象,盡管交通的改善減輕了由于缺糧而產生的致命后果。在南歐和東歐,依然有悲慘的貧困現象,因為農業(yè)工人是在大莊園(Iatifunadia)中、農民是在極小的農場中勉強維持最低限度的生活。正是在這些地區(qū),土地所有權的集中是引起均權立法措施的一種因素和未來革命的源泉。
國際貿易對農產品與日俱增的需求是農業(yè)發(fā)展的一個重要的刺激。例如英國在1700年的進口貨物中,“食品雜貨”和原料只占30%,在1800年則占60%,而在1814—1845年這一期間,食品在總進口額中平均占28%,原料平均占67%。這一時期,甜菜和土豆產量的迅速增長充分說明日益發(fā)展的國內市場對于農產品的重要意義;而羊毛生產的增長和改良(特別是由于普遍飼養(yǎng)美利奴羊),也是日益發(fā)展的國際市場具有重要意義的明證。1801年在西里西亞建成了第一家甜菜制糖廠;到1836年,歐洲的甜菜糖總生產量達75萬噸。土豆在18世紀最后25年間才在英國以外的地方廣泛種植,而到1800年以后,土豆的產量在法國和德意志迅速增長,到19世紀中葉,土豆已成為西歐人主要食品的一部分。英國是毛織品最大的生產國,所以羊毛產量的增長可以根據英國的進口來測定:從1776年至1799年,英國每年平均進口羊毛250萬磅,從1830年至1834年每年平均進口3520萬磅,迄1820年為止,主要供應者為西班牙,其后則為德意志。美利奴羊在18世紀傳入法國和德意志,它也為這兩個國家日益發(fā)展的國內毛織工業(yè)提供了不可缺少的原料。
為了供養(yǎng)歐洲日益增多的人口,交通的改進也像食品生產的增長一樣必不可少。城鎮(zhèn)的擴大和工廠的增多不但要求運輸食品,而且要求運輸原料和制成品;貨物的交流和貨物輸送的距離都有所增加。歌德在1825年就注意到:“鐵路、快郵、汽輪以及一切可能的交通手段,都是文明世界追求的東西。”而且,這些交通手段必須價格較廉,特別是在運送礦石之類分量重而價值低的貨物的時候,以便價格加上運費不至于大到使專業(yè)化無利可圖的程度。例如,1816年以后尼德蘭的農業(yè)專業(yè)化就意味著向聯合王國出口越來越多的黃油,從波羅的海輸入越來越多的糧食。1830年以前,工業(yè)中的大規(guī)模專業(yè)化只局限于英國,當時,它還差不多能夠自給自足,但是它也越來越依靠進口的原料,在1830年小麥進口為220萬夸脫,棉花進口為2.612億磅,羊毛進口為3230萬磅。
在英國內部(歐洲在較小的程度上),煤炭使用的不斷增多是改進交通的最有力的推動力。當煤炭消耗量不大的時候,少量的煤炭是用牛馬馱運和大車運輸,在礦井和市場的距離幸運地像紐卡斯爾和倫敦一樣的地方,才由河道和海路運輸比較大量的煤炭。隨著消耗的增加,最初是改進水路,然后又修建專門運煤的航道。英國最早的近代式運河是從圣海倫煤田到默西河的桑基運河(1757年)和從沃斯利礦山到曼徹斯特的布里奇沃特公爵運河(1761年)。開掘運河當然是歐洲的一項古老技術,但是,英國的運河系統是1750—1850年間在一些新的刺激之下,并在前一世紀改進主要河道的基礎上修筑的。英國的運河是日益復雜和曲折的生產和分配過程的一個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英國的運河地圖就是英國工業(yè)的地圖;在1750年,可以通航的水道只有1000英里;到1850年,已有4250英里運河把主要河道和工業(yè)城鎮(zhèn)與海港和倫敦聯系起來。
歐洲的水路也有很大的發(fā)展,但是除法國和低地國家外,任何地方都沒有像英國那樣的與經濟發(fā)展息息相關的運河系統,在上述這些地區(qū)以外,在19世紀前半葉,更多的是改進河道而不是開掘運河。在法國,到1830年,巴黎向南與盧瓦爾河聯結起來,向北與比利時日益發(fā)展的工業(yè)和煤礦聯結起來。比利時有一個苦心經營的運輸網,一部分是古已有之,但在18世紀末19世紀初已經大大地擴充,它把蒙斯煤礦和沙勒羅瓦煤礦向南與巴黎聯結起來,向北與布魯塞爾、根特和安特衛(wèi)普聯結起來。然而荷蘭雖然有許多運河,但一直到1830年以后才與比利時的運河系統聯結起來,迄至1830年為止,荷蘭未能得到比利時的煤炭作為發(fā)展工業(yè)的主要原料。歐洲其他地方,在1830年以前只是星星點點地開掘運河,沒有一處像英國那樣使運河形成全國運輸系統的一部分。
公路的改進比修筑運河更為普遍,但在經濟上則意義較小,改進公路的動機也各有不同。公路的改進好像1789年以前的反封建法令一樣,幾乎完全是開明專制主義的產物,是絕對君主制度和經濟民族主義的產物。例如在法國,由于中央政權感到需要良好的公路,由于成立修筑和保養(yǎng)公路的行政機構和技術機構,由于車輛的改進和運輸量的增加,到1780年就修成了25000英里有等級的公路。法國的公路系統是歐洲的模范,由于拿破侖的軍事野心,它不但得到養(yǎng)護,而且遠遠伸出法國的邊界,通向低地國家、德意志和意大利。在蘇格蘭正像在法國一樣,對公路的需要部分是由于軍事原因;但是在英格蘭,經濟的動機比較多,而且是比較零碎地解決的。1750年以后管理公路的任務逐漸從地方當局移交給依法特設的公路通行稅托收局,在1829年,這種托收局有3780個。英國的公路得到改進,蒂爾福德和麥克亞當的筑路技術在英國以外被廣泛地使用;但是隨著運河的迅速發(fā)展,公路在大量運輸糧食、原料和制成品中只起次要的作用。從18世紀到1830年,歐洲公路改進得很少,在鐵路發(fā)展之前,運輸一直是經濟擴展的一個障礙。
但是,在1830年以前,運輸的改進并非僅僅是有了較好的公路和更多的運河;運輸貨物技術的重大發(fā)展是在1830年以后,以機車和汽船的出現而達到了高峰。在1830年已經有了機車,但是它們的存在只是作為未來的樣板,而不是作為現實的例證。同樣,雖然1812年在克萊德河上已經有一條汽船,1822年在塞納河上也有一條汽船,但是,直到19世紀30年代,木制帆船才結束了它的晚年的光榮歷史,快速帆船使船舶的發(fā)展不是在體積上而是在設計上達到了完美的程度。在造船方面,用銅板包船底,船架和裝備方面愈來愈廣泛地使用鐵,這都是重大的發(fā)展。但是在1830年聯合王國登記的汽輪只有39艘,平均凈噸位87噸。航運業(yè)的變化是在數量方面,不是在種類方面,歐洲的商船隊在1780—1830年間迅速擴大了。從大不列顛對外貿易雇用船舶(英國的和外國的)的數目,可以對商船隊的擴大管窺一斑。在1783—1830年間,英國外貿船只總數從5182艘(平均180噸)增至19907艘(平均146噸)。1830年,在全世界各海洋上的船舶遠比上列數字多得多,盡管它們的設計和體積150年來很少發(fā)生變化。
