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覺得，如果換個有腦子的聰明人，這會兒已經明白他要講的是什么。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個腦子都被練成肌肉的大聰明！

“徐大哥，宗室的問題雖然嚴重，可憑他們還吃不垮朝廷。鹽引……不，經濟……算了，先不提這些?！?

陳牧決定換個角度講：“歷代王朝覆滅的規律，我已經講過了，表面來看，確實是由土地兼并導致的?？赡阌袥]有想過，土地制度，本身就存在的問題？”

“還有，導致這一系列問題的‘家天下’制度，又存在哪些客觀上的不足？”

什么亂七八糟的？

朱高煦眼珠子一瞪，一臉不耐煩：“本……我就想知道宗室問題怎么解決，再跟我東拉西扯的，信不信我揍你！”

他媽……

彼其娘之不悅！

陳牧本想忍下一時之氣，最后還是沒忍住。

男子漢大丈夫，又不是沒讓這小子揍過，怕雞毛？

砰！

陳牧一拍石桌，也怒了：“跟我發脾氣，你也配？挺大個腦袋，裝的都是漿糊！”

“張嘴閉嘴就是宗室，你是宗室嗎？你姓朱嗎？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什么檔次啊，這種問題，也是你一個逃犯能過問的？”

“知道什么是小冰川氣候嗎？懂什么叫宏觀經濟調控嗎？明白什么是小農經濟嗎？”

“我告訴你，想跳出王朝更迭的怪圈，就得改革土地制度，減少對土地的依賴。想做到這些，就得先解決‘家天下’的缺陷，聽懂沒有？”

一番慷慨激昂的怒斥后，陳牧指著朱高煦做出總結：“啥也不是，狗屁不懂。別把我對你的忍耐，當成你不要臉的姿態，你這是撅屁股看天，有眼無珠！”

嗯？

陳牧扔出了許多個“什么”和概念，朱高煦是一個都沒整明白。

他只聽懂了最后一句。

敢罵我？

還是當面罵我！

朱高煦怒從心頭起，本能的揚手就是一記左勾拳。

一拳正中右臉，陳牧很干脆的暈了。

淦！

看著自己的拳頭，朱高煦很后悔。

他知道，等回去以后，老頭子肯定得收拾他。

因為，他打了老頭子看上的人才！

咔！

聽到身后遠處一聲碎枝折斷聲，朱高煦扭頭一看，正好看到表情復雜的綠茶。

“那個……”

看了眼地上的陳牧，朱高煦試圖解釋：“你應該看到了，是他先罵我的。”

“徐壯士放心，奴婢什么都沒看到?！?

朱高煦：“……”

人都暈了，還演啥？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錦衣衛中代號“朱雀”，是紀綱的養女，專門刺殺建文朝臣，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嗎？

朱高煦沉默幾秒后，轉身就走：“等他醒了，就說我跑了。什么理由，你自己編一個。就這樣?！?

接近這小子的活，沒法兒干！

就算回去讓老頭子罵一頓，哪怕老頭子跪下求他，他朱高煦也絕不回來！

宵禁，能禁得住普通百姓、小官小吏，可禁不住皇帝的親兒子。

眼見朱高煦離開李府，綠茶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要不是皇子，連進錦衣衛當密探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扭頭再看昏迷中的陳牧，綠茶臉上又露出一抹微笑，像極了偷到雞的狐貍。

機會這不就來了？

榮華富貴，我也想要?。?

要是有得選，哪個漂亮的女孩子，會喜歡過刀尖舔血、殺人放火的日子？

……

在錦衣衛的秘密安排下，鷹嘴巷這一帶，早已經成為暗中的軍事禁區。

故而，朱高煦一露臉，立刻就被發現了。

人一出鷹嘴巷，朱高煦就上了一輛剛好趕到他面前的馬車，隨后馬車一路駛向皇宮。

通行令牌，就掛在馬車蓋斗下，剛好被垂下的燈籠照亮。

遠遠望見通行令牌，沿途各處巡夜兵馬紛紛讓路，暢通無阻。

夜色早已深沉，但皇帝還未休息。

剛登基才沒過幾天，現在的朱棣，很忙。

方孝孺、黃子澄、齊泰、練子寧、胡閏、董鏞……這些上了“奸臣榜”的建文舊臣，基本殺的差不多了，可朝野內外，還有余孽。

從金川門打進來，進皇宮那天起，就已經清宮三日，同樣也殺了很多親近建文的太監、宮女，但總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殺光。

除了這些人，更讓朱棣頭疼的，還是宗室諸王。

朱允熥、朱允熞、朱允熙，朱允炆這幾個兄弟倒還好辦，統統改封，降級為二字王，隨他們母妃呂氏，一起打發去給懿文太子守陵。

真正讓朱棣頭疼的，是他的那些兄弟。

尤其是寧王！

大家一起結盟造反的時候，朱棣可親口許諾過——事成后，你我兄弟，平分天下！

但這個事兒，能認嗎？