“這個時代的中心問題”,T.S.艾什頓在他的著作中這樣談到英國,“是如何使數目空前增多的一代代孩子們吃飽、穿暖和有工作”。[5]現在回顧起來,人口的增長是1780—1830年這一時期最驚人的特征,但是,對于當時的歐洲人來說,印象最深刻的則是英國工業(yè)的進步。英國的優(yōu)越地位在18世紀歸功于優(yōu)越的政治制度,即與君主專制不同的君主立憲政體,在19世紀初期則幾乎完全歸功于機械技術。在1740年,“效法英國”(ál’imitation de l’Angleterre)一詞已經成為人們的口頭禪,而到1830年,英國已成為“工業(yè)歐洲的老師”,不斷有人前去求教,英國也派遣企業(yè)家、工程師、工長和操作機器的工人到歐洲各地去建立和運營工廠。法國大部分的大型冶金企業(yè)都是在建立之前派人到英國訪問的;1830年,一個姓科克里爾的英國家族在比利時建立起歐洲最大的工業(yè)企業(yè);1824年雷米家族和赫施家族(他們有兩個人在英國專門學習過),在英國煉鐵工人的幫助下,將攪煉法引入了德意志。[6]人們羨慕并且渴求英國的“神奇機器”(J.A.布朗基在1823年這樣稱呼英國的機器);禁止英國機械出口和工匠外流的法令在宣布取消的很久以前,就普遍無人理睬了。
英國是經歷工業(yè)革命的第一個國家,但是這場革命的起因以及英國處于領先地位的理由,從來也沒有得到充分的闡述。在英國的工業(yè)生產中,作為革命標志的急劇上升運動是在1780—1790年10年間發(fā)生的,但是,在此以前的80年間,生產率就以每年平均2%的幅度不斷增長,對外貿易額增加了3倍。到1780年,法國的發(fā)展也是很顯著的,工業(yè)增長率大致相同,貿易額也增加了3倍。但是有兩點重要的差別。第一,從1660年以后,英國煤礦生產的煤炭是歐洲煤礦產量總和的5倍;在1700年,英國煤炭的產量超過法國產量的30倍,到1800年,依然超過20倍。在1750年以前,歐洲大陸很少使用煤炭,直至1800年之后才普遍使用,這比英國遲了150年。在1700年,英國每年的煤消耗量已經達到人均一噸半,到1800年又增加了一倍。英國的煤炭是歷史上第一次用百萬噸來計算的原料;煤炭的大量運輸說明大量投資修筑運河是正確的;采煤中的種種問題促使蒸汽機更加完美;煤炭是大規(guī)模冶鐵必不可少的燃料,而沒有鐵就不可能有工業(yè)革命;煤炭又是大量生產磚的必不可少的燃料,而沒有磚,房屋建筑就永遠跟不上人口增多的步伐。第二個區(qū)別不是那么明顯,但具有更大的決定性作用。英國工業(yè)和商業(yè)的發(fā)展都是自發(fā)的,在法國和其他國家則帶有人為的色彩,是專制君主追求大量消費和采取經濟民族主義的結果。例如在法國,由于不同程度地由國家所有或國家資助,就形成了制造業(yè)的等級制度。[7]英國也有享有特權的公司,但是一般來說,決定工業(yè)企業(yè)的收益的,亦即決定它們存亡的是市場而不是政府。
然而,企業(yè)自由只是英國社會環(huán)境的特點之一,英國的社會環(huán)境比其他各國都更有利于經濟的變革。在這個環(huán)境里,政治是穩(wěn)定的,社會是機動的;人們普遍接受非宗教的和個人主義的哲學;科學技術知識很普及;人身和財產比歐洲大陸有更大的保證。雖然其他國家同樣有生活的世俗化,科學同樣地發(fā)達,而且隨著啟蒙運動的到來,經濟事務和社會事務也同樣有了自由,但是與法國相比,英國在突破經濟限制和行會制度方面要先進得多;與德意志相比,英國的有利之處是幾百年來一直保持國家的統一,因而有一個完整的市場;與荷蘭相比,英國有豐富的煤和鐵。孟德斯鳩曾說英國人“在三個重要方面比其他各國人民都遙遙領先,那就是虔誠、商業(yè)和自由”。在英國工業(yè)化之初能夠壓倒?jié)撛趯κ值挠欣麠l件之中,沒有一個條件是絕對突出的,但是這些有利條件合在一起,卻形成了光輝燦爛的星座。英國既然有了不妨礙革新的社會和政治氣候,工業(yè)和商業(yè)已經發(fā)展起來,在地理上處于有利的地位(有煤炭和鐵礦,位置適中,運輸距離全都很短),又有充足的資本和擴大的市場等經濟上的先決條件,那么,第二次工業(yè)革命發(fā)生在英國就是不足為奇的了。
然而,列舉各項有利條件并不能說明問題。工業(yè)革命的特點是生產率的普遍增長,其前因、后果和構成都是極為錯綜復雜的。只有一件事是相當肯定的:轉折點。在1780年以后,工業(yè)品生產顯著增長,這種增長的技術基礎可以認定是:迅速采用攪煉法、轉缸式蒸汽發(fā)動機和改良的棉紡機。關于英國工業(yè)革命的遠因,當時的和19世紀的解釋都強調四個因素:主要由于亞當·斯密的功勞,經濟政策由重商主義轉變?yōu)樽杂煞湃危挥虡I(yè)的擴張;由于有新的機器以及發(fā)明和使用這些機器的工程師和工匠,生產率不斷增長;早期企業(yè)家的勤儉和獻身精神,他們提供了開創(chuàng)新的工業(yè)過程所必要的資本和艱苦勞動。“我國是世界上第一個工業(yè)生產的國家,”1816年弗蘭克蘭·劉易斯在下議院中說,“不是因為我國的勞動力比其他地方低廉,而是因為我們的人身和財產都有保障,因為我們有良好的政府,因為我國有一些獨特的有利條件,因為我們有豐富的煤炭,因為我們有精巧的機器和機械,因為,由于我們所處的位置,我們不易受到戰(zhàn)爭的破壞,而在遭受戰(zhàn)禍的國家里,一切改良的進程都被打斷了;尤其重要的是因為我們有雄厚的資本積累,這是其他任何國家所無力抗衡的,而且,我們的資本家不是根據造成生產更不穩(wěn)定的法律雇用工人”。[8]
亞當·斯密的自由放任理論肯定影響了18世紀的政治家,并且是19世紀國家政策的明顯的基礎,但是不能說亞當·斯密對1780年的工業(yè)化有任何直接的影響。在那時候,英國和歐洲大陸有許多人都認為要使經濟增長必須采取比較自由的經濟政策,亞當·斯密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資本積累和發(fā)明創(chuàng)造當然是更為重要的。例如,T.S.艾什頓就有這樣的論點:“能夠以較低的利率取得資本”“乃是18世紀中葉經濟發(fā)展步伐所以加速”的原因。在18世紀初,利率為7%或8%,到1750年下降為3%或4%,這對于希望圈地的土地所有者來說,以及對于開挖運河和修筑公路的人來說,無疑是很重要的,盡管新的工業(yè)家主要是靠努力多撈利潤來擴大資本的。英國銀行業(yè)的發(fā)展也是很顯著的,到1800年,倫敦有52家私營銀行,各郡有400家,共同為工業(yè)提供大量的周轉資產。發(fā)展需要資本,在18世紀后半期,除荷蘭外,英國的資本比任何其他國家都更為充足而且利率較低。
但是,生產率增加的直接原因無疑是技術的進步:使用動力傳動的機器;用煤代替木材作燃料;用鐵代替木材作建筑材料;由工廠進行生產;交通有所改進。在工業(yè)革命期間,較好的機器對生產率的影響大,收效快。羅伯特·歐文在1816年說:“在我的新拉納克的工廠里,大約由2000個年輕人和成年人管理的機械動力和操作……現在完成的工作量,在60年前需要由蘇格蘭的全部工業(yè)人口來完成。”這種進步說明從1760年至1830年情況發(fā)生了變化:在1760年,收入和人口增長得很慢,而到1830年人口的年增長率為1.5%,平均實際收入也以同樣的比率遞增。
塞繆爾·斯邁爾斯說過:“對英國工程技術的最大刺激是貿易——不但國內商業(yè)發(fā)展起來,而且擴大到了國外。”沒有可以進入的國內外巨大市場,沒有愿意而且有能力購買工業(yè)新產品的消費者,就不可能有生產大大增長的工業(yè)革命。特別是價格的降低才使市場有可能如此擴大,因為工業(yè)革命的產品趨于低廉而豐富。也許英國企業(yè)家最重要的發(fā)現是廣大的市場,在這樣的市場中,薄利多銷機器制的廉價產品要比以高額利潤小批出售優(yōu)質產品更能成為普遍積累財富的基礎。
現在可以敘述一下英國經濟增長的過程和后果。英國本來是以農業(yè)為主,經濟穩(wěn)定而相對來說比較先進,但也擁有相當大的工業(yè),特別是紡織業(yè),又有偏重于國際貿易的成熟的商業(yè)組織。在18世紀初,英國開始逐漸改變它的農業(yè)和工業(yè)的生產方式,然而除了應付貨幣貶值和略微增加固定資本外,所余無幾。人口在緩慢地增長,此外并沒有什么要求變化的強大推動力,企業(yè)家的才能主要在商業(yè)上尋求出路。正如P.曼圖所描述的那樣,商人們變成了工業(yè)的鼓動者(les excitateurs de I’industrie),[9]他們?yōu)檗r業(yè)生產和國內制造商積累資本并開發(fā)國內外市場。在1740—1780年這一階段,對農業(yè)的大量投資以及對交通的較少量的投資,大大提高了經濟的工業(yè)潛力,使1780年以后有擴大積累的可能。1740年以后,人口的增長和國內外貿易的擴大提供了進一步的刺激力,而采用嶄新的生產方法和增加國民收入用于生產投資的比例,使經濟能夠在按人口計算實際產量方面持續(xù)不斷地增長。盡管在1740年以后總產量不斷增長,但是只有在1780年以后,按人口計算的產量才猛烈上升;在1700—1750年間,按人口計算的實際收入的增長率每年為0.3%,而在1750—1800年間則增至0.45%,在1801—1831年間增至1.1%,在1831—1851年間增至1.5%,在1782—1855年間,工業(yè)產量的年增長率是2%—4%,比1780年以前的增長率高1倍以上;在1800—1830年間,按人口計算的實際國民收入增加了50%。1730年以后,本國產品的收入顯著增加,這是市場發(fā)展的主要刺激力,由于對殖民地產品的需求,這又是1740年以后殖民地貿易不斷增加的推動力。從1780—1800年,國際貿易額增加了1倍,在增長緩慢的戰(zhàn)爭結束后,到1840年又翻了一番。這就難怪G.R.波特在1836—1838年出版的《國家的進步》一書中提到英國時,指出英國為“各國的翹楚”和“人類文明史上最偉大的進步”。這種進步在很大程度上應該歸功于農業(yè),因為盡管手工工業(yè)對國民收入的貢獻從1770年的20%增加到1812年的25%,1831年又增加到33.5%,但在1780—1830年間,農業(yè)仍然每年平均提供國民收入的1/3。這是不足為奇的:在18世紀開始的農業(yè)革命使同樣數目的農民可以養(yǎng)活到1830年增加將近1倍的總人口。
在工業(yè)中,紡織品和鐵的生產,以及煤炭的開采,都有重大的進步。棉紡工業(yè)的增長可以從進口的原棉、雇用的人員(1831年為50萬人,其中約有一半在工廠里)、出口的數量、機器的使用(到1831年有1000萬個紗錠,8萬臺動力織機)等指標來衡量。[10]煉鐵工業(yè)由于采用焦炭熔煉、攪煉法和轉動法以及蒸汽機而發(fā)生了革命:1788年總產量約為7萬噸,其中至少1/5是用木炭爐冶煉的;1806年有162座焦炭爐,僅有11座木炭爐,產量為26萬噸;到1830年,大概有300座焦炭爐投入生產,產量為70萬噸。采煤能力由于蒸汽機(用于排水和拖運)和鐵路而有顯著的提高,1700年已經生產260萬噸,到1780年為640萬噸,到1800年為1010萬噸,而到1830年為3000萬噸。英國工業(yè)化還有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工業(yè)集中于產煤區(qū),到1830年,差不多全部棉紡織業(yè)都在蘭開夏,40%的煉鐵業(yè)在南威爾士,30%的煉鐵業(yè)在斯塔福德郡。在1780年,煉鐵和棉紡業(yè)在國民收入中大約占5%弱,在1810年起超過10%,到1830年約為20%;在1796—1798年間,棉織品占出口總額的13%,在1815—1825年間則占40%。到1830年,制造業(yè)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已經像它在19世紀其余年代里一樣重要;在蘭開夏、約克郡西區(qū)和布萊克地區(qū),一個新的社會正在形成,在這個社會里,城市和工業(yè)的成分占主要地位,盡管存在著許多弊端和一些不公平的現象,但生活水平卻是在逐漸提高。
1780年以后,英國的國際貿易增長速度比工業(yè)生產快。然而,對歐洲經濟更有意義的是,進口的相對增長和絕對增長更快一些:1796年以后,英國的商品貿易多年來一直是入超(迄至1830年每年平均900萬英鎊),逆差的彌補是靠擴大無形收入、商船隊的收益(1820年英國占世界海運業(yè)的40%)、商業(yè)和金融傭金、國外英國僑民(企業(yè)家、技工、官員)的儲蓄,以及對外投資的收益(1817年國外資產達2500萬英鎊,1832年達1.13億英鎊)。英國貿易的入超是由于這樣兩個重要因素:自從機械化以后,英國的出口價格降低了(因而不利于以貨易貨,而且把工業(yè)革命的某些利益以廉價工業(yè)品的形式送給了外國人);對于歐洲和海外的原料與食品的生產者來說,英國市場是重要的。1800年英國貿易約占世界貿易的27%,1840年占24%;在1800年的世界貿易中,非英國制品向英國市場輸出的占42%,1840年占36%;在其他所有國家的進口貨中,1800年英國產品約占40%,1840年占25%。[11]
關于貿易的對象,在1780年之前和1830年之后,英國主要都是以美洲和歐洲為主:在此期間,一般來說,英國1/3的進口貨由歐洲提供,40%以上的出口貨銷于歐洲市場,而北美(包括西印度群島)向英國提供40%以上的進口貨,1/3以上的出口貨市場。在構成方面,英國貿易是后來歐洲與世界其他地區(qū)進行貿易的一個樣板:出口貨主要是新工業(yè)品——棉花、毛呢、鐵器;進口貨是原料和食品——在這一時期,小麥、羊毛和棉花占進口凈額的21%,茶、糖、煙草、糖漿和酒類占30%。在1800—1830年間,在英國的進口總額中,原料從40%增至70%弱,食品從20%增至30%弱,而工業(yè)品則降至5%;在出口方面,工業(yè)品從83%增至96%,到1815年,棉紡品占出口貨物的40%以上。由于英國仍然是唯一迅速工業(yè)化的國家,又是遙遙領先的最大貿易商,于是就在英國需求初級產品的基礎上建立起國際專業(yè)化的格局。當雙邊付款在國際貿易中已很普遍的時候,進口就由出口直接反映出來;因而,銷售英國工業(yè)品的北歐廣大市場是直接隨著英國從波羅的海國家進口谷物而浮動的。不過,由于多邊付款制度還沒有充分發(fā)展,18世紀的三角貿易還是趨向于多邊的結算。英國對美國和北歐的貿易是逆差,但對其他地方(如南歐、南美和亞洲)則是順差。美國對歐洲的貿易是順差,但被世界其余地方的逆差抵消。即就歐洲內部而言,俄國和瑞典對英國的貿易是順差,但被購買南歐的貨物所抵消;比利時、法國和德意志在歐洲的內部的貿易中有盈余,以此彌補對海外(特別是對美國)貿易的虧損。
自從世界各地與英國的貿易這樣頻繁之后,由此產生的極其復雜的虧損和盈余便越來越多地在倫敦進行結算,以免金銀塊大量地流動。1832年,內森·路特希爾德宣稱:一般說來,英格蘭是“整個世界的銀行……印度、中國、德意志、全世界的所有交易都由此處操縱,并在這個國家結算”。在1800年,倫敦已經是歐洲的商業(yè)金融中心,它提供短期和長期信貸、海上保險、航運、商業(yè)設施和貨棧,這些服務都是獨一無二的,盡管歐洲大陸的一些城市(例如巴黎和阿姆斯特丹)依然是國際結算的重要票據交換所。在1780年經營歐洲銀行業(yè)務的有許多特許的公立銀行、一些私立大商業(yè)銀行和無數私立的小儲蓄銀行。銀行業(yè)最初是從存款和貸款發(fā)展起來的,在18世紀期間,它日益從事調撥國際資金和發(fā)行鈔票。1750年以后,舊的儲蓄銀行逐漸讓位于半國營性質的發(fā)行鈔票的銀行;在1800年以后,各國政府紛紛把全部或部分發(fā)行鈔票權交給它們,例如1803年授予法蘭西銀行在巴黎獨家發(fā)行鈔票的權利,1806年又授予它在有分行的省城獨家發(fā)行鈔票的權利。到1830年,英國、尼德蘭聯合省、瑞典、挪威、丹麥、普魯士、法國和西班牙都有了擁有特權的發(fā)行鈔票的國家銀行。同時,商業(yè)和投資銀行以及英國的農村銀行也都應運而生,以滿足經濟發(fā)展所引起的對通貨和信貸日益增長的需求,并且從中取利。主要的推動力是需要有貿易信貸和改善的劃撥貿易差額的機構。但是,各國政府為了彌補開支和收入之間的時間差距,為了償還由于持續(xù)的和普遍的收支不平衡(特別是在戰(zhàn)爭期間)而造成的國債,需要短期的和長期的貸款,這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在這一時期里,銀行為了支持政府的確大大開展了接受存款以及購買商業(yè)證券和政府公債的業(yè)務。英國的銀行一般都避免對工業(yè)發(fā)放長期貸款,但在歐洲大陸,例如在比利時,也開始有投資銀行出現。
國際銀行的設立對于未來也具有同等重要的意義。這種銀行以倫敦為中心,專門應付日益增多的國家借款。1817年烏弗哈爾—巴林—霍普合營銀行向法國貸款3.5億法郎,1818年路特希爾德銀行承擔了普魯士的第一次國外貸款。到1825年,法國、普魯士、俄國、奧地利、葡萄牙、西班牙,甚至尚未獨立的希臘全都有外債;在海外,也開始向南美洲的一些貧窮的獨立政府發(fā)放了大批貸款。路特希爾德家族首先抓住國際金融業(yè)發(fā)展的大好機會,1815年這個家族頗有策略地把五個成員安置在倫敦、巴黎、維也納、法蘭克福和那不勒斯。歐洲的國債總額大致從1780年的5億英鎊增加到1820年的15億英鎊,然后緩慢地增長,到1848年達到17.3億英鎊。
各式各樣的金融發(fā)展都帶來獨特的通貨膨脹和危機問題,這些問題因戰(zhàn)爭而加劇。通貨膨脹不但引起一個重要的理論問題(主要用貨幣數量說的基本原理來解釋),而且引起控制鈔票發(fā)行額的實際問題。由于周期性的危機,包括大量的銀行破產,人們開始考慮銀行在經濟繁榮和衰退時期的作用,考慮保護公眾免受金融機構不穩(wěn)定的影響這個實際問題。例如,英國由于對貨幣問題進行有系統的理論研究,終于在1844年頒布“銀行特許法”,企圖以此控制銀行和通貨,從而防止危機的產生。
英國的對外貿易額遠遠超過其他任何國家。1830年,第二個出口大國法國的出口總值還不到英國出口總值的一半,尼德蘭聯合省的出口總值不到英國的1/4,其他歐洲國家的出口總值就更少得多了。工業(yè)的發(fā)展情況也是如此。歐洲任何地方的工業(yè)化都無法與英國的工業(yè)化相比。一般來說,距離英國愈遠,其貿易額和工業(yè)化程度便愈低,受到英國發(fā)展影響最大的是英國的近鄰。南歐、東歐和北歐則大不相同,這些地區(qū)在1830年以前依然變化很小。在南歐——西班牙、意大利和土耳其的歐洲部分,仍然是原始的農業(yè)經濟,除加泰羅尼亞以外,工業(yè)的發(fā)展微不足道。土耳其由于國際貿易日益增長和采取非常自由主義的貿易政策,圈地耕種和手工生產都有增長。1832年《奧斯曼導報》報道說:“歐洲其他國家通過比較愉快或不愉快的政治結合努力去實現的事情,奧斯曼帝國早已由良知、寬容和殷勤好客完成了。……商業(yè)自由的威力在這里是沒有限制的。……極端平和的稅收是這種商業(yè)自由的權威的補充。”但是,這種政策可能產生的良好效果,由于政治制度造成了普遍的暴政和不安,不僅被一筆勾銷,而且還使財富的主要創(chuàng)造者、土地的耕種者成為不公平和壓迫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犧牲品。只有在分裂成一些民族國家之后,才會得到較快的發(fā)展。
與此相反,意大利的經濟不振主要是由于分裂,迄統一為止,意大利始終是“一個停滯的和落后的文明國家”。在18世紀,政治的分裂,貿易的壁壘,可憐的交通,行會的制約,狹小的市場,貨幣的不統一,以及繼續(xù)維護特權,使得一度十分繁榮的經濟變?yōu)閮H能維持生活的農業(yè)經濟。拿破侖的征服和統一曾經帶來一些積極的利益,但是這些利益被封鎖和法國人的榨取抵消了。在戰(zhàn)爭以后,當這些利益有一部分可以取得的時候,特權和舊政治疆界的令人不安的恢復,使發(fā)展更加停滯不前。只有通往歐洲其他地區(qū)的天然門戶倫巴第和皮埃蒙特,才有比意大利的其他部分進步的農業(yè)和工業(yè),但是,即使在這兩個地方,農業(yè)還是壓倒其他一切活動,包括剛剛起步的軟弱的紡織品工廠化生產在內。其他地方有一些紡織工廠(機器在1820年引入普拉托,甚至那不勒斯也在1830年之后建立了第一批棉紡廠),但是在整個意大利,鐵的生產微不足道,煤炭生產則等于零。1830年以前,任何地方都沒有發(fā)生農業(yè)革命;盡管灌溉與合并以及封建制度的衰落使農業(yè)生產有些增長,這種增長也只是與人口增長的速度相一致而已。各地農民的境況都很悲慘。當約翰·鮑林爵士在19世紀30年代訪問意大利時,他曾報道農民目不識丁、愚昧無知、崇尚迷信、敵視革新,以及“與世隔絕”。“有無數的農戶幾百年來占有同一的農場,既未增加一文財富,也未增添半點知識。”
西班牙的情況與此類似。盡管有啟蒙運動,有在啟蒙運動影響下認為可以用立法發(fā)展經濟的維新的文官,有80個稱為“國家之友”的經濟團體,因而在卡洛斯三世統治下有十分進步的經濟思想和某些自由化的商業(yè)生活,但是,使西班牙從一個頭等國降為二等國的痼疾依然未愈。西班牙依然以農業(yè)經濟為主,生產出口原料(酒類、油類、羊毛、生絲和礦石),換回糧食和工業(yè)品,連手帕也從曼徹斯特輸入。正如戈埃蒂所指出的那樣,手帕上很鮮艷地印著著名斗牛士的面孔。谷物不足是西班牙經濟中最顯著的不合理現象,這是領主制度及其耕作太差的大莊園(Latifundia)所造成的結果,也是除了北部之外普遍缺乏小型或中型農場所造成的結果。飼養(yǎng)牲畜占有重要地位。直至1836年才撤銷的牧民榮譽會(Mesta)擁有破壞性的移動羊群,威力可以從牧民榮譽會的特權看出來,而佃農的勢力則很小。有2.5萬“毫無生氣的村莊”,但足以刺激密集農業(yè)或者成為工業(yè)發(fā)展中心的大城鎮(zhèn)卻寥若晨星。西班牙工業(yè)之所以不振,一部分是由于城鎮(zhèn)小和未能開發(fā)殖民地市場,但也由于保守的行會存在的時期太長。城市中產階級人數很少,而且受到貴族的輕視;在農業(yè)很少盈余而工業(yè)盈余甚至更少、交通極差和市場狹小的經濟中,他們寧愿依賴行會的保護是可以理解的。政府對工業(yè)的支持微不足道,就像在法國一樣。對外貿易大多掌握在外國人手里(例如在加的斯),對外貿易的利潤都流向國外。“領土遼闊、閉關鎖國、商業(yè)關系停留在重商主義思想能夠想象到的極端排他性上的”西班牙大帝國的經濟,在1800年比過去的西班牙有較大和較快的發(fā)展,但是它對工業(yè)品的需要不是通過西班牙的工業(yè)化,而是通過外國人(特別是英國人)來滿足。戰(zhàn)爭使情況更加糟糕:它摧毀了政府,加劇了通貨膨脹,中斷了羊毛貿易;最終,戰(zhàn)爭使英國在西班牙本土和西班牙殖民帝國占據了工業(yè)品的市場。西班牙殖民帝國曾經是西班牙財富的保障,它既是金銀的源泉,又是一個市場,在一個每20人中就有一個貴族的社會里,它又是貴族階級謀求職業(yè)的途徑。只有擁有制海權并已打入南美市場的禁區(qū)的英國,才能在殖民地獨立來臨時處于有利的地位。由于失去帝國,又加上通貨膨脹,已有的貨幣問題加劇了:從1770年至1800年物價上漲了60%,而1800年以后物價上漲得更快。雖然法國的入侵促使成立一個自由主義的政府,并且在1811年起草了一部自由主義的憲法,但是在戰(zhàn)爭結束以后,馬上又恢復了貴族的特權,經濟發(fā)展又緩慢下來。1820年自由派的起義毫無效果,但是到了1830年,西班牙再一次發(fā)生暴亂。在那時候,只有加泰羅尼亞,特別是巴塞羅那,有一些主要的工業(yè),主要是紡織業(yè)。
東歐的經濟增長率也比西歐緩慢。俄國在1720—1851年間人口驟增4倍,部分是由于向各方擴張領土——這種擴張在經濟上的長遠意義是:俄國獲得新的潛在資源,并能夠直接接近西歐的日益發(fā)展的經濟。俄國也有相當的工業(yè)。的確,俄國大概是18世紀煉鐵工業(yè)發(fā)展最顯著的一個國家:1800年,烏拉爾生產的鐵為6.55萬噸,因為缺少國內消費者,有一半要輸往國外,主要是輸往英國。但是,盡管產量突出,技術卻十分落后,用的是木炭冶煉爐(1800年有87座)和手工打鐵。同時,考慮到俄國的幅員和人口,工業(yè)中的總成績就不如表面上那么出色,在1770年,俄國約有5萬名“工廠”工人,在1825年有21萬名。工廠有拋棄農奴而雇用自由勞動者的傾向,但是到1830年,只有棉紡業(yè)雇用的工人大多為自由工人,隨著工廠生產的發(fā)展,莊園生產逐漸衰落,從而逐漸破壞了大概在歐洲是獨一無二的封建莊園的自給自足狀態(tài)。另外,到1830年,俄國還發(fā)展起一種顯著的地區(qū)專業(yè)化。在北方,農奴制已經逐步消失,新經濟作物(如亞麻、土豆和大麻)比率的增大是來自自由農民的生產。中部和南部的黑土地帶仍然保持著農奴制,盡管它提供市場的產品也日益增多,這部分地是為了滿足地主對工業(yè)品,特別是對進口貨愈來愈大的需求,同時也在迫使農業(yè)進行改革,例如更廣泛地采用三茬輪作。俄國的出口品很少——鐵、亞麻、牛油、木材、谷物;進口貨則多種多樣——紡織品、金屬制品、砂糖、酒類、油類以及多種消費品。俄國由于對英貿易的順差,能夠進口南歐的奢侈品,愈來愈多地裝飾貴族家庭。但是,在1830年以前,經濟發(fā)展緩慢而不穩(wěn)定,在解放農奴以前,發(fā)展必然受到了阻礙。
在奧地利帝國,可能促使經濟發(fā)展的啟蒙運動和改革在1789年突然停頓了。繼之而來的是封建的反對,在弗蘭茨二世統治年代,竟然達到限制建設工廠的地步,尤其是在維也納。結果,工業(yè)的發(fā)展遲緩起來;盡管封鎖刺激了棉紡業(yè)的機械化,而和平和從英國進口廉價物品卻帶來了危機,直到19世紀20年代末期,生產還是停滯不前。在19世紀30年代,進步很迅速:到1840年,波希米亞的手紡機幾乎完全不見了,蒸汽機得到普遍使用。農業(yè)也發(fā)生了變化,市場的擴大促使生產更多的谷物(例如在匈牙利),新產品(例如土豆、甜菜和細羊毛)也增多了。但是,由于弗蘭茨在1798年恢復封建的權利,大批貴族土地成為世襲財產(特別是在匈牙利),這就使農業(yè)的商品生產困難起來,直到1848年以后,還有大片肥沃的土地沒有開發(fā)。盡管如此,在主要農業(yè)地區(qū),貴族地主還是推動了有利可圖的大規(guī)模耕作和1815年以后的土地改革。到1830年,在奧地利的領土內,機器的使用僅限于紡織工業(yè)(主要是波希米亞的棉紡業(yè));其他工業(yè)(冶鐵和制糖)的機械化只是在下一個10年才開始。
在北歐,一度是歐洲巨大商業(yè)中心之一的波羅的海國家的重要性降低了,這時只進行鐵、木材和谷物的貿易。斯堪的納維亞的經濟主要是農業(yè)經濟,但在這一時期里,農業(yè)有顯著的改進,土地的占有方式發(fā)生了變化,各地紛紛建立由類似英國自耕農的自由土地所有者經營的、很有效率的中型農場。但是,除了瑞典的冶鐵工業(yè)以外,斯堪的納維亞的工業(yè)依然規(guī)模很小,行會的勢力雖然收縮,但在整個時期依然是強大的。英國在冶鐵方面作出的榜樣以及英國對鐵和木材的需求,是促進斯堪的納維亞工業(yè)生產的重要因素。瑞典的發(fā)展最引人注目:谷物生產大量增加,到1830年,該國幾乎不再需要進口糧食;鐵的生產從1750年的6萬噸增加到1781—1830年間的每年平均8萬噸,雖然瑞典在歐洲鐵的總產量中所占的比重在1800—1850年間從10%下降到2%。盡管瑞典的鐵廠老板在各企業(yè)中起帶頭作用,他們迅速采用攪煉法,在1804年引進第一臺蒸汽機,而且愈來愈多地使用水力,但是他們無法與英國的焦炭冶鐵競爭。木材加工居第二位,在1780—1830年間,出口量增加了60%。鐵和木材都以英國為主要市場,要不是由于戰(zhàn)爭,由于英國冶鐵工業(yè)的迅速發(fā)展以及英國對加拿大木材采取保護政策,本來可能增加得更快一些。不管怎么說,1830年瑞典給人的印象是一個政治上穩(wěn)定、經濟上穩(wěn)步前進的國家(在19世紀20年代放寬了關稅),農業(yè)有所改進,開始有較好的交通(例如戈塔運河),有兩個重要的大城市,還有木材和冶鐵這兩個發(fā)展中的工業(yè)部門,此后會刺激經濟更迅速地發(fā)展。
挪威于1814年由丹麥讓與瑞典,它有一個農業(yè)經濟,出口木材、魚類和某些金屬。除木材外,它的資源比瑞典更為有限,而木材工業(yè)的發(fā)展則由于壟斷和由于害怕毀滅森林而限制產量也受到了阻礙。然而到1800年,該國的大部分土地已經為耕者所有,民政機關掌握在非貴族出身的人們手中。在戰(zhàn)爭以后,可耕地有所擴展(雖然該國仍然依靠進口糧食),伐木量和海豹與鯨魚的捕獲量有所增加,但是到1830年,經濟仍沒有真正增長的跡象。丹麥的繁榮已經依靠出口食品(特別是谷物),雖然在這一時期中商業(yè)和運輸業(yè)也占有重要地位。丹麥控制著波羅的海的入口,直到1857年都征收通行稅;它在1800年有700艘船,在1839年有1600艘;哥本哈根是波羅的海的重要貿易中心;關稅的改革以及早就建立的保稅貨棧(1793年)促進了過境貿易。戰(zhàn)爭的結束必然帶來英國的競爭,但是丹麥需要英國市場,因此在1824年簽訂了以互惠為基礎的商務條約。農業(yè)在發(fā)展,實際上到1830年已經完成了農場合并的過程,因此,在那個時候,丹麥的經濟即便說不上先進,也是比較繁榮的。
在歐洲大陸上,比利時是經濟最為發(fā)展的國家,盡管法國和德意志也有重大的進步。然而,德意志經濟的強大在1830年還很不明顯。伏爾泰預言德意志注定要永遠貧窮,似乎已被幾次戰(zhàn)爭和1815—1828年普魯士的蕭條所證實。雖然州的數量減少了,而普魯士的面積又很大,使得德意志的分裂狀態(tài)有所緩和,但是沒有關稅同盟作為走向統一的最起碼的步驟,工業(yè)化是不可能的。比利時和英國新工業(yè)的競爭阻礙了德意志舊工業(yè)最先進的和最有市場的亞麻織物和冶鐵的發(fā)展。容克貴族在農業(yè)中的支配地位和行會在工業(yè)中的支配地位,都使不利于發(fā)展的制度結構得到了加強。然而,1815年以后的逐漸工業(yè)化乃是土地改革和取消關稅壁壘的結果。1815年之前就開始了廢除農奴制和消滅行會對工業(yè)的控制;在1818—1834年間隨著關稅同盟的形成,州和州之間的關稅壁壘也垮臺了。德意志擁有煤鐵資源,這些資源以后將給歐洲最大的重工業(yè)提供原料,但在1830年之前幾乎沒有開發(fā)。在德意志的兩個最大煤田中,魯爾由于它的寶藏無人知曉和由于它靠近比利時的煤鐵企業(yè),在這一時期發(fā)展很小;而上西里西亞的煤田則與世隔絕,如果沒有普魯士政府的資助,是根本不會開發(fā)的。結果,冶鐵依然主要依賴于木炭。早在18世紀80年代,焦炭冶煉和攪煉法已經引進上西里西亞,但是在19世紀中葉以前,其他地方并未普遍采用。即使在上西里西亞,使用焦炭冶煉也只是在煤礦的附近地區(qū);在西里西亞的其他地區(qū),由于木材豐富,使用木炭冶煉的時間甚至比德意志其他地方還要長。萊茵河東岸的山區(qū)對于生產金屬制品是最重要的,在1840年,德意志1/3的鼓風爐仍然由這里提供原料。廣泛分布在德意志中部的煉鐵工業(yè),在19世紀由于魯爾、西里西亞和從外國進口的廉價鐵的競爭而日趨衰落。如果說德意志的未來在于煤和鐵,那么它的過去和現在卻在于羊毛和亞麻的織品。1800年亞麻織布是主要的工業(yè),那時在普魯士的出口中紡織品占75%,其中有60%是亞麻布,只有4%是金屬制品。西里西亞—威斯特伐利亞的亞麻布特別受到整個歐洲的歡迎。波羅的海各港口輸出的基本出口品——谷物、木材和布匹,在戰(zhàn)后時期都有減少。主要運往西班牙、英國和美洲的亞麻織品,在1815年以后與廉價的英國亞麻布和棉織品相競爭,出口日益減少,這在亞麻布的手工織工中間不斷造成社會性的悲劇。但是,制造羊毛織物也是德意志的一項古老的工業(yè),自從18世紀引進美利奴羊之后有了相當大的發(fā)展。即使如此,1820—1840年間,仍有大宗生羊毛輸往約克郡。紡織是一項新興工業(yè),1800年以后迅速發(fā)展,1815年以后紡紗機械化程度不斷提高,到1835年已有15萬個紗錠。三項巨大的制度改革——廢除農奴制、限制行會勢力和組成關稅同盟(Zollverein),再加上從比利時和英國來的企業(yè)家和技術工人,以及國家興建企業(yè)和資助企業(yè)——是1830年以前德意志經濟所以得到發(fā)展的原因。然而在當時,占統治地位的依然是農業(yè)經濟,即使在工業(yè)最為發(fā)達的幾個州(萊茵蘭、威斯特伐利亞和薩克森)也是如此。為了建立足以維持專業(yè)化的巨大的國內市場,而且,正如1814年一個擁護統一的人所論證的那樣,為了防止造成“波羅的海沿岸是葡萄園、哈爾茨山脈是玉米地,或者萊茵河畔的山區(qū)是牧羊場”的局面,經濟的統一是很有必要的。
在1783年,所謂低地國家的地區(qū)是由奧屬尼德蘭(比利時)、聯合省(荷蘭)和列日公國組成的。比利時是歐洲首先發(fā)生工業(yè)革命的國家,英國工業(yè)革命也是首先通過這個門戶傳入歐洲的。比利時的工業(yè)所以突出,基本原因是:比利時地理位置優(yōu)越,能通向三個逐漸發(fā)展的巨大市場(法國、德意志和英國);可以通航的河流加上運河,在1830年提供1000英里以上的國內水路,使比利時得天獨厚地與西歐大平原連接起來;比利時有容易開采的煤礦和鐵礦,雖然不如英國或德意志的儲量多,但也足以促使發(fā)生工業(yè)革命并堅持下去;由于紡織和冶金都有古老的工業(yè)傳統,就提供了技術熟練的勞動力;擁有安特衛(wèi)普這樣一個巨大的商業(yè)和金融中心。在這些有利條件以外,還要加上歷屆良好的政府:在比利時并入法國時期,公路得到改善,開通了斯凱爾特河,在對紡織品和金屬制品的需求迅速增長的時候有一個長期“和平”的受到保護的市場;1815年以后與荷蘭合并,在威廉一世明智的支持下,在19世紀20年代,工業(yè)趁機發(fā)展起來。政府對工業(yè)有直接的支持——由威廉和國家發(fā)放貸款,也有間接的支持——關稅減輕和金融機構扶助工業(yè);例如,在1830年建立興旺的冶鐵業(yè)時,這一類的鼓勵就起過很大作用。比利時在1780年已經有一個很大的城市社會,為了養(yǎng)活這個社會,佛蘭德的農業(yè)像英國農業(yè)的效率一樣高。盡管1815年的和平導致比利時脫離法國和形成萊茵河流域的市場,導致歐洲市場向英國貨物開放,但在1820年以后,卻有減輕關稅、政府補貼工業(yè)以及發(fā)展運河來作為補償。1821年,由于派遣倫琴中尉去考察英國的冶鐵工業(yè)并與比利時的冶鐵業(yè)作一比較,保證了技術的迅速提高。倫琴發(fā)現只有一家比利時鋼鐵廠——列日附近塞蘭的約翰·科克里爾鋼鐵廠能夠比得上英國的鋼鐵廠,他建議建立一個國營工廠,采用英國工廠的設備,開始時雇用英國技術工人。這個建議沒有被采納,而是由政府向科克里爾兩次發(fā)放大批貸款,以擴大他的工廠。科克里爾工廠是歐洲第一批統管生產和銷售全部過程的組織之一,由一位有杰出才能的企業(yè)家將之擴大成一個工業(yè)帝國,在1830年,這個工業(yè)帝國的規(guī)模在歐洲首屈一指。比利時像英國一樣,也是個大產煤國,從1790年起,產量隨著工業(yè)的普遍擴大而增長,到1830年已達250萬噸。紡織工業(yè)也迅速發(fā)展起來,1829年紗錠數量等于1810年的2倍,織機等于3倍。然而,為比利時的經濟發(fā)展提供主要基礎的是默茲河沿岸的煤鐵聯合企業(yè)。盡管如此,用焦炭冶煉取代木炭冶煉進展得很慢,在1820年以后才由奧爾邦在格里文日和由科克里爾在塞蘭建立第一批燒焦炭鼓風爐,即使到了1842年,比利時的120座熔鐵爐中也只有45座是燒焦炭的。擴大銀行業(yè)以提供信貸和資本,對工業(yè)發(fā)展具有重要的意義,它促使工業(yè)和銀行業(yè)的緊密聯系,這種聯系后來成為德意志的特點。特別是1822年成立“低地國家民族工業(yè)促進總公司”(向工業(yè)家提供貸款)和“荷蘭貿易公司”(促進出口),防止了金融對工業(yè)化和商業(yè)的卡脖子現象。到1840年,比利時盡管由于脫離荷蘭而發(fā)生秩序混亂,它在技術上仍然是歐洲大陸最先進的國家,它生產消費品以及汽船、火車頭和紡織機械,正如J.H.克拉彭所指出的那樣,比利時“在工業(yè)方面是唯一能和英國并駕齊驅的國家”。
雖然比利時在法國和威廉一世統治下頗為繁榮,荷蘭卻全面遭殃。荷蘭的商業(yè)經濟在18世紀已經落后。最后一場英荷戰(zhàn)爭損害了依然很重要的對美洲的貿易和對東方的貿易,削弱了荷蘭的商船隊,從而引起荷蘭商業(yè)的徹底衰落;在拿破侖時期,荷蘭失去一些殖民地和許多船只,荷蘭的商業(yè)每況愈下。威廉一世的目的是要“使尼德蘭再度成為在世界貿易中占相當地位的集散中心,荷蘭王國的地理位置使它有權享有這種地位”;但是他所恩賜的政策注定是要失敗的。比利時注重保護貿易,荷蘭注重自由貿易,這種政策上的不可調和的矛盾,使得兩個國家在合并之后不可能有一個統一的政策。威廉一世修筑的公路、運河和港口對比利時有直接的好處,而對荷蘭卻只有長遠的利益。如果政治上保持統一,那么,建立一個統一國家的主張——由一個工業(yè)的比利時和一個商業(yè)的荷蘭組成一個有效的帝國——是很有可能實現的。但是1830年的革命使比利時暫時失去了市場,使荷蘭更加長久地沒有工業(yè)。使荷蘭重新成為貨物集散地的努力成效很少;在18世紀90年代,漢堡壟斷了英國商品的經銷權;從1800年至1815年,雖然在封鎖之后貿易仍在繼續(xù)進行,荷蘭卻失去了它的傳統商品;1815年以后,關稅以及英國的競爭使它難以重新獲得原先的市場。威廉的解決辦法是通過單一的貿易公司進行貿易,這個辦法失敗了。原先的批發(fā)商品——香料、糖、鯡魚和亞麻布,被煤、鐵和棉花取而代之了,而這些又都不是荷蘭專有的物品。鹿特丹和安特衛(wèi)普的未來是有保證的,但是較小港口的前途卻更可能成為農業(yè)地區(qū)的集市,而不是國際的商業(yè)中心。荷蘭勢必要從商業(yè)轉向農業(yè),1801年和1804年法國取消封建特權,更助長了商業(yè)性農業(yè)的發(fā)展,這到1830年已經對荷蘭的貿易發(fā)揮重大的作用。
法國在18世紀是西歐人口最多和最富有的國家,但在1780年以后卻被英國超過了。甚至在此以前,更多的資本積累、更多的工業(yè)投資和更完善的金融機構已經使英國遙遙領先。在法國,行會的勢力、沉重的課稅以及限制性的商業(yè)和航運制度,也阻礙了經濟的發(fā)展。戰(zhàn)爭進一步擴大了英法兩國經濟上的差距。米什萊在觀察1800年的歐洲時,注意到法國的群眾在涌向兵營,而英國的群眾則擁向工廠。農業(yè)繼續(xù)在法國經濟中占有統治地位,它的最顯著特點是“穩(wěn)定不變”。然而,盡管基本糧食作物仍然居于最重要的地位,大城市的要求卻引起一場農業(yè)革命——建立人造牧場,種植塊根作物,圍場和改進牲畜飼養(yǎng)。這場革命是1750年以后在巴黎附近開始的,然后慢慢地擴展,直到建設鐵路之后才對農業(yè)發(fā)生猛烈的影響。重農主義者認為“國家的財富與國土的地力恰好成正比”,他們促使政府和大地主改進農業(yè)。的確,18世紀的許多農村貴族為了滿足日益增長的市場需要,是靠銳意經營他們的莊園而不是靠領主權利來積累財富的。但是,市場很少超越省界,而且唯一巨大的專業(yè)化是栽培葡萄釀酒。在南方較為貧瘠的土地上,兩年輪作制一直保持到1830年以后;其他地區(qū)實行三年輪作制,但除巴黎附近和法國的佛蘭德以外,農業(yè)毫無進展。甚至在1789年以前,土地所有權都已經普遍分散,到處都有不可勝數的自耕農。法國革命主要關心的是法律關系和所有權關系,結果有大量財產易手,但這對于耕作方法并沒有很大影響。的確,除了栽培土豆和甜菜而外,1830年以前,農業(yè)沒有大的變化。工業(yè)的情況也是一樣。盡管修筑了公路和運河,但在鐵路建成之前,法國經濟的地方主義及其分散的小規(guī)模家庭工業(yè)依然如故。在18世紀,煤炭的產量比較大,但是來自分散的煤田,而且就地使用,大多是在中央高原及其邊界地區(qū)。1760年以后,圣艾蒂安的煤經盧瓦爾河運至巴黎,1789年法國煤的總產量為50萬噸,1830年為180萬噸。但是,由于遲遲不采用蒸汽機,繼續(xù)使用木炭煉鐵(1819年以后為了保護地主利益,又增加關稅以維持木炭的價格),以及容易得到比利時的煤,在1840年以前,煤炭的生產受到了限制。在18世紀,煉鐵業(yè)由于燃料短缺和政府朝令夕改而受到阻礙;雖然從比利牛斯山到比利時邊界到處都有煉鐵廠,但是大多數鐵廠的規(guī)模都很小。在1827年,這種地理上的差異依然存在,那時共有424座鼓風爐,分布在45個省;生產單位都很小,在所生產的34萬噸鐵當中,只有4萬噸是用攪煉法生產的。在1830年,仍然有86%的鐵是用木炭冶煉的。紡織工業(yè)(例如北方各省的棉紡和毛紡織業(yè))的變化比較大,但是除1815—1830年間米盧茲的棉紡業(yè)外,沒有根本性變化;在1830年,共有50萬個紗錠和2000臺動力織機在運轉。到1830年,法國的原棉消耗量共達7000萬磅。羊毛紡織業(yè)的變化比較慢,而絲織業(yè)則更慢一些。法國工業(yè)技術的普遍落后,可以從1840年法國只有2803臺蒸汽機這一事實看出來。盡管戰(zhàn)爭促進了英國的工業(yè)化,但是它卻奪走了法國的殖民地市場,而又沒有給予法國永久性的歐洲市場作為補償。戰(zhàn)爭還鼓舞了在大陸體系下和拿破侖帝國政區(qū)內的保護工業(yè)。在戰(zhàn)后的競爭世界中,由于英國貨可以自由進入歐洲,法國只有棉紡織業(yè)發(fā)展迅速。
因此,1780—1830年這一時期并不是歐洲普遍工業(yè)化的時期,盡管煤、鐵和紡織工業(yè)都有重大而又廣泛的發(fā)展。在英國以外的地方,一般只有棉紡織業(yè)發(fā)生工業(yè)革命,到1830年,歐洲大陸棉紡織業(yè)的棉花消耗量將近英國的3/4。然而在這時候,英國生產的煤仍然占歐洲總產量的80%,鐵占歐洲總產量的50%,蒸汽機幾乎占歐洲總臺數的100%。因此,一般說來,這是人口和貿易增長的一個時期,而不是工業(yè)化的時期,“貿易中貪得無厭的原則”,特別是英國貿易,是經濟增長的主要推動力。人們說:“在沒有英國商業(yè)的地方,根本就沒有商業(yè)可言。”這也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時期;在受人羨慕和效法的英國鼓勵之下,樂觀主義和對進步的信心成為19世紀的特征。法國革命尖銳地提出了階級關系問題和階級沖突的危險;工業(yè)革命雖然突出了貧富的對比,卻使人人都懷有富裕的希望。這兩種革命都有助于打破舊制度層次分明的社會等級制,都鼓勵政治上和經濟上的自由主義,從而導致以經濟上的差異代替法律上的差異作為社會作用的基礎,以放任自由作為國家政策的基礎。維護舊制度的舊勢力極力要保持現狀,它們可以推遲但是不能阻擋自由擴展的私人利益集團反對故步自封的和束縛手腳的腐朽當局而引起的變革。實行經濟自由主義的結果是:工業(yè)中的行會制度的衰微(在立法的幫助下),個人取得更大的自由(可以占有和處理財產,為了經濟上的機會可以遷居別處),貿易的自由化。工廠主和商人很快就組成影響國家政策的壓力集團。1819年德意志“商工聯合會”和1820年“倫敦商會”提出的要求貿易自由化的兩個著名請愿書,正是工廠主和商人的努力的典型表現。在這一時期——1783—1793年——的開始,整個歐洲都在進行關于貿易特權的談判,雖然被戰(zhàn)爭多次打斷,但在1815年后談判又繼續(xù)了。正像亞當·斯密和古典經濟學家所闡明的那樣,自由貿易和放任政策的優(yōu)越性已被新的政治經濟學“證明”。亞當·斯密的自由主義的影響極為普遍,在1800年以前,《國富論》一書已有法文、德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和丹麥文的譯本問世。亞當·斯密不僅攻擊重商主義,而且向自由主義者提供了在“一只無形的手”能夠操縱的自由競爭的世界里經濟利益協調的理論。J.B.薩伊的市場法則加強了亞當·斯密的樂觀主義,這一法則強調供應,認為生產為消費提供資金,而供應創(chuàng)造自己的需求。T.R.馬爾薩斯和D.李嘉圖一派則不那么樂觀,他們相信一切成本都可以歸結為勞動代價;他們說明資本積累和人口增長如何會提高地租,直至報酬遞減律降低利潤和節(jié)余,結果成為靜止不動的、工資僅能維持生存的經濟。因此,古典經濟學家雖然證明放任自由是正確的,但在李嘉圖的體系中包含著地主、資本家和工人之間的利益沖突,也就為馬克思的經濟學、為階級斗爭理論提供了理論基礎。既然存在著工人階級的不滿和暴力行動,階級斗爭理論似乎是有道理的。
然而,在工人階級逐漸獲得經濟和政治覺悟的社會中,社會的動蕩不安是對現狀不滿和對財富分配不滿的產物。現在,能力和出身一樣,成為更加普遍的進身之階,歷史上從來沒有那么多出身卑微的人從貧窮中上升為有錢有勢的人。不過,從來沒有如此之多的對現存思想和制度的懷疑,也從來沒有如此之多的對未來社會的安排計劃。都市化、工廠和較好的交通和通信設施,使工人階級更容易聯合起來。國內秩序混亂一部分起因于群眾的經濟不滿(例如害怕機器),一部分起因于革命思想(例如巴貝夫、圣西門和傅立葉的思想)。這種混亂引起反動和鎮(zhèn)壓;但是也有助于中產階級和上層階級的激進分子和人道主義者,他們主張進行社會改革,要求政府更加積極地去規(guī)定新興工業(yè)中的工作條件。到了19世紀30年代,人們普遍同意拉馬丁的說法:“如果社會和政府不去探索和解決無產階級問題,將會使這個問題成為當今社會中最可怕的爆炸性問題。”這時英國已經通過了第一批工廠法,這些法令不久即成為其他國家效法的樣板。不管怎么說,工人階級的條件是在逐步改善的:1830年英國的實際工資比1780年提高了50%;在1840年,路易·菲利普建立的一個委員會也表明,法國工人階級的經濟狀況肯定比大革命以前好得多。在其他地方,除了比利時而外,改善不大顯著;然而凡是從事工商業(yè)的人口比率有所增長的地方,生活水平和生活方式都向更好的方面改變。正如麥考利1830年在談到英國時所說的那樣:“如今我們國家比1790年還窮嗎?我們堅決相信,盡管統治者有種種管理不當之處,但英國幾乎一直在變得越來越富。有時略有停頓,有時暫時倒退,但總的趨勢是不容置疑的。一個浪頭也許會后退,但是潮水顯然在洶涌而來。”
(鄭項林 譯)

[2] G.E.富塞爾:《1500—1900年的農具》(倫敦,1952年)指出:在17世紀只有7項農業(yè)的重要發(fā)明,1701—1750年有8項,1751—1814年有30項,1815—1841年有16項。
[3] B.H.斯里克·范·巴思:《公元500—1850年間的西歐農業(yè)》(烏得勒支和安特衛(wèi)普,1960年);O.奧爾迪什英譯本(倫敦,1963年)。
[4] 土地收益分成制(métayage)是土地租佃的一種制度,耕種者向土地所有者繳納一定比例的產品作為地租(一般為產品的一半),而土地所有者則全部或部分提供牲畜和種子。
[5] T.S.艾什頓:《工業(yè)革命,1760—1830年》(牛津,1948年),第161頁。
[6] 參見W.O.亨德森《英國與工業(yè)歐洲,1750—1870年》(利物浦大學出版社1954年版),其中對英國人在歐洲工業(yè)中的活動有詳細的敘述。
[7] W.C.斯科維爾:《資本主義和法國的玻璃生產,1640—1789年》(加利福尼亞大學,1950年),第125頁。這里指出有四個集團:皇家工廠(由國家所有和運營),王室工廠(享有專賣特權和免稅),享有特權的工廠(由國王特許,有某些特權),在這三類下面的是未得官方承認或贊助的企業(yè)。
[8] 英國議會議事錄,第34卷,第778頁。
[9] P.曼圖:《十八世紀的工業(yè)革命》(巴黎,1906年)。
[10] (Ⅰ)原棉進口(百萬磅)1771年,4.8;1785年,17.9;1790年,31.4;1800年,56;1811年,90.3;1821年,137.4;1831年,273.2。(Ⅱ)棉織品出口:1820年,2.5億碼布,2300萬磅紗;1830年,4.45億碼布,6500萬磅紗。
[11] A.H.伊姆拉:《英國統治下的和平的經濟因素》(哈佛大學,1958年),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